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絲雪》(16年意中人原稿)
女子名喚雪心兒,年芳二九,清麗窈窕,是本朝的女捕快,破案如神,隻要她經手案子,從未有破不了的,在帝都極負盛名。
雪心兒的未婚夫是新晉榜眼古丞,溫雅俊美,才氣盎然,二人自小相識,算是情投意合彼此欣賞。
雙方父母早在幾年前便給二人訂了親,隻是雪心兒公務繁忙,古丞又還未求得功名,所以事情便這樣擱置了。
二九年華,與她同齡的玩伴們早已出嫁相夫教子。
雪心兒看了眼手中一份還未展開的宗卷,微微一笑,心想:古丞已經考得功名,解決這最後一個案子,我便向大人請辭,好好的,與古丞相守一生。
雪心兒將手中的宗卷攤開,卷中隻有寥寥數筆,很快便瀏覽完畢,卻看的雪心兒擰起秀眉。
禮部尚書賀大人的獨子賀玟澤日前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蒙麵刺客所殺,賀大人聽到消息便昏死過去,一醒過來便拖著病體跑到皇上跟前哭訴。
皇上憐恤賀大人白發人送黑發人,便下令要刑部徹查,並且限期,務必在十日內破案。
宗卷中並無多少有價值的信息,雪心兒雖頗為頭疼,卻也按照自己的節奏有條不紊的著手調查。
死者賀玟澤是在城郊的一處桃花園內遇刺身亡,因現在正是桃花盛開的時節,賞花的人不少,所以有許多目擊證人,雪心兒一一盤問過,無果。
殺手身手敏捷一擊致命,出現到離開不過是幾息間的事,所有人都未反應過來,雪心兒得到的供詞幾乎一致。
雪心兒到桃園的時候是案發第二天,由於當時在場的目擊證人們都是些達官顯貴家的子弟,其中不乏一些見識廣博之人,所以報官及時現場保護的很好。
呼,雪心兒輕舒一口氣,便開始在現場來回勘察,目光如炬一絲不苟,端的是英姿颯颯的神捕風采。
空氣裏的血腥味還未散盡,雪心兒勘察了一圈,收獲不小。
桃園中腳印多而散亂,隻有賀玟澤陳屍之處旁邊的一串腳印清晰連貫,雪心兒認得,是江湖幫派尋青都的基本功法,卻也是外人習不得的。
可即便如此,尋青都中弟子無數,從何查起?雪心兒停在原地,腦中過濾方才所得的信息,再緩緩將之與賀玟澤平生重疊……
半響無果,雪心兒無奈搖頭,目光卻忽然瞧見不遠處的桃枝上仿佛有著一小片衣料,雪心兒走近,將之拿起輕輕搓揉,忽而眸光一凝,喚出一個名字:“百裏青炎……”
百裏青炎是尋青都的少主子,雪心兒認識他也是機緣巧合,更巧的是,他與賀玟澤也有淵源。
一月之前,雪心兒介入了一樁強搶民女案,犯案者正是桃園殺手案的死者賀玟澤,賀玟澤犯案之時明目張膽,光天化日之下便欲將人擄走,正巧迎麵被雪心兒撞上,那名女子被救下,隻是,最後出手救人的是百裏青炎。
禮部尚書老來得子將賀玟澤寵的無法無天,導致賀玟澤膽大妄為,平時惡事做盡,可是最後都被包庇過去,所以帝都裏少有人敢怵他的眉頭,即便是這次有雪心兒與百裏青炎這樣身份的人證,也不過堪堪讓賀玟澤獲了一月的牢獄之災。
但他一出獄便被殺了。
……
原本雪心兒並未想到百裏青炎這號人物,隻是如今聯想到之前那名險些被賀玟澤侮辱的女子後來羞憤自殺了,以及現在自己手中的衣料……
雪心兒不得不疑。
青尋都的大小姐百裏蕁,以繡技聞名於世,一雙巧手,針法當世無人啟及,一生隻為三人製衣,她的父親、弟弟以及愛人。
那日與百裏青炎相識,雖是點頭之交,雪心兒卻也得以見識百裏小姐的繡藝,不是虛名,當的起天下無雙一詞。
隻是雪心兒想不通,若賀玟澤真是百裏青炎所殺,憑百裏青炎舉世聞名的高深功夫,怎會如此大意留下這般致命的把柄?
離開桃園之時,雪心兒走至園門口,轉身又看了眼賀玟澤陳屍的地方,隨即收回視線看向自己手中的衣料,恍惚出神。
這衣料正是出自百裏蕁之手,隻是,若一切推測都是真的,那這百裏青炎到底該不該抓?或者,她又能否抓住?
……
回到家中是已是黃昏,母親正在廚房張羅飯菜,父親去隔壁找古伯伯下棋還未歸來,雪心兒甚覺疲乏,一回屋便睡了過去。
還未睡上多久,雪心兒便聽到有人喚她,入眼便是笑的溫煦的古丞,雪心兒也會心一笑,輕輕喚了聲:“兄長。”
古雪兩家本是世交,雪心兒與古丞一同長大,並不像普通未婚夫妻那樣拘束,何況二人從小便知曉會與對方相伴一生,不會被人詬病議論,相處的倒也自在。
雪心兒與古丞從房間來到正廳之時,雪父雪母已經在席間落座,一如既往笑看著二人。
古丞嘻笑著對雪父雪母道:“今日晚餐又要叨擾世叔叔母了。”
雪母笑罵他頑皮。
席間自然避無可避的聊起了二人一直擱置的婚事,畢竟雪心兒已經十八歲,不算小了,兩家父母的意思都是要二人盡快完婚。
雪心兒畢竟是女兒家,談這些難免有些不自在,求救似的看向古丞。
誰知古丞卻一本正經的回看她,言語誠懇:“隻要心兒點頭,古丞現在就能將心兒娶過門,讓心兒做我名正言順的妻子。”
雪心兒心中一突,其實她並不懂何為情愛,對於古丞她覺得是無話不談的知己,是情投意合的至交,是自小認定要相攜一生的未婚夫,他在她這有許多身份,可她不懂,這是否就是愛人?
不過她知道,要嫁給古丞,她並不排斥,她是願意的,要與古丞過一輩子,她也是願意的。
所以,無論是知己還是愛人,都不重要了。
“十日以後,我便向尚書大人請辭。”
……
十日期限的第二天,雪心兒決定探一探青尋都。
到青尋都山腳下已是午時,趁著午間時分,雪心兒打探到了一些百裏青炎的消息。
青尋都一帶的人們對這位青尋都少主褒貶不一,有人說他愛憎分明,亦有人又憎他行事詭譎亦正亦邪。
綜上,再憑強搶民女一案,雪心兒心中的天平偏向後者。
正在雪心兒煩心如何上青尋都之時,她居然被人迷暈了。
這是雪心兒醒過來之後的認知,而下一刻,雪心兒連思考這是哪裏、又是何人綁她都不需要了。
因為她已經見到熟人了。
正是有過一麵之緣的百裏青炎。
而眼下的情形,顯而易見,她被自己的嫌疑人綁架了。
“百裏公子,桃園殺人案可是你所為? ”
那頭的百裏青炎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雪心兒,唇角噙著不明意味的笑,道:“雪姑娘還真是與眾不同呢。”
被嫌疑犯綁架,居然還這般氣定神閑的問人是不是他殺的。
雪心兒蹙眉,她不太喜歡百裏青炎的語氣,再開口還是一句:“是或不是?”
百裏青炎自顧自的尋了張椅子坐下,拿起桌上不知何時沏的茶抿了一口,而後反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雪兒心從床上起身,在百裏青炎麵前站定,語氣鏗鏘:“是,我便將你緝拿歸案,念你是自首,且事出有因,我自會稟明聖上從輕處理;若不是,你便拿出可以令我信服的證物。”
“依照本朝律例,蓄意殺人如何處置?”
“當處以極刑……”百裏青炎話音一落雪心兒便心頭一震:“你若自首,且講原因細說,相信聖上聖裁,至多會有幾年牢獄之災罷了。”
百裏青炎回望雪心兒,一雙舉世罕見的桃花眸波光瀲灩:“這話,你自己可信?”
半響沉默,百裏青炎起身往外走,遠遠的留下一句話:“這青尋都範圍你哪都可去,我會時常來看你,隻一點,你且要記得有點被綁之人的樣子。”
這便是不讓她出青尋都了。
雪心兒這時候沒有在意百裏青炎最後一句話中的深意,反而陷在自己的思維中難以自拔。
是的,她對百裏青炎所說的那番話,她自己都不信,禮部尚書那樣睚眥必報的人物,殺子之仇,怎可能隻讓凶手坐幾年牢獄,再者,聖上為安撫前朝,即便凶手自首,也必然不會從輕處理的。
那麼,現在還無人知曉凶手是誰,雪心兒,這案,你斷還是不斷?
……
雪心兒再次意識到自己被綁架時是在青尋都的出口處。
守衛執劍相向時,她才突然想起百裏青炎的話。
她無法理解他的做法,卻也無可奈何,也隻能暗自懊惱。
十日期限的第三日,百裏青炎再次來到她被安置的屋子,這次、與她談詩詞歌賦;第四日,談策馬江湖;第五日,談朝堂政事。
雪心兒越發不理解百裏青炎綁架她的目的。於是開始疑心另一件事,她之所以能氣定神閑的與百裏青炎唇槍舌戰,便是想著她失蹤好幾日,父母與古丞定會報官尋她…可現下四日過去了,怎會一點消息都沒有?
眼看十日期限將至,雪心兒有些心急起來,若是無法如期破案,她名聲毀盡罷黜官職是小,若是連累整個刑部失了聖心便是大了。
期限第六日,雪心兒不再坐以待斃,主動出擊往青尋都主殿方向去了,不知運氣是好是壞,迎頭便撞上了也往主殿趕的百裏青炎。
“今日怕是去不了你那了,瑣事纏身,怎的,才這點時辰不見我,便思之如狂了?”
百裏青炎依然是玩世不恭的模樣,雪心兒從未見過他這樣的人,心中羞憤難當,麵上卻強做鎮定,道明來意:“我今日來不是與你逞口舌之快的,百裏公子,雖然我不知你為何在賀玟澤陳屍處故意留下把柄,但無論凶手是否是你我還無法下定論,還請你不要浪費我的時間,起碼這樣我還能有時間排除你的嫌疑。”
百裏青炎不置可否。
雪心兒有些怒了,他究竟要做什麼?
“你是不是覺得,整個刑部的命運都掌握在你手中了?所以這般急著破案。”
雪心兒聽出百裏青炎語氣中的嘲諷,沉聲道:“你這是何意?”
百裏青炎腳步頓住,回身看她:“你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
十日期限第七日,來到雪心兒屋子的,不是百裏青炎,是她久仰大名的百裏小姐,百裏蕁。
沒有想象中盛氣淩人清高傲然的模樣,反而像鄰家姐姐一般溫婉動人,隻是她看向雪心兒的時候,有轉瞬即逝的失神。
“雪姑娘,我今日來,是想與你講個故事。”百裏蕁言笑晏晏,語氣卻是不容拒絕。
雪心兒請百裏蕁落座,沏好茶,等著聽百裏蕁如何講這個故事,卻未曾想到,她是這樣開頭。
“賀玟澤是青炎殺的。”
“那名險些被辱後來自盡的女子,是我婆家小姑子,生的花容月貌,性子也是俏皮可愛,名喚安心。”
“心兒天性頑皮,上麵幾位兄長,是安家唯一的姑娘,所以更是將她寵的無法無天,離家出走是常有的事。”
“家世代書香,皆是文人,出了這麼個姑娘,安家即是驚喜又是無奈,隻能請高手暗中相護。”
“直到兩年前我嫁給夫君,也就是安家長子,心兒十分親我,得知我青尋都乃是江湖門派,更是坐不住,整日就是‘嫂嫂,嫂嫂,我要去青尋都習武。’”
“後來實在被她鬧的不行,我便去詢了公公婆婆的意見,二老疼心兒的緊,雖然不舍她吃苦,卻想著她這樣待不住的性子,出門在外有點功夫傍身也好,也就同意了。”
“上了青尋都我自然不能讓她從普通弟子做起,便修書給青炎,讓青炎教導她。”
說到此處,百裏蕁頓了一下,仿佛從悲傷中醒來,看向一旁沉思的雪心兒,低聲歎了句:“青炎也是悔了吧……”
心兒……竟與她同名。
“後來如何了?”雪心兒還沉浸在百裏蕁承認百裏青炎是凶手的震驚之中,未曾聽到百裏蕁的低歎,隻是奇怪她突如其來的沉默,便僵硬接話。
百裏蕁整理好情緒,笑顏依然,繼續道:“後來……雪姑娘應該也猜到了,兩年時光,心兒愛上了青炎,青炎也確實如外界傳言,性子詭譎難辨,對於心兒,我都不確定他是怎樣的心思。”
“直到一個多月前,心兒又偷跑出去,但她跟在青炎身邊兩年時間,心思全在青炎身上,哪裏靜得下心學功夫。”
“而安家見她這兩年安心待在青尋都,便對放鬆了對她的看護,撤掉了那些高手,這才陰差陽錯釀成此般後果……”
百裏蕁終是忍不住,語氣哽咽了,眸中也氤氳著仿佛隨時會掉的淚。
雪心兒回過神來,也是為這個姑娘惋惜,可她身為刑部官員,不能憑感覺斷案,隻能硬著語氣道:“百裏小姐,即便如此,百裏公子也不該私了此事,殺人服誅,天經地義。安心小姐自盡,這是誰也未曾想到的事。”
百裏蕁卻雙眸含淚看向她,聲音沉下去:“你可知,安心為何會自盡?你又是否知道,你與青炎救下她之時,她在賀玟澤手下待了多久?整整一天一夜!”
在賀玟澤手底下待了一天一夜?她以為,還未得逞…
賀玟澤可是帝都人盡皆知的變態,死在他手下的女子不計其數……
“現在,你知道心兒那樣開朗明媚的女子為何會選擇自盡了嗎?”
……
待雪心兒整理好心情,安撫沮喪的百裏蕁,並且送走她,第七日又要過去了。
而雪心兒,注定一夜無眠,因為百裏蕁臨走前,問了她一句話:“雪大人,知道了真相,你還是決定要緝拿青炎歸案嗎?賀玟澤這樣的禽獸人渣,不該死嗎?”
該死。
“如果我們走你們官場的程序,他會不會死?”
安心會聲名毀盡,賀玟澤……還會在他父親的羽翼繼續下禍害百姓。
二人心知肚明的答案,雪心兒也隻能沉默。
……
離十日之期還剩兩日,雪心兒已經不再想為何父母不來尋她,她從前也曾為了查案離家很長時間,以青尋都的地位,偽造她為辦案無法歸家的消息再簡單不過了。
次日,想來百裏青炎已經知道昨日百裏蕁來過了,這次隻是派人請她去一個地方。
沒想到是青尋都的練武場,也沒想到,百裏青炎駕馬而來二話不說便將她帶到馬背,將她帶到懷中。
四麵八方湧來的陌生男性氣息將雪心兒包裹,她抑製不住地麵紅心跳。
雪心兒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冷靜,沉聲道:“百裏公子,你這是意欲何為?”
百裏青炎並未搭話,隻帶她繞著青尋都跑了一圈,又回到練武場。
雪心兒莫名其妙,但心中也不免惱怒,揚聲吼了句:“百裏青炎,你發什麼瘋?”
誰知百裏青炎竟抱臂笑開:“雪大人這般模樣,應是很難見吧?”
不等雪心兒回話,百裏青炎便飛身到比武台上,側對雪心兒道:“來,試試你的身手。”
雪心兒利落下馬,也利落答道:“我未曾習過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