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旅,但又不是一個一般的旅,它是由數個紅軍師,為適應抗戰需要而改編的,是八路軍初期6大主力旅的一支。
這是一個旅的番號,但它不完全是一個旅的含義。它是一麵抗戰的大旗,許多紅軍將領,包括軍師團級指揮員,彙集在這麵旗幟下,按照統一的部署,奔赴各地組織民眾、武裝民眾,建立敵後抗日根據地,發揮著遠遠超過一個旅級以下指戰員的作用;它似一團紅色的酵母,不斷孕育、擴展新的更大的力量,一年之後,343旅便變成了數個旅,兩年、三年之後,在343旅母體上生成膨發的力量已相當於若幹個旅,以至於原343旅再難有一個完整建製的營連、甚至班排了。
這個旅的編製,是在特定的曆史條件下、特殊年代裏確定的,在人民軍隊曆史上實際存在3年多的時間,然而它卻是值得大寫特寫的一段偉大軍史。
343旅是抗日先鋒隊,也是敵後抗日主力軍,它為民族解放事業立下了赫赫戰功,特別是在平型關大戰中,它名揚天下,日寇聞之喪膽。
它在抗日戰爭中所表現出來的那種無所畏懼、英勇頑強、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作風和能量,充分表明:它確是一支來自於井岡山,經過二萬五千裏長征和無數戰役戰鬥洗禮的英雄部隊、王牌部隊。
1、改編
紅軍改編,是國共兩黨談判的焦點問題之一。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後,國共兩黨圍繞著紅軍改編等問題,先後在西安、杭州、廬山和南京,進行了多次談判,但由於蔣介石國民黨企圖通過談判來削弱、限製,甚至消滅共產黨及其領導下的人民軍隊,因而使紅軍改編問題進展緩慢。
中共中央從全民族的利益和抗日大局出發,多次作出重大讓步,主動提出“紅軍改名為國民革命軍,直接受南京中央政府與軍事委員會之指導”等。然而,蔣介石國民黨堅持將紅軍人數限定在3萬人,並且不能設總指揮部,由他們派人擔任師參謀長和政訓處主任,甚至荒謬地要求毛澤東和朱德出國留洋。
對此,中共談判代表在堅持原則的前提下,適當作出讓步,將紅軍改編人數先是降至4個師六七萬人,“即以方麵軍編為師,軍編為旅,師編為團”,繼而降至3個師4萬餘人,遂使雙方在改編為3個師和人數問題上達成一致意見。但中共堅持紅軍在3個師以上設立總指揮部,國民黨不能派人到紅軍中任職,並增加紅軍的防地等,以維護對紅軍的領導權。對此問題,蔣介石遲遲不肯讓步。
八一三事變後,全國抗戰形勢急需紅軍出師抗戰,紅軍的改編問題始獲解決。1937年8月18日,中共中央提出了關於同國民黨談判的十項條件。其中,關於紅軍改編的內容是:須使紅軍放在合法地位,早日開赴前線殺敵;同意設立總指揮部;發給平等待遇之經費;發給平等待遇之補充器物,一部分在陝西省三原地區補充,另一部分在山西太原補充;紅軍充任戰略遊擊支隊,在總的戰略方針下,執行獨立自主的遊擊戰爭,發揮紅軍之特長;依據遊擊戰爭原則,出兵與使用兵力;不分割使用,集中由陝西省韓城渡河前進;紅軍第一批出動地區,在平漢鐵路線以西,平緩鐵路線以南地區。同日,蔣介石國民政府基本上同意了中共中央提出的改編原則等問題。8月22日,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正式發布命令,宣布紅軍主力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至此,國共兩黨終於達成了紅軍改編問題的協議。
根據國共兩黨達成的協議,中共中央軍委於8月25日宣布命令:紅軍主力改名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簡稱八路軍),將紅軍前敵總指揮部改為第八路軍總指揮部,總指揮朱德,副總指揮彭德懷,參謀長葉劍英,副參謀長左權(1938年12月兼八路軍前方總部參謀長);紅軍總政治部改為第八路軍政治部,主任任弼時,副主任鄧小平;並逐步配齊了總部機關領導人員。秘書長舒同,參謀處處長彭雪楓,軍需處處長葉季壯,兵站部部長楊立三。全軍轄3個師和1個後方留守處:
第115師由紅一方麵軍第1、第15軍團第74師在陝西省三原縣編成,師長林彪,副師長聶榮臻,參謀長周昆,政訓處主任羅榮桓,副主任蕭華,作戰科科長王秉璋,偵察科科長蘇靜,宣傳部部長蕭向榮,保衛部長朱滌新,民運部部長潘振武,供給部部長鄺任農,衛生部部長葉青山,轄第343、344旅等部。
第343旅由第1軍團第2、第4師在陝西省三原縣雲陽鎮地區改編而成,旅長陳光,副旅長周建屏,參謀長陳士榘,轄2個團:第685團由第2師改編,團長楊得誌,副團長陳正湘;第686團由第4師改編,團長李天佑,副團長楊勇。全旅6500人。
無論是旅首長還是團首長,都是赫赫有名的紅軍將領。陳光,改編前是響當當的紅2師師長。在十年內戰中陳光由於身先士卒、勇猛作戰多次負傷。1930年2月,林彪的指揮所被敵人突然包圍情況十分危急,陳光聞訊帶領1個排勇猛衝殺,衝破了敵人的包圍圈,救出了林彪,但他自己卻負了傷。半年後在殲滅戴鬥垣的一次戰鬥中,陳光率1個營窮追猛殺,由於他衝在最前麵,被子彈擊中,第三次負傷。1932年身為紅軍第10師師長的陳光,參加漳州戰役和南雄戰役,又兩次負傷。1933年1月,陳光調任紅11師師長,在滸灣戰鬥中,他第六次負傷,右臂中彈,血流如注,他卻咬牙率部追擊殘敵,一口氣追了上百裏,俘虜潰兵千餘人,為他的師擴編了1個團。1934年4月,身為紅2師師長的陳光,在廣昌保衛戰中第七次負傷。1935年8月,紅軍長征過草地遭到騎兵的襲擊,陳光為掩護部隊再次負傷。
陳光不愧是鋼鐵紅軍指揮員,如今率領第343旅投入抗戰,無疑是非常勝任的。
旅參謀長陳士榘、685團團長楊得誌、686團團長李天佑均是紅軍長征時期的師長,副團長楊勇、陳正湘均為紅軍長征時期的名將,他們後來都是開國上將、中將。
2、343旅,來自2個紅軍師
第343旅是由紅第1軍團第2、4師改編的。
紅第1軍團是以原井岡山之紅第4軍為基礎並集合閩西和贛西南的地方主力紅軍合編而成的。
1930年6月上旬,黨中央特派員塗震農來到福建汀州,向紅4軍、紅12軍的同誌傳達了中央蘇維埃代表會議和紅軍代表會議精神以及整編紅軍的指示。6月19日,按中央的決定,紅3軍、紅4軍、紅12軍整編為第一路軍(不久改為紅第1軍團),由朱德任總指揮,毛澤東任政委,楊嶽彬任政治部主任,朱雲卿任參謀長。第4軍軍長林彪,政委彭清泉(後為羅榮桓),參謀長曾士峨;第12軍軍長伍中豪(後為羅炳輝),政委譚震林,參謀長林楚;尚在江西地區的紅3軍(由贛西南地區之紅第6軍改稱的)軍長黃公略,政委陳毅(不在職,後由蔡會文繼任)。紅第1軍團共有2萬餘人。此外,由閩西、贛南、贛西南地方武裝編成的紅20、紅21、紅22、紅35等軍亦先後屬於紅第1軍團建製。
紅第1軍團改編後,“因為要北上奪取南昌、武漢,便由長汀縣蘇維埃召集城市工人、小商人、鄉村農民在南郊開‘歡送紅軍北上大會’,到會的工農群眾達三四萬之多”(《紅旗日報》1930年8月28日)。6月22日,總指揮部在汀州發出了“開赴廣昌集中”的命令,準備“配合江西工農群眾,奪取九江、南昌”。7月初,紅1軍團將地方紅軍留原地開展鬥爭,率第3、第4、第12軍,經廣昌、樟樹,8月1日到南昌對岸的牛行車站,舉行了紀念“八一”武裝示威,隨即揮師湖南會合紅3軍團,並合編為紅一方麵軍。
會師以後,兩軍團前委立即召開了聯席會議。“決定組織總前委、毛澤東為書記,公開組織第一方麵軍總司令部總政治部,朱德為總司令,毛澤東為總政治委員,楊嶽彬為總政治部主任”(《一軍團前委書記毛澤東同誌給中央的報告》1930年9月17日於醴陵),朱雲卿為參謀長。聯席會議還決定組成紅一方麵軍總前委和中國工農革命委員會,由毛澤東任總前委書記和中國工農革命委員會主席。一方麵軍轄第1,第3軍團,兩軍團領導由原建製繼任。“9月間,1軍團轄第3、第4、第12、第20、第22軍,共5個軍。第3軍團轄第5、第8、第16軍3三個軍”(《第3軍團前委書記彭德懷同誌關於第3軍團的組織狀況及一方麵軍的行動問題之報告》1930年9月21日贛萍鄉縣城)。全軍共計3萬多人。
紅一方麵軍組成以後,攻長沙不克,回軍江西,於1930年冬至1933年春,取得了第一、二、三、四次反“圍剿”的勝利,擴大了中央根據地,先後增編了第5、第7,第8、第9等軍團,部隊發展到約14萬人。
由於王明“左”傾冒險主義在紅軍中占統治地位,中央紅軍未能打破第五次反革命“圍剿”,1934年10月被迫退出中央革命根據地,進行長征。1935年1月遵義會議後,紅一方麵軍在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同誌的領導下,實行靈活機動的戰略戰術,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強渡大渡河,翻雪山,過草地,於1935年10月到達陝北,同紅軍第15軍團會師。11月,紅15軍團亦編入一方麵軍建製。
全國抗戰開始後,紅一方麵軍編為八路軍115師。
紅第2、第4師最早還是由井岡山紅第4軍演變而來的。
1928年4月,朱德、陳毅同誌率領南昌起義保存下來的部隊和湘南起義農軍與毛澤東同誌率領的工農革命軍第1師,在井岡山會師。根據湘南特委的決定,“朱毛兩部合編為第四軍”(《江西省委轉給中央的信——錄毛澤東同誌關於永新、寧岡等根據地情況》1928年5月19日,以下簡稱《毛澤東同誌給中央的信》)。4軍的名稱,最初是叫工農革命軍第4軍,5月以後改稱紅軍第4軍。
第4軍成立時,按照湘南特委指定,“朱任軍長,毛任黨代表,朱部編為第10師,毛部編為第11師,湘南各縣農軍編入兩師中。朱兼第10師師長,宛希先任黨代表;毛兼11師師長(本任張子清,因他受傷毛兼代),何挺穎任黨代表;另一教導大隊,陳毅任大隊長”(《毛澤東同誌給中央的信》)。兩師下轄6個團:第10師第28團是南昌起義保存下來的部隊,第29團是宜章農軍,第30團是湘南農軍編成的;第11師第31團是秋收起義的部隊,第32團是井岡山農民軍袁文才、王佐所部,第33團也是湘南農軍編成的。全軍約萬人,槍約3000枝。不久,紅第12師成立,陳毅改任師長。5月底,“由耒陽、郴縣、資興、永興的遊擊隊編成的第30、第33團都已回去”(杜修徑《給中共湖南省委的報告》1928年6月15日),井岡山的紅第4軍隻剩下軍部直轄的4個團,即第28團,團長王爾琢,黨代表何長工;第29團,團長胡少海,黨代表龔楚(後叛變);第31團,團長朱雲卿,黨代表何挺穎;32團,團長袁文才,副團長王佐,黨代表陳東日。全軍共6000千餘人。
紅4軍於“4月在井岡開第一次全軍代表大會選舉軍委(軍黨部)”(《井岡山前委對中央的報告》1928年11月25日),毛澤東擔任軍委書記。5月20,湘贛邊界黨“一大”會議之後,“因澤東任邊界特委書記,即改選陳毅充當軍委書記”(杜修經《給中共湖南省委的報告》1928年6月15日)。第4軍成立時,取消了政治部,因為“有政治部,使官兵群眾認為政治工作隻是政治部幾人做的,餘人即以單純打仗為職務;取消了政治部,人人要打仗,人人要做政治工作(政治訓練與民眾運動),才把單純的軍事腦筋打破”(《井岡山前委對中央的報告》1928年11月25日)。
1929年初,紅4軍下井岡山。在向贛南閩西的進軍途中,部隊改編為縱隊,建立了政治部組織,先後有毛澤東、劉安恭、李任予、陳毅等同誌擔任軍政治部主任。此後,紅第4軍轉戰贛閩粵,粉碎“三省會剿”,開辟根據地,壯大革命武裝。1930年春,以紅第4軍為基礎,擴編為紅4軍和紅12軍,6月編入紅軍第1軍團。
可見,第343旅確是一支老資格部隊,是一支紅色之旅。
3、到敵人後方去
改編後,作為八路軍一支重要力量的第343旅,麵對的便是嚴峻的抗日形勢。
沿平綏鐵路進攻的日軍關東軍察哈爾派遣兵團,於8月27日占領張家口,9月13日占領大同;沿平漢、津浦鐵路進攻的華北方麵軍於10月上旬侵占石家莊和德州。其戰略進攻,連連得手。國民黨政權被摧毀,地方官吏逃亡,漢奸政權應運而生;社會秩序極度混亂,潰兵騷擾,盜賊猖獗,土匪橫行,欺壓百姓;日軍所到之處燒殺搶掠,廣大人民群眾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日夜盼望著子弟兵的到來。
在日軍大舉實施戰略進攻,國民黨軍敗退,華北戰局岌岌可危的情況下,八路軍總部不待部隊改編就緒,即令3個師梯次出發,開赴華北抗日前線。
麵對危急形勢,1937年8月20日,343旅在陝西省三原鎮隆重舉行了誓師大會。全旅官兵齊聲複誦《八路軍出師抗日誓詞》:
日本帝國主義,是中華民族的死敵,它要亡我國家,滅我種族,殺害我們父母兄弟,奸淫我們母妻姐妹,燒我們的莊稼房屋,毀我們的耕具牲口。為了民族,為了國家,為了同胞,為了子孫,我們隻有抗戰到底。
“嚴守紀律,勇敢作戰,不把日本強盜趕出中國,不把漢奸完全肅清,誓不加家。”
我們是工農出身,不侵犯群眾一針一線,替民眾謀福利,對友軍要親愛,對革命要忠實。如果違反民族利益,願受革命紀律的製裁、同誌的指責。謹此宣誓。
擲地有聲的誓詞,是從每個同誌的肺腑中噴湧而出的,聲若洪鍾大呂,所有同誌的心情都激動異常,會場四周的觀眾無不為之震驚和感動。
表示殺敵決心和歡送八路軍上前線的軍內外代表講話之後,當地國民黨政府的專員也講了話。
最後一項國際友人講話。穿著八路軍服裝的喬治·哈特姆(即馬海德)一到台前,台下便響起歡迎的掌聲。這位美國煉鋼工人的兒子已加入中國共產黨。麵對出征的戰士,他用漢語說,我們歡送八路軍到哪裏去?到華北前線去。去幹什麼?拖往日本侵略軍的尾巴,打他的“後溝子!”這句把脊梁骨稱為“後溝子”的陝西土話,大家聽著非常親切、生動、有幽默感,會場上立即迸發出歡快的笑聲。
隨後是狂風般的掌聲,此起彼伏的口號聲,震天動地的抗戰歌聲,氣氛顯得十分昂揚、熱烈。
作為抗日先遣部隊的343旅,8月22日便由三原鎮出發了。
要與當地群眾離別了。紅軍官兵有的忙著送還借物、挑水掃院,有的磨刀擦槍、整理背包,有的忙著寫信向家中父老報喜。老鄉也是家家磨聲隆隆,戶戶炊煙嫋嫋,準備為紅軍餞行。有些小戰士想到明天就要出發上前線,哪裏還坐得住?也不顧天上下著大雨,拿著木棍衝到院子裏,就互相拚刺起來,還連蹦帶跳地喊著:“殺!殺!”
天剛朦朦亮,343旅的官兵們便集合了。河灘上紅旗招展,刀光閃爍,隊伍如龍似虎,鬥誌激昂。隊伍四周圍滿了前來送行的群眾,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的提著茶水,有的拿著雞蛋,有的牽著高騾大馬,馬背上馱著慰問品。河灘上黑壓壓一片。走動的人群蕩起一團團飛揚的塵土。
出發的號聲吹響了,整個三原鎮像開了鍋似地翻騰起來。鑼鼓震天,鞭炮齊鳴;群眾伴著部隊緩緩而行,搶著往戰士口袋裏塞雞蛋、饅頭、毛巾、布鞋……一個老大爺一邊走,還一邊囑咐著:“遇到鬼子漢奸,多殺兩個,也替我老頭子出一口氣!”一個老大娘像送別自己的兒子一樣,撫摸著一個戰士說:“孩子,打了勝仗,給我們捎個信來!……”不少群眾流下了惜別的眼淚。
按照軍委及115師的命令,此行的目的是東渡黃河、進入山西。
隨同343旅行軍的有115師政治部主任羅榮桓。
8月30日,343旅到達黃河禹門渡口。
大雨傾盆,莽莽原野消逝在白茫茫的雨幕中,能見度極差。隔幾十裏就能聽到黃河的咆哮聲,由於那一帶的道路經人馬踐踏,泥漿深及至膝,人和馬都被路“粘”住了,隻聞黃河聲,不見黃河影。他們都沒有雨具,渾身上下沒一根幹紗,這時人人熱氣騰騰,早分不清身上是汗是雨。
8月31日,羅榮桓和陳光率部渡過黃河。渡河時有個小插曲,在渡口檢查官的皮夾中,八路軍115師獨立團是最先到達渡口的部隊,團長楊成武見檢查官拿著皮夾子檢查極嚴,為了避免麻煩便命令部隊全部到樹林裏休息。恰巧686團的騎兵偵察哨來了,楊成武迎上去問:
“你們團離這裏有幾裏路?”
“大概3裏,十幾分鍾就可開到。”
“你快回去告訴你們團長,讓他把部隊先拉進樹林與我們會合。”
“是”。
偵察哨撥轉馬頭,很快消逝在蒙蒙細雨中。
十幾分鍾後,李天佑和楊勇率第686團趕到。楊成武說:“老李,國民黨在渡口設有檢查站,檢查官是個上校,如果要從這裏過河,非得他那個皮夾子裏有我們部隊番號才行,否則,他是不會放行的。”
“他娘的,抗日打鬼子還有這麼多麻煩,”李天佑罵了一句,說:“我這個團是有番號的,幹脆兩個團混在一起,一擁而上,先占了船再說。”
“好主意,就這麼辦。”楊成武手一揮,“獨立團的聽令,立即插進686團隊列,速度快點!”
李天佑折下一根樹枝,拔出匕首,邊走邊削,領著隊伍來到渡口。
“你們是八路軍第115師嗎?”檢查官脫掉雨衣,露出上校軍銜,“請問貴軍番號。”
“第343旅第686團。”李天佑把玩著匕首對檢查官說,“前線吃緊,小鬼子猖狂得很。本團長奉上級命令日夜兼程往前線趕。閻長官恐怕急眼了,盼著咱們早點開上去。他娘的,下了幾天雨這黃河都望不到邊了。”
“你們團有多少人?”檢查官問。
“2000多人,大部隊馬上就開來了,”李天佑將匕首插入刀鞘,揮著樹枝說,“沒什麼問題的話,本部人馬立即渡河。”
李天佑故意將“立即渡河”4個字說得很重,身後的戰士一聽便高喊著“立即渡河,快上船”,一窩蜂擁上碼頭,將20多條大船全部占了。
麵對亂哄哄官兵,也許檢查官無法點數,也許是故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至於第686團為何多出一倍的人馬他並沒有提出異議,待登船完畢便同意放行了。
獨立團和第686團渡河抵達東岸不久,羅榮桓和陳光率685團和師直機關到達西岸。
羅榮桓、陳光率師直機關和第343旅渡河後,經晝夜行軍於9月2日抵達晉西重鎮侯馬。
到了侯馬,第343旅要換乘火車去山西。
軍情急,負責聯係車皮的獨立團團長楊成武、副團長熊伯濤一連往車站跑了七八趟,車站的那位國民黨上校總是說沒有車皮。往南撤的潰兵也吵吵嚷嚷地找上校要車皮,他們在一旁說風涼話,氣得楊、熊七竅生煙。
“想打日本皇軍,自己跑去嘛,爭什麼車皮。”
“他們跑路可是出了名的,幾萬裏都跑過來了,雪山草地都攔不住。”
陳光早就忍不住了,到了第3天親自出馬,一見上校便質問道:“你少廢話!你隻說一個字有沒有車皮?”
上校一愣,問楊成武:“此人是誰?”
“旅長陳光!”陳光一屁股蹲在上校每天坐的那把太師椅上,沒好聲氣地說,“本人的牛脾氣你恐怕還不知道。”
“陳將軍,”上校掏出煙盒,往日的傲慢勁兒一掃而光,“請抽煙,聽我慢慢解釋……”
陳光握拳猛擂太師椅的扶手,起身喝道:
“日寇攻城掠地勢若潮湧,軍情十萬火急,你把車皮全部用來裝運逃兵,是何居心!”
“陳將軍息怒,”上校收取煙盒,掏出手帕揩了揩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望著怒氣衝天的陳光道,“貴軍急於上前線抗日本該調撥上等車廂,無奈本站隻有十幾節運牲口用的陳舊車皮,本人無法啟口,若貴軍不嫌……”
“好了,前線吃緊我們也顧不了那麼多,有車皮就行。”陳光對上校說,“我馬上下令登車,今天必須出發。你帶我去看車皮。”
上校領陳光到站台上,指著一條生鏽的鐵路說:“這條鐵軌上的車皮全部撥給貴軍使用。”
陳光登上一節車皮,立即聞到一股刺鼻的臊臭味。車廂底部鋪了厚厚一層牛馬的糞便,兩邊釘著木欄杆,中間拉著鐵鏈。陳光用手搖了搖欄杆,還算結實。這些車皮全是敞篷,陳光望了一眼陰沉沉的天空,對上校說:
“快去調車頭,我去領部隊。”
第343旅擁擠在幾節裝運牲口的破車皮上匆匆北上。
列車駛出侯馬車站不久,忽然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
許多戰士是首次坐火車覺得挺新鮮,任憑風吹雨打,在奔馳的列車上引吭高歌。首先是自發的,後來就成了有組織的歌詠比賽。組織者是師政訓處副主任肖華。當時隻有2l歲,是位天才宣傳鼓動家。早在雲陽誓師前的集訓時,肖華就將歌詠比賽當成了大比武的項目。343旅的官兵人人都會唱抗日歌曲,這是他們區別於國民黨軍隊的標誌之一。
“工農兵學商,一齊來救亡,拿起我們的鐵錘刀槍,走出工廠田莊課堂,到前線去吧,走上民族解放的戰場……”
“中國好像暴風雨中的破船,我們要認識今日的危險!用一切力量,爭取勝利的明天。我們要以一當十,以百當千。我們不能退後,隻有向前,向前!救國的責任,落在我們的兩肩,落在我們的兩肩……”
“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全國武裝的弟兄們!抗戰的一天來到了……”
從第一節車廂開始,一節一節車廂往下唱,歌聲此起彼伏,氣氛非常活躍。
“肖華同誌,風雨雷電伴我們出征,你能不能以此為題,即興作一首新詩。”羅榮桓待歌詠比賽結束,給肖華出了個難題。
肖華那張娃娃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他神情肅然地望著天空陷於沉思中。突然,一聲驚雷自空中炸響,肖華的臉上又浮現了笑容。他抹了一把臉,朝羅榮桓道:
“這個雷把腦瓜子炸開竅了,你們都聽著。風!雨!雷!電!歡迎同去出征!閃電為我照亮征程,驚雷為我擂鼓助陣,暴雨為我清洗戰場,狂風為我吹送捷音。風雨雷電啊!感謝你們,在民族危亡時刻,願為我逞威顯神!”
肖華話音一落,掌聲四起。羅榮桓笑道:“昔日曹子建做詩七步方成,肖華做詩迅雷不及掩耳。古人稱曹子建有八鬥之才,我看肖華之才至少九鬥。”
“哈哈哈……”肖華大笑道,“承蒙羅主任誇獎,可惜此詩非我所作,不過信手拈來罷了!”
同蒲鐵路有多段被山洪衝毀,列車邊修邊走,9月中旬抵達太原。那是一個午夜,站台上擠滿了東北流亡學生。他們冒著風雨歡迎八路軍上前線抗日,一曲《鬆花江上》催人淚下。
此時,在閻錫山的招待所裏林彪已經閉門苦思了兩天,一張軍用地圖被他的紅藍鉛筆畫得亂七八糟。日軍的飛機近幾天不斷前來轟炸,太原東關一帶的民房被毀了好幾片。前天黃昏日機來襲,一顆炸彈落在閻錫山的官邸裏,把這位山西王嚇得連忙將長官司令部遷往鄉下。
4、首戰平型關
1937年7月底,日軍占領平津,使華北門戶洞開。侵華日軍為實現其滅亡中國的野心,決心采取速戰速決的戰略。為此,在侵占平津之後,在上海挑起戰事的同時,大量增兵華北地區。8月10日,關東軍察哈爾兵團成立,14日設立兵團司令部,17日在多倫設立前方指揮所,由關東軍參謀長東條英機兼司令官,轄獨立混成第1旅團,混成第2、第15旅團。其任務是:策應日軍中國駐屯軍,進攻熱河、察哈爾,切斷平綏鐵路。
8月31日,日軍又以原中國駐屯軍為基礎正式編成華北方麵軍,司令官寺內壽一,參謀長岡部直三郎,副參謀長河邊正三。司令部設在天津,轄第1、第2軍和第5師團(師團長板垣征四郎)、第109師團(師團長岡重厚)、中國駐屯混成旅團(旅團長山下奉文)、臨時航空兵團(司令官德川好敏)、方麵軍直屬防空隊等若幹大隊。第1軍司令官香月清司,參謀長橋本群,轄第6師團、第14師團、第20師團和戰車、獨立山炮兵、野戰重炮兵等。第2軍司令官西尾壽造,參謀長鈴本率道,轄第10師團、第16師團、第108師團和野戰重炮兵第6旅團等。通過增兵,日軍在華北地區的總兵力達到了37萬人。日軍的企圖是,占據平津及其附近主要地區,展開華北會戰,借以挫傷中國軍隊的戰鬥意誌,以迅速結束戰爭,以免陷於持久戰爭。
隨後,日軍即以平津地區為進攻出發地,分三路向華北地區展開大規模戰略進攻。一路沿津浦鐵路向南進犯;一路沿平漢路進窺河北中部;另一路沿平綏線向察哈爾、山西進攻。沿平綏線進攻之敵為第5師團、獨立混成第11旅團和第2、第15混成旅團、第二飛行集團,以及由關東軍參謀長東條英機率領的關東軍第一獨立混成旅團等,其企圖是奪取察哈爾,然後由晉北打開通路,殲滅國民黨第二戰區主力,攻占太原,以大迂回動作,迫使國民黨的軍隊撤退,從而達到占領整個華北的目的。
為實現這一企圖,西進的日軍又兵分兩路推進:一路由關東軍察哈爾派遣兵團和2個獨立混成旅團,沿同蒲鐵路南進,兵鋒直指雁門關;一路由日軍第5師團向渾源、靈丘進攻,企圖突破平型關與沿同蒲鐵路南進之敵會師雁門關,突破內長城一線,然後參加河北中部的保定會戰,並為下一步直取太原做好準備。
9月20日前後,日軍便以追擊的姿態進入晉東北的淶源、靈丘、渾源、懷仁、左雲一線,迫近閻錫山在內長城線的防禦。
9月中旬,閻錫山指揮的第2戰區戰事緊迫。閻錫山在日寇攻勢下壓力極大,他隨即要求八路軍幫助防守平型關。周恩來、彭德懷表示同意。
日寇為突破平型關要塞,殲滅中國第2戰區部隊,9月20日第5師團攻占晉東北的廣靈、渾源、靈丘,察哈爾派遣軍也向雁門關逼近。第2戰區司令長官部決定在平型關——雁門關——神池一線組織防禦,狙擊日軍進入山西腹地。
閻錫山、衛立煌給八路軍總指揮朱德發去急電:“我決殲滅平型關之敵,增加8個團的兵力拂曉可到,希電林師夾擊敵之側背”。
23日,八路軍總部電令林彪、聶榮臻率115師主力側擊正向平型關開進之敵。
聶榮臻接到電報,立即率部趕到上寨,與林彪帶的第1梯隊會合。晚飯過後,林彪、聶榮臻在油燈下攤開了軍用地圖。
他們一邊研究作戰方案,一邊派人偵察平型關地形、敵情。林彪似乎猶豫,這是他的性格特色。每次作戰他總是想來想去,看起來三心二意,但一旦決定下來,他會全神貫注雜念全無,一股腦兒都是戰情。林彪知道,他們將要遇上凶悍的勁敵,平型關之戰必是硬仗、惡仗。可是在9月1日,毛澤東來電要求八路軍展開獨立自主的山地遊擊戰,“堅持依托山地與不打硬仗的原則”,所以他心有疑慮。
於是,林彪詢問聶榮臻:“我們這一仗到底打不打?”
聶榮臻當然不能不考慮中央的意見。但他認為,在日寇凶猛攻擊下,友軍銳氣盡失,敵人氣焰萬丈,這仗關係到軍威民心,雖然我們堅持遊擊戰,但在條件有利的情況下,也可打打運動戰,21日中共中央不是來電訓令:“應以機動靈活的襲擊求得消滅敵人小部”嗎?
因而,聶榮臻果斷地說:“打!為什麼不打呢?利用這麼好的地形,居高臨下,伏擊氣焰嬌縱的敵人,這是很便宜的事嘛。現在不是打不打的問題,而是要在與日本侵略軍的第一次交鋒中,打出八路軍的威風來,給全國人民的抗日情緒來一個振奮!”
聶榮臻與林彪配合已不是第一次。由於林彪個性突出,一般人與之合作很難持久,聶榮臻是較長時期與林彪共同統帥一支部隊的第一人。
聶榮臻出生在四川江津縣一個比較富有的大家族中,良好的環境,使其從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在後來的十大元帥中,他所受教育程度較高,算得上儒將了。
早年他與周恩來、鄧小平一起留學法國,1924年,他又從法國轉到蘇聯莫斯科,進入莫斯科東方大學學習,後又與葉挺等一起在蘇聯紅軍學校中國班學習。1925年為了黃埔軍校建設的需要,聶榮臻從蘇聯趕回國內,任黃埔軍校政治部秘書兼政治教官。就是在黃埔軍校期間,他認識了1927年入校的第4期學生林彪。他的這位學生沒有讓他失望,當1932年在上海中央工作的聶榮臻來到中央蘇區時,林彪早已從一名排長成為紅軍的一名著名將領了。聶榮臻到中央蘇區後,第一次與林彪配合,擔任了林彪任軍團長的紅1軍團政委。聶榮臻在紅1軍團政委的崗位上一幹就是7年,和林彪一道率領紅1軍團從江西轉戰到陝北,走了大半個中國,打了大半個中國。全國抗戰一開始,他又和林彪一起率領115師擔任起了抗日先鋒的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