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鐵道之夜》reference_book_ids":[7046309044646054943,7267091337789312061]}],"209":[{"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209,"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14,"start_container_index":209,"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6},"quote_content":"《銀河鐵道之夜》reference_book_ids":[7046309044646054943,7267091337789312061]}]},"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周日,上海市中心商場內人滿為患,喧鬧聲如沸騰的熱水。
中午來換崗的保安站在門口困倦地打了個哈欠,他茫然地看著絡繹不絕的人群,問身旁人:“今天有啥打折促銷活動嗎,怎麼這麼多人?”
“你不知道啊?今天舉辦簽售會,這群小姑娘都是來看帥哥的。”身旁人指了指前方兩米高的巨幅海報,“喏,就是這個組合。”
海報以深藍色星空為底圖,印著四位樣貌精致、身材挺拔的年輕男孩。中間是一行金色大字——頭頂銀河眼底星火·Starlight新專輯簽售會·上海場。
商場內,粉絲滔天的呐喊聲打破了櫥窗內名牌包的歲月靜好,各家品牌店的櫃姐和銷售員無不探出頭來,正是那海報中的四位美少年登場了。
“歡迎大家來參加簽售會,我們是S-T-A-R,Starlight!”
他們齊聲喊出組合的口號,台下的數千名粉絲瞬間熱情沸騰,手裏高舉著各色的手幅,大聲呼喊著自己偶像的名字。
而在這片人群的前方,有一群人卻格外冷靜。
前排中央,一位年輕的女孩紮著丸子頭,戴著印有“我遙巨帥”四個大字的頭箍,左邊臉蛋上印著Starlight的文身貼,黑色口罩遮住了半張臉。她手裏舉著單反相機和長焦鏡頭,鏡頭上用藍色的絲帶打了個蝴蝶結略微裝飾。
她個頭並不高,腳下卻踩著一張折疊板凳,登時在人群中脫穎而出。
與狂熱呼喊的粉絲不同,這位姑娘不喊不叫,一切熱情都用猛烈的快門聲傳遞。而在她的身邊,幾十位打扮相同的女孩同樣高舉相機,眼裏隻有三腳架,和取景框中的四位偶像。
單反相機、長焦、黑口罩,飯圈站姐四件寶。拍照、磨皮、調色調,轉發破千夢不遙。
她們,是飯圈的中心人物,食物鏈的高層群眾,被尊稱為——站姐。
簽售會進入中場休息,女孩立刻從相機中取出SD卡,通過直傳器導入手機,用三四個修圖軟件輪番上陣修圖,最後添加上“ChasingStar”字樣的水印,編輯微博,發送至宣遙的超級話題。
一整套操作行雲流水,一秒鍾時間都不耽誤。
一位胖嘟嘟的男青年站在她身旁,生生看直了眼睛。他目瞪口呆地說:“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姐,你這出高清圖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說這話的人名叫胖虎,他人明明比這位站姐年長,可這一聲“姐”卻喊得真心實意、發自肺腑。胖虎是隔壁女團TwinkleGirls的男粉,被這個站姐遇到強行拉過來當工具人。
女孩瞪他一眼,不留情麵地說:“幫我把燈牌舉好了,舉高了,等會兒宣遙一上場,一定要讓他一眼看見!”
胖虎低頭看了一眼麵前的燈牌,LED電子燈串成了六個大字——宣遙媽媽愛你!
他疑惑地問:“你為什麼要喊宣遙是媽媽?”
“你會斷句嗎?”女孩翻了個白眼,“是——宣遙,媽媽愛你。不是——宣遙媽媽,愛你。你們男飯追星的時候都不舉燈牌的嗎?”
“我們都是在劇場內打call,不用這種晃眼睛的玩意兒。”
女孩齜了齜牙,恨不得隔著口罩咬他一口。
胖虎沒體會到她的憤怒,低頭看了眼手表,問:“你幾點的高鐵回去啊,看時間要來不及了吧?”
“這不才晚上八點嘛,還早還早,我訂的最後一班車的票。”女孩不以為意,儲存卡32G的容量幾乎全部用盡,她更換了一張新的卡,準備接著拍下半場。
胖虎再三確認了一下時間,幽幽地說:“八點是你一個小時前看到的時間——現在已經九點多了。”
女孩蒙了:“那我豈不是……”
話音未完,主持人的聲音從立體聲環繞的音箱中響起:“讓我們再次掌聲歡迎Starlight組合的成員,官朗!宣遙!”
周圍登時響起一陣歡呼聲,蓋過了女孩後半句煩惱話。
胖虎友情提醒:“你要是現在打車去高鐵站,還勉強來得及。”
女孩看了看舞台上的小偶像,又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來回躊躇了半分鍾,最終咬了咬牙,甘願為愛走鋼索。
“算了,先不趕車了!拍圖更重要!”
胖虎嘖嘖了兩聲,為她的奉獻精神豎起了大拇指。
建陵高鐵站外,夜色已深,天幕如蓋,月朗星沉。
剛入十月不久,這座位於江南的城市被一場大雨澆得淋漓透徹,秋老虎潛逃無蹤。深黑夜幕之下,風吹得呼嘯,蕭索的寒意鋪展秋日的到來。
一位紮著馬尾的女大學生乘坐的高鐵剛剛到站,她拿出車票刷過閘機。她穿得單薄,離開高鐵站時不禁哆嗦了一下,趕忙從背包裏尋找外套。包裏東西太多,不經意間一個燈牌掉了出來。
她下午去了偶像組合Starlight的簽售會現場,雖然沒能抽到入場券,但仍舊站在人群外圍舉著燈牌,尖叫了一整個下午。
燈牌掉到地上的時候觸碰到了後頭的開關,藍色的燈管瞬間亮了起來,拚成了一個大大的“遙”字。她正準備去撿,一個身影快她一步,彎腰將燈牌撿了起來,遞給她。
黑夜中,藍色的光芒照亮了男生的麵龐。
那是一張十分精致的臉,雕刻著跟國內的偶像男星比起來也毫不遜色的五官。
一雙桃花眼,眼尾極長,下眼瞼顏色微深,襯著恰到好處的臥蠶,眸光瀲灩動人。眼窩深邃,鼻梁高而直,麵部五官立體。嘴唇微薄,唇色明亮。
即使這位女生早已見慣娛樂圈各類帥哥,此刻也不免愣了愣。
這個好看的男生看了一眼燈牌右下角一行發著光的字母“ChasingStar”,下意識地問了句:“逐星?”
女生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問他為什麼會認識宣遙家的“站子”,眼前人卻已經走開了,都不等她說句“謝謝”。
遠遠地,她看見男生將手機放在耳邊,對著電話那頭不耐煩地嚷了一句——
“童不二,你怎麼還沒回建陵?”
晚上十一點二十三分,從上海開往建陵的最後一輛高鐵準點駛離站台。
童爍一扛著比磚頭還重的佳能5D3相機和“大白兔”長焦鏡頭趕到檢票口時,正看見列車呼嘯著往天邊駛去,在黑夜裏劃出一條銀色的光芒,轉瞬又消逝。
最後一批旅客全部上車後,深夜的高鐵站空曠而安靜。商店開始陸續關門,工作人員提著工具出來打掃衛生。檢票員同情地看了看麵前的小姑娘,收拾東西下班了。
童爍一抹了把臉,一屁股坐在冰涼的座椅上。她掏出手機,冷靜地給備注為“三三”的人發了消息,通知他這個慘痛的事情。
一分鍾後,對方直接撥了個語音電話過來。
童爍一戴上耳機,接聽了之後將手機揣進兜裏,手裏同時盤弄著相機,從下午拍的照片裏挑選出質量好的傳到電腦上。
三三的嗓音一向清朗,如風吹大海般清新敞亮,是那種辨識度極強的薄荷音。隔著千萬裏的距離,他的聲音從耳機裏傳來,大概是電流作用,竟微微發啞。
他今晚暴躁得出奇,微顫的語調裏壓抑著怒火,難以自持地吼了一聲:“童不二,你怎麼還沒回建陵?”
手機音量開得太大,童爍一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睛,耳膜都快被震碎了。她手一抖,差點把相機裏的照片給刪了。
盡管如此,她仍舊故作鎮定地說:“我今晚不回去了,我要留在上海和我‘愛豆’共度春宵。”
電話那頭的人很冷酷地警告:“說人話。”
她安靜了半分鍾,最終隻好誠實作答:“好吧……我沒趕上高鐵。”
她還不忘再馬後炮一句:“你就不用去高鐵站接我啦。替你省了一趟路費,我是不是特別體貼?”
聞言,被她叫作“三三”的男生抬起頭,發著光的“建陵高鐵站”五個大字正明晃晃地掛在漆黑的夜空裏。
“你不是說簽售會六點就結束了嗎?這都能誤車?”男生冷冷地問。
童爍一嘿嘿一笑:“今天到場的粉絲太多了,拖到七點鍾才結束。宣遙接著還有個采訪,八點多才下班。我拍完圖又跟著姐妹們去搓了頓海底撈。這不就……嘿嘿,你幹嗎這麼生氣,莫非你已經在建陵高鐵站等我了?”
“嘟嘟嘟!”
對方果斷掛了電話,拒絕再聽廢話。
童爍一:“……”
姓藺的這個家夥,怎麼上了大學脾氣越來越差了?
她衝著空氣做了個鬼臉,目光轉到相機上的美少年宣遙,她的表情又瞬間變得柔和而生動。
嚶嚶嚶,果然還是追星好,“愛豆”使我快樂。
不久,手機又振動了一下,點開一看,是朋友大毛發來的消息。
大毛:【不二,今天的圖什麼時候出!我等不及要舔我兒的絕世美顏!】
“不二”是童爍一的圈名,熟悉的同學和網上的朋友都這麼喊她。
童爍一回複:【快了快了,修完圖立馬發微博。】
她快速地打了幾個字,立馬振奮精神,從背包裏取出筆記本電腦,打開Photoshop,開始深夜加班。
對了,你問童爍一是什麼人?
是她,就是她,偶像歌手宣遙的母親粉、Chasingstar的站姐。
飯圈人稱她為逐星,“基友”愛叫她不二。
哦,還有一個叫藺晨的男的,喜歡罵她“傻子”。
童爍一剛上初中那會兒,正值韓流文化風靡亞洲,她也沒能幸免於難。在男團女團的追星大潮中,與臭味相投的大毛相遇,結下了多年的友情。
高中時,內娛漸漸興起,各家娛樂公司紛紛推出各類組合團體,試水娛樂市場。在大毛的“安利”下,十六歲的童爍一粉上了當時還隻是練習生的宣遙,親眼見證對方以偶像團體Starlight組合成員的身份出道,從此一發不可收拾,愛得死去活來。
高考填誌願時,她毅然放棄繼承建築師老爸的衣缽,也不願意像母親一樣做個人民教師,每一所大學的第一誌願都填上了新聞係,立誌要在新媒體時代中激出浪花。
最終,她如願被建陵大學新聞係錄取。
建大是長三角地區最好的大學,父母樂得開心,幾萬塊的相機和鏡頭也買得毫不手軟。原本是為了幫助女兒學習專業課才買的,結果一年過去了,這套相機卻變成了童爍一的追星利器,拍出了不少宣遙的絕美高清圖,在無數少女的手機屏保上閃閃發光。
高考完的那個暑假,宣遙所在的偶像團體Starlight去了渝城開演唱會,童爍一用這套新相機拍了人生中的第一組高清圖,也正式從上一任站姐的手上接手了“ChasingStar_宣遙個站”,成了一名光榮的站姐,為延續逐星站的輝煌而不停奮鬥著。
童爍一修完兩套九宮格高清圖時,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
偌大的候車室裏燈全都滅了,隻有檢票處的顯示器還亮著燈,綠色的燈光滾動播放著明日列車的到站信息,像幽幽磷火。夜裏更深露重,幾陣秋風從窗外吹來,寒氣侵體,童爍一不禁打了個哆嗦。
候車室的座椅都是鐵質的,硬邦邦地硌硬後背不說,一屁股坐下去也十分透心涼。她為了漂漂亮亮見“愛豆”,隻穿了單薄的長袖和短裙,早已凍得四肢冰涼。
童爍一朝著四周張望了一下,有兩位中年男人跟她一樣誤了車,此刻正躺在不遠處的按摩椅上,鼾聲四起。火車站實名製檢票進站,不是真買了票的人進不來,應當不會有太奇怪的人。她一麵警惕著,一麵安慰自己。
將電腦和相機都裝進了包裏收拾好後,她打開手機準備發微博時,才發現有一條未讀消息。那是半個小時前三三發來的。
三三:【那你晚上怎麼辦?】
童爍一:【我買了早上五點半的高鐵票,還有四個小時,在車站的椅子上躺一會兒就行了。】
她記得對方一向作息規律早睡早起,明天是周一,國慶假期結束後的第一天,原以為對方早就睡下了,沒想到卻秒回了她的消息。
三三:【注意安全。】
深更半夜的,她獨自待在黑咕隆咚的候車室,說不忐忑肯定是假的,收到這句話,心頭登時一暖。
還沒來得及說句感動的話,對方又補上一句:
【別把椅子睡塌了。】
童爍一:“……”
你去死吧。
候車室的兩邊都安裝了按摩椅,也不知是不是為了方便童爍一這樣沒錢睡賓館的倒黴蛋,即使不付錢坐在上麵,也不會響起惱人的提示音。
童爍一將背包抱在懷裏,躺在按摩椅上試了試,還挺軟挺舒服的。她一麵感謝著科技進步使她免於睡冰椅子,一麵回想著簽售會上偶像的容顏,疲憊感漸漸入侵大腦。
快到五點的時候,童爍一清醒了過來。
其實這一晚上她睡得很不好。窗外不停刮著大風,她冷得要命,躺在按摩椅上縮成了一團。她一直神經緊繃,但凡周圍有個什麼風吹草動都會打起精神,基本就沒怎麼入眠。
醒來後,童爍一簡單洗了把臉,到樓下的商店和快餐店轉了轉,原本是想買個簡單的早餐,但是火車站的食物都貴得很,她想起昨晚浪費的車票,舍不得去肯德基買三十幾塊錢的早飯,隻好去自動販賣機買了一罐八寶粥,嚐了一口,冷颼颼的。
淩晨五點半,列車到站後,童爍一終於準點上了車。
大清早的第一班高鐵,車廂裏基本上沒人。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時,手機又響了一聲。
三三:【上車了嗎?還活著?】
童爍一翻了個白眼,回複:【暫時沒死,抱歉讓您失望了。】
隔了幾秒,三三又問:【早上的毛概課怎麼辦?】
童爍一算了算時間。從上海坐高鐵到建陵要兩個小時,從建陵火車站坐地鐵到學校要半個小時,她如果速度夠快,正好能趕上第一節課。
但是她一晚上沒睡,雙眼充血,實在沒力氣應付那位沈老頭,想來想去,索性把課給翹了。
她回複:【你幫我跟沈老頭請個假,就說我大姨媽來了,疼得起不來床。】
三三:【……】
童爍一:【咋了?我連痛經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對方大概實在無語至極,連省略號都不回複她了。
童爍一見三三不回複,也懶得再管。她設了個鬧鍾,兩小時之後叫醒自己,雙眼一閉,在椅子上睡了過去。
早上八點,建陵大學綜合樓的一樓大教室,烏泱泱地坐滿了人。
毛概課是公共基礎課,全校各係學生都統一在星期一的早上開課,人數眾多,人員也很混雜。雖然選課之前打聽過每個老師的給分情況,但是童爍一手速太慢,選課那天手一抖,別的老師的課就全都滿員了,隻剩下這位沈老頭的課。
沈老頭的課是出了名的嚴厲,每節課必點名,曠課超過兩次,這門課就別想過了。而就算請病假事假,平時成績也得大打折扣。
上課鈴聲打響,沈老頭走進階梯大教室,喧鬧的學生們登時安靜了下來。
他將長長的學生名單拍在講台上,抬了抬眼鏡,銳利的眸子掃了掃在座昏昏欲睡的大學生,言簡意賅地說:“下麵開始點名。”
此刻,坐在倒數第四排的藺晨同學不禁握緊了手機,他的手機屏幕上是兩個小時前童爍一發給他的消息。
——我連痛經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藺晨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班級的學生名單是按院係的順序整合排列的,藺晨讀的天文係在新聞係前麵,點到藺晨的名字後,沒過多久就輪到了童爍一。
沈老頭看著名單,報出下一個名字:“童爍一。”
全班寂靜,無人回應。
他抬起頭,又重複了一遍:“童爍一,新聞係的童爍一來了嗎?”
人群仍舊沉默。
“沒來是嗎,沒來就算曠課了啊。”
沈老頭拿起筆,正準備在她的名字後頭寫個“曠”,突然有一位坐在後排的學生舉起了手,站了起來。
那是個氣質清冷的男生,麵上沒什麼表情。他穿著白色連帽衛衣,身形偏瘦但個頭很高,肩膀寬而有力。他黑茶色的頭發是童爍一的染發實驗品,額前劉海微卷,蓬鬆地垂在眉上。
在全班矚目之下,藺晨禮貌地說:“老師您好,童爍一今天身體不舒服,想跟您請個病假。”
沈老頭教書幾十年,聽過無數次相同的借口,當即冷笑一聲:“不舒服?哪兒不舒服啊,說來聽聽。”
藺晨看了眼手機屏幕,心理激烈鬥爭了一番。
他艱難地回複道:“她今天生理期……不太舒服……”
階梯教室很大,他的聲音不夠響亮,而且還坐在靠後的幾排,與講台隔著烏泱泱一大片的人。沈老頭上了歲數耳朵不好使,皺著眉問:“你說什麼,大點聲。”
藺晨:“……”
該死的。
他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高昂著下巴,深深醞釀之後,扯著嗓子喊了出來:
“童爍一同學因為生理期痛經!請一次病假!希望沈老師批準!”
聲音洪亮、貫徹全場。
所有人登時鴉雀無聲。
如此理直氣壯的請假理由,沈老頭背了那麼多毛概,此時卻不知該用什麼話語來反駁對方。
默了半天,沈老頭隻好點了點頭。
藺晨鎮定地坐了回去,懶得管周圍人的竊笑,波瀾不驚地在聊天窗口裏輸入六個字——
【童不二,你完了。】
童爍一輾轉一路回到學校的時候,幾乎隻剩下一口氣了。
“你終於回來了!”
剛打開宿舍門,舍友張琪就聞聲撲了過來,她張開雙臂,作勢就要給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
童爍一心中感動,謙虛道:“別愛我,沒結果。我勉為其難地給你一個擁……”
下一秒,張琪抱住了她的相機包,仿佛懷裏的是個繈褓裏的嬰兒一般,目光慈愛地說:“我的高清圖!你終於回來了!”
和空氣親密相擁的童爍一:“……”
張琪對她的尷尬渾然不覺,一邊翻著相機相冊一邊說:“讓我看看昨天的婚禮現場都發了什麼糖!”
童爍一瞪她一眼:“你醒醒,那隻是個簽售現場。”
張琪在飯圈是位小有名氣的寫手,她筆下的感人故事曾在飯圈廣為流傳。但是,她生性不愛湊熱鬧,很少去活動現場,隻活躍在網絡世界。
雖然至今沒有見過偶像一麵,但她是個名副其實的雙擔CP粉。宣遙和組合的隊長官朗關係極好,兩個人常常被拉出來組CP,CP名也叫得響亮——官宣。而張琪,就是這對CP的鐵血死忠粉。
用張琪的話來說,光是“官宣”這兩個姓氏,就注定了這對CP必須是真的。
麵對隻喜歡宣遙一人的唯飯,張琪充耳不聞她的廢話,沉浸在自嗨之中:“聽說他倆喝了同一杯飲料呢!”
“用的兩根吸管。”童爍一當場辟謠。
“還戴了一模一樣的胸針!”
“這是造型師的失誤。”
“那別人怎麼沒有?”張琪理直氣壯。
“可……”童爍一有些迷茫,“那不就是個胸針嗎?”
“你這種沒談過戀愛的人不會懂的。”張琪憐憫地看著她,“這是胸針嗎?這是愛情!”
童爍一:“……”
什麼愛情不愛情的,童爍一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她洗了把臉,開始剪輯昨天錄的視頻,趁著熱度還在,要早點發到網上去。
視頻剪到一半的時候,童爍一才想起自己下午還有個中外電影賞析的選修課,隻好匆忙地扛著電腦去了綜合樓。
她這個人一向運氣不大好,選課的時候基本沒選到什麼輕鬆的選修課,被逼無奈之下,差點選了醫學係的法醫課。不過好在藺晨搶到的課多,不情不願地分給了她幾門。
提到藺晨,童爍一終於想起了自己早上翹掉的毛概課,翻了翻微信,名為“三三”的對話框裏隻有一句毫無殺傷力的“你完了”。語氣雖凶了點,但也從側麵說明事情已經順利解決了,否則以對方的性格,現在一定在嘲諷自己。
童爍一和藺晨是發小,小時候兩個人住在同一片社區,從小學到高中都是一個學校,天天低頭不見抬頭見。好不容易考了大學,沒想到藺晨竟然辜負了父老鄉親們的期望,沒考上北大,反而跟她一起來了建大。
這說明什麼呢?
童爍一想了想,這說明北大真的很難考。
中外電影賞析課結束時,童爍一的視頻也渲染完了,她摘了句歌詞編輯了一下文案,發到了宣遙的微博超話裏。
#宣遙##舞台王者ACE宣遙#
10.07《第一顆星》專輯簽售會Focus
我想我已開始想念你,明明我剛剛才遇見你了。
作為一個站姐,童爍一很是成功。視頻發出去沒十分鍾,轉發就破了五百。她看著噌噌噌往上漲的轉發數和評論裏的讚美,心滿意足地關了電腦。
就在這時,藺晨發來消息:【下課沒?我在你教室外麵。】
新聞學院這學期剛剛從市中心的老校區轉到了位於大學城的新校區,在此之前,童爍一雖經常通過聊天軟件騷擾藺晨,但畢竟相隔很遠,見麵的機會並不多。因而驀地被他找上門來,她心中不免還有些忐忑。
童爍一眉頭緊蹙,想起上周找藺晨借了兩百塊錢。這家夥也太摳了,竟然不惜親自上門討債。
她試探著問了一句:【現在追債都流行來教室堵人了嗎?】
三三:【……】
三三:【給你三秒鍾。】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從後門逃走,了解她心思的藺晨又及時地補了一句。
三三:【不是找你還錢。】
她撓了撓頭,將電腦塞進背包裏,往教室外走去。
大概因為這節課原本就是藺晨搶來的,所以他自然知道童爍一會在哪裏上課。教室在一樓,他就站在一樓外的花圃旁,白衛衣、牛仔褲,身後的黑色背包和童爍一的藍色背包出自同一個牌子同一個係列。
藺晨身材頎長,又是寬肩窄腰大長腿,隨便往哪兒一站,都是人群裏最出挑的那位。
童爍一遠遠就看見了他,隻是忙於回複微博下麵的評論,老半天才走出教室。
劉雪悠就是在這個時候衝出前門,一陣白煙兒似的飄到藺晨麵前的。
隔著好幾米,童爍一同藺晨對視一眼,用眼神無聲地質問他:這是什麼情況?
這位穿著白色長裙的劉雪悠,人如其名,是個走清純知性風的漂亮姑娘。她和童爍一是一個係的同學,但不是同一個班,大家也不太熟,隻是看見了能叫出名字的程度。
藺晨沒搭理童爍一,他雙手插兜,下巴高抬,垂眼看著麵前的姑娘。
“同學有事?”他問得簡潔。
劉雪悠雙手捧著一本《銀河鐵道之夜》,有點緊張:“藺同學你好,我……我是來還你書的。謝謝你呀。”
藺晨接過書,表情紋絲不動,淡淡地說:“不客氣。不過……這書你什麼時候借的?”
劉雪悠雙頰泛紅,慌張又無措:“不……不好意思啊。上次我在圖書館看見你有這本書,就跟你舍友說了一聲……我還以為他問過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