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 聲(1 / 3)

五十年後,1990年夏。

苦竹山下修建了一座烈士陵園,看守陵園的人正是七十五歲的花貓。

這五十年裏,花貓先是投了抗聯,又加入了八路軍,打完了抗日戰爭,又參加了解放戰爭,大大小小幾百仗,百戰餘生。

從部隊退下來之後,花貓加入了公安係統,一直幹到南寧市公安局局長。退休不到三年,老伴兒去世,兒女想讓他在南寧城裏養老,卻被花貓一口回絕,隻一個人在苦竹山下蓋了一間小房,守著山下的烈士陵園。

幸好每到周末,花貓的小孫子虎頭都會找他來玩兒,陪他待上大半天。

這一日,雨後初晴,花貓坐在陵園的一處墓碑前,用一塊抹布細細擦拭著墓碑上的字:“抗日先烈陳七之墓”。

白發蒼蒼的花貓一邊擦拭著墓碑,一邊喃喃自語道:“阿七啊,老子知道你愛幹淨,特地給你選了一塊白抹布。那年輕的時候,哎喲,你小子捯飭得那叫一個白淨,從來不讓我碰你那身西服,怕我給你按上手指印子。哼!如今咋樣?還不是我一天天地伺候著你……”

花貓嘮叨了一陣,從懷裏掏出一個小酒壺,在碑前灑了一些酒,又自己呷了兩口。

“哎喲!忘了忘了,你看我這記性越來越不夠用,還沒給弟妹擦擦呢!”花貓一拄膝蓋,挪了兩步,蹲到了陳七墓碑邊上,開始擦拭薑瑤的墓碑。

正當花貓洗抹布的時候,小孫子虎頭背著書包從台階底下跑了上來。

“爺爺——”

虎頭脆生生地喊了一句,花貓咧嘴一笑,招呼小孫子過來,指著陳七的墓碑笑道:“快!給七爺爺、七奶奶磕頭!”

虎頭扔下書包,極其熟稔地跪在陳七的碑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花貓摸著虎頭的腦袋,對著陳七的墓碑笑著說道:“阿七啊,我孫子都上初中二年級了……哦哦哦,瞧我這腦子,忘了跟你說了,現在是九年義務教育,娃娃們念書國家掏錢……哈哈哈……凡是歲數適當的娃娃,必須去念,唉,可不比咱們小時候,隻有有錢人家的孩子才能讀書啦!阿七啊,你能想象這家家戶戶,白麵饅頭都吃得膩了是個啥滋味不?對了,還有電視機,你知道是啥東西不?就是一個小方匣子,有這麼大,一插電,裏麵就有小人兒在裏邊又唱又跳……”

說到這兒,花貓猛地沉默了一陣,隨即澀聲說道:“阿七啊……你們的血沒有白流……”

花貓說著說著,連喝了好幾口酒,眼睛裏又泛起了水汽。小孫子虎頭連忙掏出手絹給花貓遞了上去。

花貓笑著拍了拍虎頭的小臉蛋,指著身前的一大片墓碑說道:“好孫子,你可知道這裏埋的都是什麼人嗎?”

虎頭搖了搖頭,一臉茫然地說道:“他們不是爺爺的朋友嗎?”

花貓站起身,徐徐說道:“他們是爺爺的朋友,也是盜眾八門的英雄!”

“盜眾八門是什麼?”虎頭仰著腦袋問道。

花貓拉起虎頭的手在碑林中穿梭,逸興遄飛地說道:“江湖南北,掌青龍背,水火春秋,刀插兩肋!江湖賊眾分八門,你七爺爺是統領盜眾的佛魁,這位是九指惡來袁森,乃是你七爺爺的大師哥,一身內家拳掌,登峰造極。這兩位是蘇家的長鯨、長興兩兄弟,一身蟲術那是出神入化啊,能駕馭天下毒蟲為己用……那邊,是薛不是、沈鏡玄和用火的賀知杯、許知味兩兄弟,他們能化身金甲神,渾身烈焰蒸騰。這邊,這座碑的主人乃是九河龍王聶鷹眠,當初可是和白衣病虎柳當先並肩的人物,聶鷹眠坐擁江東之地,稱南派賊行,柳爺縱橫北方綠林,稱北派賊行……”

“北派賊行?”虎頭一張口,打斷了花貓的話。

“對呀!北派賊行,怎麼了?”

“爺爺……北派賊行的人我聽說過!”

“什麼?你……聽說過!”花貓聞聽虎頭此言,周身一震,心中暗道:“難道賊門還有傳承……”

“好孩子!你是在哪兒聽過北派賊行的?”花貓蹲下身,轉著虎頭的肩膀急聲問道。

“在我們學校後麵那條小吃街。”虎頭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小……小吃街?也對!大隱隱於市,確實是賊行的風格。”花貓暗自嘀咕了一句,隨即一回頭,衝著陳七的墓碑說道:“阿七,你聽到了嗎,賊行還有傳承,不知……不知是哪一脈,我回頭就去見見,回來我再跟你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