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說,三十而立。最近看了一篇文章,題目是《三十喊累》,文章大意是說,三十而立的畢竟為少數,更多的人根本談不上立。他們肩負著家庭和生計的重擔,還在苦苦跋涉,內心充滿了太多的無奈,讀罷此文不禁感慨萬分。我至今不知道自己是否而立,雖然也出了厚厚的幾本書,多家報刊也爭相連載評介,一番很熱鬧的樣子,可總是微石投河,幾絲漣漪過後,便平靜了。回頭想想走過的路,這才知道自己還是那樣的微不足道。
小時候,也有幾分齊家治國平天下的誌向,但沒想到自己最終拿起筆杆子,成了一介書生。對當作家,那是實在不敢想的事,文人何等了得,都是文曲星下凡,豈能是我輩所能為的。記得自己大字不識幾個的時候,就非常喜歡小人書,等上了中學,便讀起了厚厚的長篇小說。我有個遠房叔叫李世明,家有藏書幾百冊,每隔幾日,我就去軟磨硬泡地要書看,斷斷續續,他的書我都走馬觀花地看完了。當年,為了看這些閑書,我的頭上挨了不少老師的教鞭。
遠房叔酷愛文學,雖小學畢業,但寫出了不少東西,勞作之餘,就在地頭上給社員念,常常引來一片嘖嘖歎聲。書讀多了,書中各種各樣的人物便在我麵前活了,他們來來往往,逗得我莫名其妙地激動起來,心裏癢癢的,於是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拿起了筆。因為我學習不好,表現平平,老師都對我很淡,盡管我的作文越來越好,但老師都是這樣一句話:以後自己寫,抄書可不算自己的本事。我聽了也不在意,反正寫著玩的,有什麼了不起。
記憶最深的是那時候常常吃不飽,一天兩頓紅薯幹子飯,還得限量,天天盼著過年,能吃上一口白麵。家中窮困不堪,掙一分錢都很難。有一次,父親去趕集,不小心丟了一元錢,回到家竟不敢說,心疼得他一天沒吃飯。在這種情況下,還不懂事的我,竟然時不時偷拿家中一元二元的錢,跑到十幾裏的縣城去買書,為此,挨過父親不少的皮帶。
高中沒考上,便回家“修地球”,可寫東西一刻都沒停,但自己從沒想到將來去當作家,父親也堅信我根本成不了氣候。每當夜深人靜,我掌著微弱的小煤油燈讀書時,夢中醒來的父親總是說,你連高中都考不上,還幹這個?!別浪費煤油了。父親很希望自己的兒子有出息,常教育我說,好好讀書,將來天天吃白饃,還找個城裏的媳婦。由於自己年紀尚小,還未諳男女之情,對城裏的媳婦自然就沒那麼渴望,但對白麵饅頭卻充滿了向往,因為它太現實太直接了。
1984年10月,我穿上了軍裝。對於參軍,小時候天天盼,日日想,但當年報名時候卻猶豫再三。我參軍之前的那些年,在我們貧困的家鄉,當兵是農家子弟最熱切的事,可自從包產到戶後,參軍的溫度一下子冷了下來,誰再當兵,就好像有些不務正業了,所以這一年幾乎沒有報名的。我圍著村辦公室轉了幾圈,可就是下不了決心,但最後還是報了名。
來到部隊,當過炊事員,開過車,十幾年的軍旅生涯一晃而過。熟悉我的戰友都說,你能幹到今天,我太吃驚了。言下之意:那麼多的打擊你竟硬撐過來了,要我的話早就一蹶不振,破罐子破摔了。是的,自己走過的路上太多的風風雨雨。因為寫東西耽誤學業,考上軍校一年後又打道而回,接著就麵臨複員,一番周折後留下了,同年的戰友轉了誌願兵,我還沒有,到了我該轉的時候,又差點沒轉上。反反複複,對一個農村青年來說,是多麼殘酷的事。最終還是文學救了我,首長看我也算是個人才,就把我留了下來,並慢慢提了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