常錚錚拽起袖子擦擦汗,一臉憨厚:“這是我爸的意思,當年他是雙注冊球員,不自由……”
“別跟我扯體製問題!”孟大川大手一揮,“你核心力量嚴重不足,這也是體製問題造成的?你平時做不做訓練?”
“停了一年多,也沒打比賽,因為我媽身體——”
“好了,打住!”孟大川猛一揮手,製止她再說下去,“我不關心你媽出了啥事,也不能理解你有多少苦衷,打籃球不是綜藝節目,場上比的是技術水平,而不是比誰慘!運動員生涯可以說是非常短暫的,沒有多少個一年多供你荒廢,明白嗎?”
“明白了。”
“後天是公開對抗賽,決定去留的時刻。實話說,我不看好你,但還是希望你好好表現。”
“謝謝教練。”
常錚錚口頭道謝,神色卻一陣黯然。
孟大川根本沒把一個吊車尾的傷感放在心上,轉身回去找自己杯子,搓著後腦勺嘀咕:“我泡的黑枸杞呢?放哪了……”
他們前腳剛剛離開,後腳就來了一個人高馬大的寸頭男子,左邊鬢角剃出一個大寫字母D,高鼻闊口,長相英武,步伐虎虎有生氣,古銅色皮膚被陽光曬得鋥亮,肩臂上肌肉隆起,顯得孔武有力。這條威風凜凜的魁偉漢子,穿著一套印有10號和隊標的大曜籃球服,右腿戴護膝,左手托著自己的一個舊籃球,似乎正要進來訓練。
看台上,幾個同樣高大的男生迎上去招呼:“大飛哥,回來啦?今天是新秀對抗賽,有不少漂亮妹子。”
“沒興趣。”
那男子瞥都沒瞥女生們一眼,見場地被占用,直接扭頭離開。
異常沮喪的常錚錚用毛巾搭住了臉,仰天躺在地板上,腦子裏嗡嗡亂響,所以沒有留意到這兩句對話。她如果能揭開毛巾抬頭看一眼,就能發現自己的男神,大曜男藍的隊長,代紹飛,剛才赫然就站在背後三米處。
晚上,常錚錚垂頭喪氣地回到家,扔下包,發現李硯呆立在窗邊。
窗台上擺著一個不大卻很精致的魚缸,裏麵養的熱帶魚,好像死了一條。
憂傷的小夥子側身靠在窗邊,雙手斜插褲兜,愣愣地凝望著那條肚皮向上漂在水麵的金魚,不知聯想到了什麼,神情十分惆悵。
常錚錚換了雙拖鞋,走到窗前,懷著悲痛的心情和他一起向那條死魚行注目禮。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了對抗賽結束後的自己,那時候她豈非和這條死魚一樣嗎?靜靜地躺在地板上,肚皮朝天,毫無生命力。由於想到了共同的命運,她一時間惻隱心起,果斷邁上前一步,自告奮勇:“讓我試試吧,我在球隊裏學過急救常識。”得到李硯的默許後,她撈起那條魚,放在掌心,有模有樣地用手指按了兩下它的胸口,然後鼓起腮幫子,對著魚嘴用力一吹——
李硯永遠忘不了金魚兩個眼珠子飛出來的場麵。
太暴力!
太血腥了!
簡直喪心病狂!
“常錚錚你這個禽獸啊啊啊啊啊——”生平頭一回,李硯失去了他的冷靜與風度,手指顫巍巍點著對方的鼻子,發出了待宰的豬被捆在門板上一般歇斯底裏的慘叫。他以前從來沒這麼大聲吼過,身體不適應,嗓子都喊劈叉了,隨著淒厲的喝罵差點兒從喉嚨裏噴出來半條聲帶。
“太嚇人了,”常錚錚擠出一點笑容,“幸好我不吃魚眼睛。”
“什麼?你害死了我的富蘭克林,還想吃掉它?”李硯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眼都紅了,恨不得對著她的嘴巴也猛吹幾下,可終覺不妥,最後還是羞憤地鬆開了手:“劊子手!你給我走開!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得嘞!晚飯見!”
常錚錚麻利地拎起健身包,一溜煙竄上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