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飛船正在穿越流星雨,請謹慎駕駛。”
歸璨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在星際航行中遭遇流星雨,往往就意味著罹難。果不其然,船體忽然猛地一抖,語音係統再次開始播報:“導航係統嚴重受損,飛船無法正常行駛,請立刻迫降。”
歸璨的聲音仍然很鎮定:“離這裏最近的星球是哪個?”
“地球。”
“地球啊……”歸璨歎了一口氣,隨即下達指令,“準備迫降。”
飛船猛地加速,穿過了大氣層。歸璨聞到了一股濃濃的焦灼味道。
“即將迫降,迫降地點已計算完畢。”
語音係統播報完後,飛船就轟然觸了地。
觀察窗口開始自動清潔。歸璨向外看去,發現自己似乎是掉進了一座荒山。
萬幸,沒有地球人。
歸璨癱倒回座椅上,長舒一口氣:“導航係統還能修好嗎?”
“發現缺少維修需用的必要元件。”語音係統仍在盡職地工作著,“正在為您探測附近的阿爾法元件。”
阿爾法元件是導航係統的核心部件。在他的母星異星球上,這種元件被廣泛應用於各種領域,但在科技落後的地球,想找到一件阿爾法元件無異於癡人說夢。
“已檢測到附近的阿爾法元件。”
歸璨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在計算具體位置坐標。”語音係統從來沒出過錯,“坐標已計算完成。”
歸璨隻好離開飛船,前往係統指示的地方。
目的地是一座鄉間小屋,門窗都上了鎖,似乎沒有人在這裏居住。
地球上的物理門鎖根本攔不住他。歸璨伸出手,原本緊鎖的門鎖就自動彈開了。
阿爾法元件發出的特殊波段越來越強烈,歸璨順著感應到的波段,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
一個奇形怪狀的木製小盒子被放在了書櫃的架子上。看來阿爾法元件就裝在裏麵。
歸璨伸手去拿,可手才觸碰到盒子,一道強光就在眼前閃過,隨即又麻又痛的感覺席卷全身。
“是電……”
昏迷前,歸璨意識到,自己是被強電流擊暈了。
為什麼這個阿爾法元件上會有強電流防盜裝置?
給我的暖暖:
沒想到我在這個世界上的旅程這麼快就結束了。很抱歉我不能繼續陪你了,但你已經長大了,應該不會再讓我擔心了吧?
我一直沒有想好該送你什麼分別禮物。能有什麼禮物配得上生離死別呢?答案是無解。所以,我選擇把我留下的一切都送給你。律師應該已經來找過你,交接我名下所有的財產了。過幾天,還會有人來找你交接我續存的專利。
再有就是我精心替你準備的小禮物了。那個小禮物就放在我的書房裏。順帶一提:那可是爺爺我年輕時的樣子。
希望你會喜歡。
永遠愛你的爺爺,呂聿懷
呂暖暖在搖晃的火車車廂裏讀著信,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呂暖暖從小就無父無母,爺爺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她的爺爺呂聿懷是一位人工智能領域的科學家,曾多次斬獲國際獎項,名下專利無數,是科研界當仁不讓的泰鬥。但他因為近年來身體不好,一直隱居在人煙稀少的鄉下。
前不久爺爺去世,律師把這封信連同爺爺的財產一起交付給了她。在料理完爺爺的葬禮之後,呂暖暖獨自坐上去往鄉下的列車,準備去找爺爺說的那個留給她的“禮物”。
爺爺的房子坐落在一座山的山腳。呂暖暖用鑰匙打開了屋門,向書房走去。
她的爺爺是一個標準的無趣理工男,連閑暇娛樂都是孔明鎖和魔方這類邏輯益智玩具,沒有絲毫的浪漫可言。
以呂暖暖的經驗來看,這個無聊的老頭很可能會送她一個孔明鎖或者魔方當禮物。
書房的門是虛掩著的,呂暖暖推門進去,不由得一愣。
一個男人背靠著書櫃坐在地上,雙眼緊閉,好像是睡著了。
隻過了短短幾秒,呂暖暖就回過神來,走過去。
她好像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眼前的這個男人,雖然從身材和麵孔來看和其他人沒什麼不一樣,可身上的衣服卻很奇怪。他穿的衣服是銀色的,閃爍著金屬一般的色澤,質地卻如同布料一樣柔軟,充滿科技感。
這家夥,一看就不像個正常的“人”。
呂暖暖伸出手來,輕輕戳了戳他的臉。
果然,很涼,完全沒有正常人類該有的溫度。
看來這就是爺爺送給她的禮物,一個“機器人”。
爺爺是人工智能領域的科研專家,主攻方向就是機器人,送給她一個機器人做禮物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
“這做得也太像真的了吧。”呂暖暖自言自語,隨即又想起了爺爺信上的話,那封信她已經看了無數遍,早就能背下來了,“‘那可是爺爺我年輕時的樣子’,這老頭還真是吹牛不上稅,打死我也不信他年輕的時候長這麼帥……”
呂暖暖話音剛落,歸璨就悠悠地睜開了眼。
他看到自己眼前站著一個女孩子,身形瘦瘦小小的,樣子人畜無害,看起來應該是個對自己沒什麼威脅的人。
等一下……人?
地球人?
歸璨想到這裏,後背驚出冷汗。
真正算起來,地球進入信息時代不過才短短幾十年。和歸璨的母星異星球相比,地球科技就如同是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嬰兒。
科技不發達,往往就對應著文明不開化。在異星球的資料庫中,一直記載著有關地球的可怕傳聞。據說,地球人心智未開,粗暴野蠻,對待遠道而來的外星來客更是充滿敵意。傳言說,曾經有異星球的人路過地球在這裏歇腳,結果卻被恐怖的地球人殘忍殺害,還被泡在了酒裏——據資料記載,地球人非常熱衷於用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來泡酒,他們甚至認為用外星人泡成的酒有補腎壯陽的奇效。
在異星球,如果小孩子不聽話,媽媽就會這樣嚇唬他:“像你這種不聽話的孩子是要被地球人抓去泡酒的!”
雖然這些都隻是不知真假的市井傳聞,但對於第一次來到地球的歸璨來說,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剛剛自己莫名其妙被電擊暈倒,醒來就發現自己麵前站著一個活生生的地球人,還有什麼比這更可怕的事情?搞不好下一秒自己就要進酒缸了!
歸璨下意識地後退,卻發現自己的後背靠在書櫃上,退無可退。
那個女性地球人還在好奇地彎著腰打量自己:“哎?剛剛是怎麼開機的?”
為了和飛船保持聯絡,歸璨的耳朵後麵還戴著無線接收裝置。這個小得幾乎看不見的無線裝置收錄了異星球所有已知的語言,並且能夠輕鬆地進行雙向翻譯。歸璨聽懂了這個女人說的話,卻還是不由得一愣。
什麼叫“開機”?這不應該是用在機械上的詞彙嗎?為什麼這個女性地球人會用這個詞來說自己?
那個女人又貼得更近了些:“怎麼不動了?是哪裏壞了嗎?”
還坐在地上的歸璨下意識地挪了挪身體,想躲到更角落的地方。
“這不是也會動嘛……不過怎麼不說話?”那個女性地球人繼續自言自語著,甚至還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難道爺爺沒給你裝語音係統?”
雖然歸璨能聽懂呂暖暖說出的每個詞,可是當這些詞組合到一起的時候,他還是無法理解——“爺爺”是誰?給自己“裝語音係統”又是什麼?
“爺爺也不給我留個說明書,”呂暖暖抱怨,“誰知道這個機器人要怎麼用啊?”
機……器人?
歸璨怔怔地看著呂暖暖,似乎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這個女性地球人好像把自己誤會成機器人了。太好了,她還沒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
歸璨努力壓抑住心中的激動,維持住麵無表情的狀態。
機器人是不會有表情的,既然這個地球人把自己錯當成機器人,那他幹脆就將錯就錯,先穩住局麵,再想辦法脫身。
退一萬步來講,做一個聽人指令的機器人,總比被地球人抓走泡成藥酒強吧?
呂暖暖盯著他看了半天,最後幹脆直接走上前去,扯住他的兩隻胳膊開始拖拽:“這是用什麼材料做的,怎麼這麼沉?這玩意兒我也不好搬回家啊?做得跟真人一模一樣,塞到箱子裏辦托運會不會嚇到人啊?”
歸璨被她拽疼了,隻好自己站起來:“我可以自己走。”
“啊……”呂暖暖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一說話更像真人了。”
呂暖暖站直身子,仰頭看著比自己高很多的歸璨:“你叫什麼名字?”
歸璨遲疑了片刻:“歸璨。”
“歸璨……”呂暖暖默念了一遍這兩個字,“好正常的名字。”
她這個爺爺,在給自己的科研成果起名時從來都是任性而奔放。在他的追悼會上,主持人用悲痛的語氣念著這樣的悼詞:“呂聿懷先生是本世紀人工智能領域最偉大的科學家。他將一生都奉獻給了自己鍾愛的科研事業,開創了人工智能新紀元。呂先生的主要代表成果有:‘小甜甜一號’模擬交互機、‘狗蛋係列’全仿真機器人、‘懶得想名字了就這樣吧’智能終端等,其中,‘我孫女暖暖最可愛號’家用機器人更是投入商用,走進了千家萬戶,改變了人們的生活……”
相比較這些名字,“歸璨”這個名字實在是正常得過頭了,和爺爺的其他心血根本不是一個畫風。
也許是因為這是送給自己的最後一個禮物,所以起名字的時候也格外謹慎用心?呂暖暖這樣想著,臉上浮現出微微的憂傷。
但隨即,她又打起精神:“歸璨,你好,我叫呂暖暖,是發明你的呂聿懷博士的孫女。他說你是他送給我的禮物……那麼從現在開始,我就是你的新主人。”
歸璨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那麼咱們開始收拾東西吧。”既然歸璨是機器人,她也不必和他多客套,“東西很多,我們挑重要的拿回去。”
呂暖暖說著,開始環顧四周,準備從書房開始收拾。
書房是爺爺最常待的地方,他特意定做了一個大玻璃櫃放在書房,並把自己一生獲得的大小榮譽都放在了這裏。呂暖暖看了看放著獎杯獎牌的玻璃櫃,輕輕打開了玻璃門。
她小心地輕拿輕放:“爺爺的榮譽,得全部帶回去才行。”
爺爺不愧是爺爺,獲的各種獎杯都堆上天了。呂暖暖身材算得上是矮小,上麵的幾層她踮腳也夠不到。
“歸璨。”她回頭喊正在聽話地整理打包箱的歸璨,“過來幫我拿東西。”
歸璨立刻走了過來,把高層的獎杯輕輕拿了出來。
可即便是身材高挑的他,也夠不到玻璃櫃的頂層。呂暖暖見了之後看了看四周:“你等等,我去搬個椅子……”
她的話還沒說完,歸璨就輕輕地抬起了手。
呂暖暖看見頂層的玻璃推拉門自動打開了,裏麵的獎杯輕輕飄了下來,又穩穩地落在了歸璨手上。
歸璨轉過頭來:“你要找什麼?”
“這……這、這……”呂暖暖不由得結巴起來,“這是什麼黑科技?”
歸璨也愣住了,看了看同樣呆滯的呂暖暖。
地球人連這點念力① 都沒有?那他們是怎麼做到能被傳言得那麼凶殘的?
“厲害,厲害。”呂暖暖回過神來,拍拍歸璨的肩膀,“不愧是我爺爺的作品。”
歸璨欲言又止,其實這和你爺爺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收拾好獎杯,呂暖暖又走到書櫃前。爺爺收藏了許多珍貴的文獻,堆滿了整個書櫃。
“不帶回去吧,有點兒可惜,畢竟都是珍貴的資料。帶回去吧,這個數量實在是有點兒讓人頭疼。”呂暖暖歎了口氣,正在考慮要不要買個掃描儀把這些文獻都整理成電子版——但這樣花費的時間精力似乎會更多。
正在她發愁的時候,歸璨走了上來,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磚頭一樣厚的專著:“全部帶走太麻煩了,我可以記下來。”
呂暖暖一愣,明顯是不相信他:“那你記一個給我看看。”
歸璨用拇指捏住書,隨即一頁頁地鬆開紙張,書頁立刻發出“嘩嘩”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