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紙醉金迷(下)》(36)(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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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幕悲喜劇,最難堪的是魏太太了。她很快的離開了公園,回身握著陶太太的手道:“這是哪裏說起?我特意來看孩子,多少也許可以和姓魏的幫一點忙,他為什麼布置這樣一個圈套,當眾侮辱我一場。

好狠。從此,他們不要再認識我這個姓田的。至於兩個孩子,那是彼此的孽種。不為這孩子我不會跟姓魏的吃這多年的苦。姓魏的呢?不為這孩子,他一個人也可以遠走高飛。我現在也是講功利主義,不能為任何人犧牲。再見罷,陶太太。”說著,街邊正停著一輛人力車子,她也沒有講價錢,跳上車子,就讓車夫拉著走了。她為了和律師還要取得聯絡,就回到朱四奶奶那裏去等電話。

果然,不到半小時,律師的電話來了,她在電話裏答道:“這件事,是那條法律顧問的廣告招引來的。不要再登了。小徐若是沒有反響的話,我們就向法院裏去遞狀子,不要再這樣囉哩囉唆了。”

四奶奶的電話,是在樓上小客室裏,那正和四奶奶休息的所在,隻隔一條小夾道。電話說到這裏,她跑過來搶過電話機,笑道:“大律師,晚上請到我家裏來吃晚飯罷。一切我們麵談。電話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回頭見,回頭見。”說著,她竟自把電話掛上。她回過頭來,看到魏太太的臉色紅紅的,眼睛角上似乎都藏著有兩泡眼淚,便握著她的手道:“怎麼回事?你又受了什麼打擊了嗎?”她搖了頭隨便說了沒有兩個字,接著又淡笑道:“我們受打擊,那還不是正常的事?我的事也瞞不了你,我在重慶混不下去。”

四奶奶道:“那為什麼?”魏太太就牽著四奶奶的手,把她引到自己臥室裏來,把公園裏所遇到的那段故事,給四奶奶說了。四奶奶昂頭想了一想,她又把手撫摸了幾下下巴,正了顏色道:“老賢妹,你若是相信我的貢獻的話,我倒是勸你暫時避一避魏端本的鋒芒。”魏太太愕然的望了她道:“這話怎麼解釋?”四奶奶道:“無論姓魏的今天所作,是否出於誠心,今天這一道戲法,即是大獲全勝,他就可能繼續的拿了出來,反正你沒有權力不許他賣唱,也不能禁止那兩個孩子叫你作媽。你在重慶街上,簡直不能出頭了。我勸你到歌樂山出去躲避一下,讓我出馬來和你調停這個問題。”

魏太太本來是驚魂甫定,麵無人色,現在四奶奶這樣一說,她更是覺得心裏有點慌亂。問道:“難道他們派有偵探,知道我的行動嗎?”四奶奶道:“你到哪裏去,他不知道?首先他知道你住在我這裏,他可以帶了兩個孩子到門口來守著。高興,他們就在這門口唱起《好媽媽》來。我姓朱的,也隻能對我大門以內有權。若是他在我這大門外擺起唱歌的場麵,我是幹涉不了的,也許他明天就來。”

魏太太抓著四奶奶的手道:“那怎麼辦?那怎麼辦?你這裏朋友來了,不是讓我無地自容嗎?”四奶奶微笑道:“我不說,你也不著急。

我一說明,你就急得這個樣子。這沒有什麼了不得,你今天就搭晚班車,到歌樂山去。也許洪五還在那裏,你還有個伴呢。”

魏太太道:“小徐的官司,怎麼進行呢?”四奶奶道:“那好辦,明場,有律師和你進行。暗場,我和你進行。現在我給你一筆款子,你到歌樂山去住幾天。我們隨時通電話。”

這時,樓下傭人們,正在聽留聲機,而留聲機的唱片,正是歌曲的《漁船曲》。她還抓著四奶奶的手呢,這就不由得亂哆嗦了一陣道:“他們在唱嗎?”四奶奶笑道:“不要害怕,這是樓下傭人開著話匣子。”

魏太太道:“既然如你所說,那我就離開重慶罷。不過範寶華這家夥也在歌樂山,他若遇見了我,一定要和我找麻煩的。”四奶奶撩著眼皮笑了一笑道:“他呀,早離開歌樂山了。我的消息靈通,你放心去。”

說著,她回到自己臥室裏去取了一大疊鈔票來,笑道:“這都是新出的票子,一千元一張的,你花個新鮮,共是三十萬元,你可以用一個禮拜嗎?”她道:“這是三兩多金子,我一個禮拜花光了,那也太難了。”

四奶奶笑道:“隻要你手氣好,兩個禮拜也許都可以過下去。”

魏太太正要解說時,前麵屋子裏電話鈴響,四奶奶搶著接電話去了。隻聽到四奶奶道:“我馬上就要出門了,明天上午到我這裏來談罷。不行不行,我不在家,就沒有人作主了。”

魏太太一聽這話,好像是她拒絕什麼人前來拜訪,就跑到她麵前來問道:“誰的電話?”朱四奶奶已是把電話掛上了。她抿了嘴繃著臉皮,鼻子哼了一聲,向她微笑道:“我猜的是一點都不錯,那位陶太太要來找你了。我說你沒有回來,她就要來看我,我就推說要出去。她怎麼會知道了我的電話?那可能她還是會來的。”

魏太太道:“那了不得的,我先走罷。”四奶奶笑道:“那隨你罷。

反正我為朋友是盡了我一番心的。”魏太太二話不說,回到屋子裏去,匆匆的收拾了一個包裹,就來向四奶奶告別。

四奶奶左手握了她的手,右手輕輕的拍了她的肩膀,笑道:“我做老大姊的人,還是得囉唆你幾句。小徐是不是肯掏一筆錢出來了事,那還不知道。我搞幾個錢,也很不容易,你不要拿了我這筆錢一兩場唆哈就輸光了。走罷,早點到歌樂山,也好找落腳的地方。”說著,在她肩上輕輕的推了一把。她這時候,覺得四奶奶終究是個好朋友,和她約了明天通電話,握著手就走了。四奶奶含了奏捷的笑容,走到樓窗戶口向人行路上望著,看到她坐了一乘小轎子走去。

不多時,又有一乘小轎子停在門口,東方曼麗卻由轎子上跳下來,一直跑上樓,叫道:“我要質問田佩芝一場的,四奶奶老是攔著。”說著,跑到四奶奶麵前,還鼓了腮幫子。她今天還是短裝,下穿長腳青嗶嘰褲子,上穿一件白布短褲褂。對襟扣子,兩個沒扣,敞開一塊白胸脯,兩個乳峰頂得很高。四奶奶對她周身上下看看,笑道:“你還是打扮成這個樣子,失敗好幾次了。”

曼麗道:“這次對於老範,我不能說是失敗,那是他自己作金子生意垮台了。二來也是你說的,你正要利用田佩芝和小徐辦交涉,不要把她擠走了。我隻好忍耐。剛才我在路上碰到她,她帶了個包袱坐著轎子。她到哪裏去?”四奶奶笑道:“你不必問,她到哪裏去,也逃不出四奶奶的手掌心。你現在給我打個電話到小徐公司裏去,叫他馬上就來。你說田佩芝已經下鄉了,就在這三四小時內,是個解決問題的機會。這電話要用你的口氣,你說我很不願意管田佩芝的事了。”

曼麗笑道:“電話我可以打。有我的好處沒有?”四奶奶道:“你還在我麵前計較這些嗎?我對你幫少了忙不成?”曼麗笑道:“到了這種時候,你就需要我這老夥計了。像田佩芝這種人,跟你學三年也出不了師。”說著,她高興的蹦蹦跳跳的打電話去了。

四奶奶到了這時,把一切的陣線,都安排妥當了。這就燃了一支煙卷,躺在沙發上看雜誌。不到一小時,那位徐經理來了。他在屋子外麵,就用很輕巧的聲音,叫著四奶奶。她並不起身,叫了一聲進來。

徐經理回頭看看,然後走到屋子裏來。

四奶奶道:“坐著罷。田佩芝到歌樂山去了。你對這件事,願意擴大起來呢,還是願意私了?”徐經理在她對麵椅子上坐下,笑道:“我哪有那種癮?願意打官司。”四奶奶還是躺在睡椅上的,她抬手舉了一本雜誌看著,笑道:“我聽聽你的解決辦法。”徐經理道:“要我五十兩金子,未免太多一點。我現在交三十兩金子給四奶奶,請你轉交給田小姐,以後,我們也不必見麵了。”說著,在西服口袋裏摸索了一陣,摸出三個黃塊子來,送到四奶奶麵前。

她看都不看,眼望了書道:“你放在桌上罷,我可以和你轉交。不過這不是作生意買賣,是不是講價還價,我不負責任。”徐經理把黃金放在她身邊茶幾上,向她拱了兩拱手,笑道:“拜托四奶奶了。我實在籌不出來。”四奶奶微笑著,鼻子哼了一聲。徐經理道:“四奶奶以為我說假話?”她這才將手上的書一拋,坐了起來道:“我管你是真話是假話?這又不幹我什麼事。是你請我出來作個調人的,你不願我作調人,你怕田佩芝不會找上你公司去。”徐經理啊唷了一聲道:“這個玩不得。我還是拜托四奶奶多幫忙。”

四奶奶冷笑道:“有錢的資本家要玩女人,就不能疼財。女人把身體貢獻給你們,為的是什麼?五十兩金子你都拿不出來,你還當個什麼大公司經理。你這樣毫無彈性的條件,我沒有法子和你去接洽。你把那東西帶回去罷。你把人家帶到貴陽去,在那地方把人家甩了,手段真夠毒辣。田佩芝老早回重慶來等著你了。她一個流浪女人,拚不過你大資本家?你叫公司裏看門的,謹慎一點罷!”徐經理站著倒是呆了。遲疑了兩分鍾之後,賠笑道:“當然條件有彈性。我們講法幣罷。”

四奶奶道:“和我講法幣,你以為是我要錢?”徐經理又站在她麵前,連連兩個揖,連說失言。四奶奶道:“好罷,我和你說說看,多少你再出一點。三天之內,聽我的回信。你請便,我有事,馬上要出去。”徐經理笑道:“田小姐,這兩天不會到我公司裏去?”

四奶奶一拍胸脯道:“我既然答應和你作調人,就不會出亂子。隻要你肯再出一點錢,我一定和你解決得了。你不要在這裏囉唆,我還有別的人要接見。”徐經理笑道:“四奶奶簡直是個要人。我的事拜托你了。我還附帶一件公文,賈經理和我通過兩回電話。”

四奶奶笑道:“他希望我不要在他銀行裏繼續透支,是不是?”徐經理笑著點了兩點頭。四奶奶道:“這問題很簡單,他們銀行裏可以退票。”徐經理笑道:“假如退了票,你去質問他呢?”四奶奶搖搖頭道:“那我也不至於這樣糊塗,我沒有了存款,支票當然不能兌現。不過我私人可以和他辦交涉。他跟著我學會了跳舞,認識了好幾位美麗而摩登的小姐,而且人家都說四奶奶和他交情很好,甚至會嫁他。這樣好的交情,他一位銀行家送我幾個錢用,有什麼使不得?”徐經理笑道:“當然使得。不過他願意整筆的送你,請你不作透支。這個比期幾乎沒有把他的銀行擠垮,他們的業務,急遽地向收縮路上走……”

四奶奶一搖頭道:“我不要聽這些生意經。”徐經理笑道:“那就談本題罷。”說著掏出賽銀煙盒子來,打開,在裏麵取出了三張支票,笑道:“這裏有一百五十萬元,開了三張期票,每張五十萬。有了這個,請你不要再向他銀行裏透支了。”四奶奶笑道:“沒有那樣便宜的事,但是他送來的錢,我倒是來者不拒。拿過來罷。”說著,把三張支票,接了過來。她將日子看了看,點著頭道:“這很好,每隔五天五十萬,合計起來,是每天十萬。假如他能這樣長期的供養我,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好了,沒你什麼事了。”說著,她將那三張支票揣進了衣袋。

徐經理倒沒想到四奶奶對姓賈的是這樣的好說話,向女主人道著謝,也就趕快的走去。他之所以要趕快走去者,就是要向賈經理去報告四奶奶妥協的好消息。其實四奶奶對誰也不妥協,對誰也可以妥協。

隻要滿足了她的需要就行,她等徐經理走遠了,拍了兩手哈哈大笑。

曼麗由別的屋子裏趕到這裏來,笑道:“四奶奶什麼事這樣的高興?”四奶奶笑道:“我笑他們這些當經理的人,無論算盤打得怎樣的精,遇到了女人,那算盤子也就亂了。賈老頭兒的銀行,現在已經是搖搖欲倒,自己的地位,也就跟著搖搖欲倒,他還能夠盡他的力量,一天孝敬我十萬法幣。哈哈。”說著,她又是一陣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