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婭上完廁所出來,江浮已經背完兩段。陽台上蚊子不少,她的腿和胳膊上已經被叮了好幾個包。
黃婭沒急著進去,朝她走了過去:“江江,你幹嗎突然這麼拚啊?”
江浮一邊回答她,一邊背自己的:“我表哥說,隻要我跟上了老師的上課進度,他就會回來。”
黃婭突然有點感慨:“你說你,人家在的時候,你整天不來上課;人家走了,你倒拚起命了。冰糖同學,看起來冷冷的,其實還蠻有意思。我記得有一次老張讓我們隨堂考,我少拿了一份卷子,發到你的時候你沒來,我就直接沒給你,結果他非說不行,必須讓我回辦公室給你拿一份。還有啊,我們每天下午打掃衛生,他都很認真地把你桌子給你擦幹淨。有一次校領導來我們班聽課,講課老師是個實習生,對我們班的情況不了解,直接喊了你的學號,冰糖同學想都沒想,直接就站起來替你回答。我們班值日,每次輪到你,基本上都是他幫你做的。他上課基本上不聽講,說是自己的進度比我們老師超前,所以多數情況都是低頭搞自己的,隻有一種情況會抬頭,那就是老師叫了你的名字。你說他都知道你沒來,為什麼還要抬頭?以前我搞不懂,他成績那麼好,還記我們這邊的筆記幹什麼,後來才知道,原來是給你記的。不是我說,你表哥對你真的……哎,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沒事,蚊子太多了。”
“那你早點去睡覺,說不定他過幾天就回來了。”
江浮再也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隻能斷斷續續地背著英語課文。
五月下旬,高三的第四次摸底考試,許焰又是年級第一,徐長東勉勉強強過了一本線。
那個時候,高二也正好剛剛結束月考,江浮進步很大,老數把她喊到辦公室,她就那麼聽了一耳朵。
老數盯著高三的成績表感歎:“許焰成績不錯了,但要是唐意風在起中參加高考的話,肯定會刷新曆史,並且短期內無人超越。”
老張看到江浮進來,咳了兩聲,意思是讓老數別說了。
但老數會錯了意:“怎麼,你不承認?我從教這麼多年,還沒看到哪個學生比唐意風更會學的。張老師你咳什麼,感冒了?我這裏有感冒衝劑。”
老張沒眼看他,先招手把江浮喊了過去,越俎代庖地給她分析這次她月考的成績:“你的語文呢,我是不擔心,隻要你別說陶淵明沒錢沒顏沒爹拚那一套,我相信你還是能穩中求進的。其他的科目,英語和語文差不多,你基礎不錯,隻要加強基礎,還有一年時間,我相信你能趕上去。呃,就是數學吧,”他盯著那個80分看了半天也分析不出個所以然,隻好轉戰總分170的理綜,但理綜他就更不行了。
老數就讓他說,等他詞窮了,自己在那邊得意地笑。
老張氣得端起自己的茶杯就出了辦公室,把“皇位”還給了老數。
老數畢竟是班主任,帶江浮的時間也比較長,說得比較直接:“雖然,你的成績是進步了。但高三重點班要重組,你是知道的,你這個成績想留在重點班肯定不夠,至少要總分再提高100分,那都是墊底。”
見江浮不說話,老數喝了口茶:“我的意見是,你幹脆別跟著其他人一起上大課了,從今天開始,你就在辦公室自學,有不懂的問題,隨時問老師,什麼時候趕上進度了,什麼時候回班上。還有,晚上,別熬那麼晚了。”
江浮沒說什麼話,實際上,她並沒有想那麼多,她之所以這麼拚,不過是為了兌現唐意風離開時的承諾而已。
許焰他們高考那幾天,羅消正式加入了滬上的一個電競俱樂部。江浮回了一趟起鋼家屬院,天氣巨熱,沒幾個人在外麵,她也沒地兒去,溜達了一圈就撤了。
從向塘街道的巷子裏穿過去坐公交車的時候遇到了鐵觀音。
他理了個板寸,換回了原來的黑頭發,穿了件潮牌白T恤、牛仔褲,有了那麼幾分少年感,江浮差點沒認出他。
“怎麼,沒想到老子這麼帥是吧?”
江浮繼續往前走,他追了上去:“啥意思啊,老熟人見麵,正臉都不給一個?”
“你有事沒事啊?”
鐵觀音從褲子口袋掏出手機,打開中國台球協會官網上的一則比賽信息:“中央電視台舉辦的女子九球公開賽,我看了下賽製以及目前已經報名的參賽選手,沒有圈內大神,你如果參加的話,得冠軍的可能性很大。”
“你給我看這幹嗎?”江浮不停步。
鐵觀音沒追了,站在原地:“你看看你都成了什麼樣?贏了這個比賽,獎金沒多少,但至少夠你高三一年的支撐了吧?還有,你學校不是還給你記著處分嗎,不需要撤銷?你現在除了好好把書讀好,還有什麼選擇嗎?別的我不說,你要是拿著一個高中畢業的學曆,你還想跟唐意風有以後?”
江浮突然站住,在熾烈的太陽底下,就那樣被曝曬著,流了一身的汗。
跟唐意風有以後?她沒想過。她隻是想有個人在身邊,那個人正好是唐意風而已。
鐵觀音走上來:“我盤下了周木的台球館,你要是願意,時間你自己定,去我那兒練球,我不收你錢。當作是當初報答你搗毀方鼎沒讓我一條道走到黑的感謝。”
鐵觀音說完就準備走,江浮扭頭叫住他:“比賽什麼時候開始?”
鐵觀音露齒一笑,還真有幾分帥氣:“八月底,滿打滿算,還有將近八十天。”
唐扶生除了眼睛永久性失明,左腿骨折的程度也很嚴重。傷筋動骨一百天,唐意風還真沒辦法在這種時候離開他。
作為軍人,唐扶生的心理素質是過硬的,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傷殘而對生活失去信心,雖然有信心也換不回他的眼睛。
也是高考那幾天,唐意風的學校放了假,他推著唐扶生在院子裏溜達,商朝從外麵回來,抱著籃球衝他吹口哨。
“商朝吧?”唐扶生戴著墨鏡,不知道他看不見的,還覺得他挺酷。
“喲,唐叔,您聞著我的味兒就知道是我了吧?”
唐扶生也不講謙虛的:“我聽見你腳步聲就知道是你了。小風去吧,甭管我了,等會兒我讓你柳叔帶我去醫院複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