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2 / 3)

我不敢在平台上逗留太久,便重返手術室門外,焦急地等待。不久,一個醫生跑出來,問我是不是病人的女兒。“是!”我果斷答道。這一刻,我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同父親的感情血濃於水。

“病人需要立即輸血。”

“抽我的吧,我父親以前為我輸過血。”是的,蘇沐暮走後,我曾割腕輕生,是父親為我獻血,才將我從另一個世界拉了回來,如今,是我報答他的時候了。

很快,醫生替我驗了血後,不無遺憾地告訴我:“你不能替他獻血。你的父親是O型血,你是B型。”

怎麼會這樣?我驀地想起,有一次父親告訴我,母親是A型血。

我反複向醫生求證,醫生肯定地告訴我,我和父親的血型檢驗結果絕對不會弄錯。

晴天霹靂!

O型血的父親和A型血的母親不可能生出B型血的我!學醫的我驟然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那麼,我究竟是誰的女兒?我到底是誰!

父親躺在手術室昏迷不醒,我在門外心如刀絞。

我是他們撿來的嗎?莫非,是因為母親不能生育,所以他們才收養了我?無怪乎他害死了母親,怪不得父親對我時常呼來喝去,填報大學誌願也非要遵從他的意願……

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

感情的濃度是需要時間來培養的,我記憶裏曾全是他凶巴巴的樣子,可是,為什麼現在想來,全是那些溫馨的片段?他沒有錢,可隻要我一生病,哪怕是三更半夜,他也會背著我奔往醫院,為我開最好的藥;他經常吼我,可他對我的學習非常關心,生活上也是將好吃的東西留給我,自己吃魚頭、雞爪子和殘羹冷炙;為了我,他拒絕了對他有好感的陳阿姨;為了供我讀書,他從不喝酒,很少抽煙,且隻抽最便宜的劣製煙;知道我在茶樓工作的事後,並沒有我想象的要打斷我的腿,而是選擇了寬容我……

誰能說我不是他親生的呢?可是,血型,血型又怎麼解釋?!

老天,難道你讓我學醫就是為了讓我去麵對這樣一個殘忍的醫學謎題嗎?

我萬般糾結時,父親被人從手術室裏推出來了。我衝上去問醫生:“手術做得怎麼樣?”

“非常成功。”

醫生的話令我暫時放了心。父親仍在昏迷中,我希望他盡快醒過來,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又希望他多睡一會兒,我害怕知道任何一個我無法想象的殘忍結果。

我守在父親病床前,握住他冰涼的手。他的手上布滿老繭,蒼白的臉上,悄然爬了幾道皺紋。父親真的老了,在我日漸成熟之時。

我默默地看著他,百感交集。眼前這個非常熟悉的人,突然間變得陌生。我不知道他是我的什麼人,或許是我的親生父親,或者是養父,又或者什麼都不是。

醫生告訴我,他的腿受傷很嚴重,骨關節間用鋼板連接,恢複腿關節的功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父親非常堅強,自從進醫院後,無論傷口有多痛,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喊過一聲疼。父親像一座山,始終屹立不倒。我也遺傳了他的性格,堅韌、要強。誰能說我不是他的女兒呢?天,我為什麼要懷疑他和自己的關係呢?他養育了我20多年,我竟懷疑自己不是他親生的!

“爸……”我輕聲喊他。我很少喊他,除非非喊不可,可這一聲呼喚,卻是發自內心的。

“素素。”父親顯然很激動,他用蒼白的雙手握住我的手,剛做完手術,他的手非常冰涼,一股暖流卻從心內穿過。

我很想立即問他關於血型的事,可我開不了口,我不能接受無法預知的事實。我一如既往地為父親喂飯、洗臉、換藥等,我還為父親買來他最喜歡的滿天星花兒。一向古板的父親竟喜歡浪漫的滿天星,他曾說過他喜歡這個名字,每次看到它們,他就會仰望星空,也許哪一顆星上就住著我的母親,他的小嘉。因著他的緣故,我也漸漸喜歡上了這種不知名且毫不張揚的花,並時常坐在黑夜裏看星星,期待能找到一顆叫“母親”的星子。

病床上的父親像極了一個無辜的孩子,吃飯要我喂食,睡前要聽我講故事才能睡著。有一天,我給他講了一個《小蝌蚪找媽媽》的故事,這個故事他小時翻來覆去地講給我聽,如今,他聽到時,還是會開心地大笑。看著他的笑,我忽然問:“爸爸,如果,如果小蝌蚪不是她媽媽親生的該怎麼辦?”

我緊張地等待父親的回答。父親的手一抖,眼神瞬間變得灰暗。我正想刨根問底,肩上不期然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

唐戀!這個家夥來得真不是時候。

我用擁抱來迎接她,才發現顏伊然也在她身後。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澄淨。

他們為父親買了許多營養保健品,還從酒店打包了幾道菜帶過來,我們三人在父親的病房裏共進晚餐。看到唐戀和顏伊然二人卿卿我我的樣子,我莫名地傷感。陳宇飛被我拒絕了,寧易水去了西安,隻剩下我一人獨自承受所有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