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五(1 / 3)

《唐璜》reference_book_ids\":[7293411408748743715,7049312848178056205]}],\"126\":[{\"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126,\"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9,\"start_container_index\":126,\"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5},\"quote_content\":\"《唐璜》reference_book_ids\":[7293411408748743715,7049312848178056205]}],\"127\":[{\"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127,\"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144,\"start_container_index\":127,\"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140},\"quote_content\":\"《唐璜》reference_book_ids\":[7293411408748743715,7049312848178056205]}]},\"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路旁長著一棵高大的鬆樹,我們在高高的枝幹中間看到了一個用板子搭的類似小屋的東西,看上去是用來瞭望、占據製高點的。古斯塔夫的藍眼睛閃了那麼一下,會意地笑了。我們慌忙下了車子,氣喘籲籲地爬上樹幹,在瞭望台上把自己藏好,這下我們就快活多了。我們在那裏看到了很多獵槍和左輪手槍,還有成箱成箱的軍火。我們剛剛冷靜下來就聽到一陣粗啞蠻橫的鳴笛聲,是一輛大旅遊車從路的下個拐彎處衝過來了。旅遊車全速開上了這條平滑的路。我們已經把槍拿在手裏,氣氛越來越緊張。

“瞄準司機,”古斯塔夫在重型車飛過我們身旁的那一瞬間立即下達了命令。我瞄好了,衝著戴藍帽子的司機就是一槍。那家夥身子一跳就癱了。旅遊車身子一歪,繼續朝前跑,撞到了懸崖壁上,然後彈起來,像一隻大黃蜂,氣鼓鼓地撞到了擋土牆上,打了個滾,就聽遠處傳來一陣短促的咣當聲,紮進了下麵的深淵裏。

“幹得漂亮!”古斯塔夫笑道,“下個可該我啦。”

他正說著就又有一輛車過來了。後座上擠坐著三四個人。一條亮閃閃的藍色的麵紗從一個女人的腦袋後麵飄出了車外。說不定那是一張很迷人的臉呢。哦,親愛的上帝,雖說我們真的在扮演土匪,可我們至少也得裝得像個大人物,不能對漂亮的女人下手。可古斯塔夫已經開槍了。司機身子一抖,癱了。車子一跳,撞到了陡峭的懸崖上,朝後一倒,翻了,車輪抬得老高。我們等著,卻沒有看到一點動靜,那幾個人躺在車子底下,像被困住了一樣。發動機還在運轉,輪子在空中亂轉,看著好滑稽,但突然間就聽一聲可怕的巨響,車子爆炸了,噴出了火。

“是輛福特,”古斯塔夫說,“我們得馬上下去把路麵清理幹淨。”

我們爬了下來,看著那堆燃燒著的爛東西,火很快就滅了。我們找來一根綠樹棍當撬棍,把車子抬到路邊,抬過石壁,推到山澗裏頭,車子在灌木叢中滾了好久。我們把車子翻過來的時候,兩具死屍掉了出來,躺在了路上,身上的衣服倒還沒燒完。一個穿的是一件很漂亮的高級外套。我摸那人的兜,看看這人是誰。一個皮夾子落到我的手上,裏頭裝著幾張卡片。我掏出來一張,讀著上麵的字:這就是你。

“真有意思,”古斯塔夫說,“其實人叫什麼不重要,被我們幹掉就是了。這幫家夥跟我們一樣,也是可憐蟲。他們叫什麼無關緊要。這個世界的命運早就注定了,我們的命運也早就注定了。最無痛苦的解決方式就是在水底下淹自己十分鍾。現在該幹活兒了——”

車子滾落深淵,我們隨手把屍體也扔了下去。早就又有一輛車鳴著笛過來了。我們同時開槍把它幹掉了。它就像個醉漢,猛地歪向一邊,滾了一段路,然後翻了個身,躺在地上,呼呼直喘粗氣。車上還坐著一位乘客,但一位漂亮姑娘完好無損地出來了,隻是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得不行。我們友好地向她打招呼,伸手幫忙。她的身體抖得太厲害,說不成話,呆若木雞地注視了我們一會兒。

“行啦,我們先照看照看老家夥。”古斯塔夫說著把身子轉向了司機身後那個依然在死死抓住自己座位的乘客。這人是個紳士,頭發短而花白。他那透著睿智、清澈的灰眼睛睜得老大,但看上去似乎受了重傷,至少血從他的嘴裏流了出來,他把脖子歪向一旁,動作很僵硬。

“請允許我介紹一下自己。我叫古斯塔夫。我們有權射殺你的司機。能否告訴我們您的尊姓大名?”

“我是檢察總長洛林,”他緩慢地說,“我想你們不但射殺了我的司機,還射殺了我。你們為什麼這麼幹?”

“你們超速了。”

“我們可是按正常速度行駛的。”

“昨天還是正常的速度今天就不正常了,檢察總長先生。我們秉持這樣的觀點:一輛汽車不管開多快,還是開多慢,都是超速的。我們正在毀掉所有的汽車和其他的機器。”

“連你們的槍也一塊兒毀掉嗎?”

“隻要我們有時間,遲早會輪到它們的。也許明天,也許後天,我們就把一切都搞定了。您心裏自然很清楚,地球上這個地區的人太多了。我們現在要放一點空氣進來。”

“不管是誰,你們都要一律射殺,對嗎?”

“那當然啦。很多時候會殺錯人,這倒是件遺憾的事。比如,我要抱歉地說,這位迷人的年輕女士,我猜想她是您的女兒。”

“你猜錯了,她是我的速記員。”

“那就更好辦啦。對了,現在請您下車好嗎?要麼我們就把您拖出來,因為這車子已經毀了。”

“我寧可同車子一起毀掉。”

“隨您的便。不過請允許我再問您一個問題。您是檢察官。我永遠也理解不了一個人為何非要當檢察官。您靠著審判別的人——多數是可憐人——處罰他們過活。是不是這麼回事?”

“沒錯。我在盡我的職責。這是我的職責。我和劊子手是一類人,專門絞死被我判處死刑的人。你們也像是在履行職責。你們也殺人。”

“的確如此。但我們殺人並非出於什麼職責,而是出於高興,或者說得更準確些,是出於痛苦和對這個世界的絕望。正因為這一點,我們才在殺人中獲得了某種樂趣。您殺人不快活嗎?”

“你們煩死我了。你們行行好,趕緊履行你們的職責吧。因為你們不懂職責的概念。”

他不說話了,動了動嘴唇,像是要啐唾沫。然而隻有一點血流了出來,沾在了他的下巴上。

“等等!”古斯塔夫很有禮貌地說,“我當然不懂職責的概念——現在不懂。以前我卻經常和它打交道。我是神學教授。而且,我是士兵,也打過仗。我眼中的職責,還有我的上司時不時地命令我做的那些事絕不是什麼好事。我寧可反著來。不過,既然我已經不再懂職責的概念,罪惡的概念我還是懂的——也許兩者是一碼事。母親生下我的那一刻,我就是有罪的。我活著就是在贖罪。我有隸屬於國家的義務,服役的義務,殺人的義務,也有繳納武器稅的義務。如今,在這一刻,活著的罪惡迫使我再一次殺人,就像在戰爭中那樣。這一次,我沒有感到厭惡。我屈從了罪惡。我並不反對這個愚蠢、阻塞的世界變成一片廢墟。我願意伸出援助之手,願意跟它一起去死。”

這位檢察官嘴唇上的血已經凝固,他想笑一下,做得卻不夠好,盡管美好的意圖已表露無遺。

“很好,”他說,“這麼說我們是同行。既然這樣,請你行使你的職責吧。”

與此同時,那位漂亮的姑娘坐在路旁,暈了過去。

就在這時候,又有一輛車鳴著笛沿著這條路全速過來了。我們把那姑娘朝路一側稍稍拽了拽,緊貼崖壁,讓那輛駛近的汽車直直撞到剛剛報廢的那輛汽車上。司機來了個急刹車,車子的屁股就騰到了半空中。車子停住了,沒有受損傷。我們緊握獵槍,很快瞄準了車上的人。

“出來!”古斯塔夫命令道,“舉起手來!”

三個人下了車,乖乖地把手舉了起來。

“你們當中有誰是醫生嗎?”古斯塔夫問。

幾個人搖了搖頭。

“那你們幾個就行行好,把這位先生弄走。他受了重傷,把他弄到你們車上,去最近的城市。快過來,趕緊幹活兒。”

老紳士很快就躺在了另外一輛車上。古斯塔夫一聲令下,幾個人開車走了。

與此同時,那位速記員也蘇醒了過來,把這一幕都看在了眼裏。我很高興我們抓到了這麼美的一個獵物。

“夫人,”古斯塔夫說,“你的雇主沒了。希望你和那位老紳士沒有其他的關係。你現在要聽我的話。你要乖乖的,入我們的夥兒。就這樣,時間緊迫。在這兒待著,很快就會覺得不自在。你會爬樹嗎,夫人?會?那就過來吧,我們幫你一把。”

我們盡可能快地爬到了樹屋裏麵。這位女士在樹上待著感覺不太舒服,但我們給了她些白蘭地,讓她喝了,酒下肚以後,她很快就有了精神,甚至欣賞起湖上和山上的美景來,還告訴我們她的名字叫朵拉。

她的話音剛落,就又有一輛車從我們身下過來了。它沒停,小心駛過那輛被撞翻的車子旁邊,開始加速。

“他媽的膽小鬼!”古斯塔夫哈哈一笑射殺了司機。車子成Z字形朝前一衝,撞到擋土牆上,撞出一個大窟窿,懸掛在了山澗邊上。

“朵拉,”我說,“你會用武器嗎?”

她不會用,我們教她如何填裝彈藥。起初她搞得手忙腳亂,手指也弄傷了,大喊大叫,想要點藥膏敷傷口。但古斯塔夫告訴她現在是在打仗,她必須拿出勇氣來。然後,她做得就好了些。

“可我們會落個什麼樣的結果?”她問道。

“不知道,”古斯塔夫說,“我的朋友哈裏喜歡姑娘。他會照顧你的。”

“可警察和士兵會過來打死我們的。”

“哪裏還有什麼警察,以後也不會有這種東西啦。我們是有選擇的,朵拉。要麼乖乖待在這裏,幹掉每一輛想從我們這兒過去的汽車,要麼開車走掉,讓別人射殺我們。我們站哪一邊都一樣。我想待在這兒。”

正說著,就聽到一陣很響的喇叭聲,又有一輛車從我們下邊過來了。車子很快被我們解決掉,輪子撅起來老高。

“好奇怪啊,”我說,“沒想到打槍竟然這麼好玩!虧我還是個和平主義者呢!”

古斯塔夫一笑,說道:“是的,世界上的人的確太多了。過去還沒這麼明顯。但現在,每個人都想呼吸一口空氣,都想弄輛車開開,這一點是不言自明的。當然了,我們現在正在做的並不合理,很幼稚,就像在一個很寬泛的意義上講戰爭也很幼稚一樣。人類遲早會學著用合理的方式控製人口數量。與此同時,我們正在用一種很不合理的方式應對一種叫人無法忍受的狀況。然而,我們的原則是正確的——我們在清除人類。”

“沒錯,”我說,“我們現在做得很可能十分瘋狂,同時又很正確,又很有必要。事情得不到合理的解決,一個人還想講道理、遵守秩序的話,並不是好事。然後,美國人或布爾什維克黨的那種理想就會出現。兩種理想都異常合理,都會造成可怕的壓迫與生活的貧困,因為它們很粗暴地把生活簡單化了。人一旦有了高貴的理想,就會慢慢變成機器造的物件。也許隻有我們這樣的瘋子才能再次讓生活變得高貴。”

古斯塔夫哈哈一笑,回應道:“你說話還挺文氣,我的夥計。品嚐智慧的泉水讓人愉快,也是一種特權。也許你的話中還有深意。但現在把子彈填好吧。我覺得你太愛幻想。隨時都有可能來車,我們用哲學是幹不掉它們的。子彈一定要上膛。”

一輛車過來,立即被我們幹掉了。路堵住了。有個家夥還沒死,是個長得很壯的紅臉漢子,在廢墟中瘋狂地打手勢。然後,他上下看,發現了我們的藏身處,就掏出左輪手槍衝我們射擊。

“趕緊把路麵清理幹淨,不然我就開槍了。”古斯塔夫衝下麵喊道。那人用槍瞄準他,再次開火。然後,我們就把他射殺了。

在這以後又過來了兩輛車,也都被我們獵殺了。然後,路上安靜了下來,一輛車也看不到了。顯然消息已經傳開,這地方很危險。我們終於可以好好地看風景了。湖那邊的山穀中藏著一個小鎮。煙霧從鎮子上空升起,很快我們便看到火苗從各家各戶的房頂上躥了出來。槍聲傳了過來。朵拉低聲哭泣,我撫摸著她那被淚水打濕的麵頰。

“這麼說我們都要死在這裏了?”她問。沒人搭理她。就在這個時候,我們身下走過來一個人。他看到了報廢的汽車,開始四處踅摸。他把身子探進一輛車裏麵,拽出來一把鮮豔的女士遮陽傘、一個女士手袋,還有一瓶酒。然後,他很滿足地靠在擋土牆上,喝了一口酒,從手袋裏掏出來一個用鋁箔紙裹著的東西,吃開了。喝幹了瓶子裏的酒,他高興了,夾起那把遮陽傘,繼續趕路,我對古斯塔夫說:“你忍心射殺這個好家夥,給他的腦袋上開個洞嗎?上帝明鑒,我可做不到。”

“也沒人讓你這麼做啊。”我的朋友吼道,但他也覺得這麼做有些於心不忍。我們一見這個人,一見他那副平和、幼稚、依然純真的模樣,一見他那副無害的樣子,我們正在做的這些值得頌揚的、最最必要的事就變得愚蠢、叫人惡心了。呸——我們做的那些好事!我們覺得自己丟人。但在戰爭中,肯定有哪位將軍也有同我們一樣的感受。

“我們不要再待在這裏了,”朵拉懇求道,“我們下去吧。我們肯定能在車上找到一些吃的東西。你們餓嗎,你們這兩個布爾什維克黨員?”

在我們腳下,在山穀中那個被火焚燒的鎮子上,鍾開始劇烈地敲響,然而這鍾聲中混合著一種極大的恐懼。我們從樹上爬了下來。我攙扶著朵拉翻過擋土牆時,親了她的膝蓋一下。她放聲大笑,然後搭屋子的木板裂開了,我們都墜入了虛空中——

我再次站在了圓形過道中間,狩獵的體驗依然讓我興奮。數不盡的窄門上處處貼著誘人的海報:

變形室

隨心所欲地變身為任何動物或植物

愛經

教授印度性愛藝術

初級課程:四十二種不同的辦法與實用技巧

快樂自殺讓你笑破肚皮

你願意變成聖人嗎?

東方的智慧

西方的陷落

價錢合適絕不抬價

藝術手冊

用音樂的手段讓時間變成空間

笑中帶淚

幽默廳

獨處可以輕鬆徹底取代一切形式的社交活動

海報多得數不完。其中有一則是這樣的:

個性培養指導保證成功。

我覺得這個還值得一看,就推門進了屋。

我發現自己來到了一間安靜的、充滿暮光的屋子裏,屋裏有個人像東方人那樣盤腿坐在地上,麵前放著一個類似棋盤的東西。第一眼瞧過去,我還以為是我的朋友巴伯羅。這人畢竟也穿著一件花哨的絲質外套,跟巴伯羅那件很像,眼睛也是黑的,也是亮的。

“你是巴伯羅嗎?”

“我誰都不是,”那人很和氣地答道,“在這裏,我們都沒有名字,我們也不是人,我是下棋的。你想培養個性嗎?”

“想,麻煩你。”

“那你就行行好,聽我的話,拿幾十個棋子出來。”

“棋子?”

“就是你在鏡子裏看到的你所謂的個性的碎片。沒有棋子,我下不了棋。”

他拿起一隻杯子,遞到我跟前,我有一次看到我那完整的個性碎裂成了很多個我,似乎數量還增多了。然而,這些碎片現在看來都很小,差不多有棋子那麼大。這個下棋的人伸出一隻手,很自信又很安靜地拿了十幾個碎片,放在棋盤附近的地麵上。他在這麼做的時候嘴裏開始嘟囔,聲音很單調,像是在背誦或者默讀一篇早就爛熟於心的東西。

“人是一個永久的整體這個錯誤、痛苦的概念你已知道了。你還知道人由數個靈魂、數個自我組成。統一的個性分裂成很多的碎片就會讓一個人發瘋。科學早已為這種狀態起了一個名字,叫精神分裂症。迄今為止,科學在下麵這一點上是正確的:沒有序列,沒有順序和分組,就無法解決多樣性這個問題。但科學在下麵這一點是錯誤的:隻有單個的、必須遵守的、貫徹一生的順序才能解決從屬性的自我的多樣性的問題。科學的這個錯誤造成了很多不良後果,唯一的好處隻是讓政府任命的牧師、大師的工作變簡單了,不用他們再費勁地搞什麼原創思想了。就因為這個錯誤,很多的不可救藥的瘋子,被當成了正常人,甚至被當成了社會中的重要人物;然而,從另一方麵來講,也有很多的天才被看作了瘋子。所以,我們才要用我們所說的塑造靈魂的藝術修補這門不完美的心理學。我們對每一個靈魂破碎的人說,他可以按照自己喜歡的順序重新組合這些從前的自我的碎片,這樣就可以在生活的遊戲中得到數不盡的走棋的辦法。正如劇作家要用多個人物才能創作出一部戲劇,我們也可以用自我的碎片製造出相互影響、相互牽掛的永遠新鮮的群體,製造出永不枯竭的新鮮的情景。注意看啦!”

他伸出幾根靈活的手指,自信又安靜地拿起了我的那些自我的碎片,有老人的,有年輕人的,有孩子的,有女人的,有快樂的,有悲傷的,有強壯的,有虛弱的,有動作利索的,有動作笨拙的,很快就在棋盤上擺好了。這些碎片馬上就組合出了群體與家庭、遊戲與戰爭、友誼與敵意,組合出了一個小小的世界。有那麼一會兒,他讓這個活躍卻有序的世界在我那雙迷醉的眼睛前麵嬉戲、打鬥、締結盟約、打仗、獻殷勤、結婚、繁衍——自己演變。這真的是一個擁擠的舞台,是一部令人感動的、扣人心弦的戲劇。

然後,他飛快地用手在棋盤上一攏,就輕輕地把全部的碎片堆到了一起,又像個技藝嫻熟的藝術家,用相同的碎片組合出了很不一樣的群體、關係與糾纏,創造出了一個新的遊戲。第二個遊戲和第一個遊戲密切相關,用的還是一樣的材料,組合出的還是一樣的世界,隻是故事的基調變了,時間變了,中心思想變了,情景也變了。

這個聰明的建築師就用這些棋子製作出了一個又一個的遊戲,每一顆棋子都是我自己的一個很小的部分,每一個遊戲又和別的遊戲有點像。可以看出,每一個都隸屬於同一個世界,每一個都有著一樣的根源,然而每一個又是完全新鮮的。

“這就是生活的藝術,”他說話的樣子像個老師,“你也可以製作你自己的生活的遊戲,賦予它快樂的特質。如果願意,你還可以讓它變得複雜、豐富。它完全受你掌控。正如在更高級的意義上講,瘋狂是一切智慧的開始,精神分裂也是一切藝術與幻想的開始。每一個博學的人或多或少都認識到了這一點,就像《神號王子》這本迷人的書中說的那個博學刻苦的人,在一群被關在監獄裏的瘋子和藝術家的幫助下最後變得不朽了。對了,把你這些小碎片都拿走吧。你玩這個遊戲會時常感到快樂。今天還讓你覺得無法忍受的惡魔,明天就會被你貶低成無足輕重的小人。這個遊戲中的倒黴的灰姑娘,在下個遊戲中就會變成公主。祝你過得開心,我親愛的先生。”

我鞠躬感謝這位天才棋手,把那些小碎片統統裝進口袋,從那扇窄門裏出去了。

我真想馬上就坐在過道的地板上玩這個遊戲,為了那些完整的永恒,先玩幾個小時再說,可我剛來到圓形劇院過道上的明亮的陽光底下,一股新的、勢不可擋的洪流就把我衝跑了。一張耀眼的海報閃過我的眼前,上麵寫著:

巧馴荒原狼

一見到這個海報,各種複雜的感情就立即湧上我的心頭。我的心在過往生活的各種恐懼與壓抑,以及被我丟棄在身後的現實的重壓下,開始痛苦地收縮。我的手在顫抖,我打開門,發現自己已來到了集市上的一個小棚子裏麵,一道鐵柵欄把我和一個爛台子隔開。我朝台子上看去,看到了一個馴獸師——一個很自負的卑鄙的家夥——雖說留著大八字胡,有著很發達的二頭肌,身上又穿著可笑的馬戲團訓練服,卻跟我長得很像,也不像什麼好人,這讓我鬱悶得很。這個壯漢手裏拽著條繩子,繩子一頭拴著的像條狗(這一幕見了讓人傷心),其實是頭狼。這狼個頭大,長得美,卻瘦得很,目光中透著膽怯、恐懼,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這頭高貴卻卑微的獵物被殘酷的馴獸師玩弄,被迫表演幾個絕技,來幾個精彩的轉體動作,見了真叫人惡心,又讓人覺得有趣,讓人怕,卻又讓人隱隱覺得有些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