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1

孫守江永遠也忘不了1996年那個夏日的夜晚。

伴隨著山穀中傳來的一聲巨響,黑暗的山穀瞬間變得如同白晝。劇烈的爆炸頃刻間顛覆了整個山穀,被引爆的數噸炸藥和彈藥如禮花般綻放,恐怖分子深埋在地底的秘密軍火庫在不到五秒鍾的時間裏徹底飛上了天。一股濃重的硝煙味混合著泥土粉塵的味道撲麵而來。

孫守江迷彩臉上的瞳孔瞬間被放大,以至於他在之後的三秒鍾裏什麼都看不清楚,眼前隻是一片耀眼的白光。

“他媽的,怎麼提前引爆了?”帶隊的幹部是很年輕的上尉林銳,傳說中逃兵出身的特種兵軍官,狙擊手集訓的主辦單位“狼牙”特種大隊的連長,也是集訓隊的隊長。據說他執行過多次秘密任務,有很豐富的戰鬥經驗,所以第一個反應過來脫口爆罵。

負責爆破的是“獵豹”大隊來的一個排長,軍校剛剛畢業還沒正式授銜,所以也就沒戴他的紅色學員肩章。小排長握著引爆器,都快嚇哭了:“我太緊張了,我太緊張了!手心出汗打滑了!”

“媽的!”林銳一腳踹上去,“你這個熊樣子,就別丟狙擊手的人了!——準備火力掩護!把他們接應回來!”

孫守江和身邊的集訓隊員們這才反應過來,嘩啦啦一起舉起手裏的85狙擊步槍,在荒蕪的山頭上準備射擊。火力支援小組不是集訓隊的隊員,都是“狼牙”大隊的老兵,其中小一半是參戰過的老誌願兵,二話不說就架起了輕機槍和40火箭筒,準備開打。

爆炸掀開了山穀,也掀開了戰鬥的序幕。

軍火庫在穀底,營區卻在山腰。沒被炸死的恐怖分子基本被炸蒙,無頭蒼蠅一樣跑出簡易窩棚,一邊叫喊一邊四處亂開槍。他們都是使用的56衝鋒槍,所以火力是很猛烈的,跟崩豆一樣的槍聲就響起來。

孫守江覺得自己腿肚子有點轉筋,好像全身都不聽使喚。子彈很近地從鋼盔上麵飛過去,也落在自己麵前的石頭上,火花亂濺。他把身體趴得很低,抱著85狙擊步槍,恨不得幹脆鑽進石頭縫裏麵去。作為士兵出身的特種作戰排排長,他已經習慣了槍聲,但是這一次——不是靶場,不是演習場,而是……實打實的戰場!

“聽我命令再開槍!誰也不許再給我瞎緊張——”

林銳怒吼。

集訓隊員們就抱著狙擊步槍臥在各自的射擊位置上,紋絲不動。按照孫守江的理解,一半是命令,另外一半是給嚇的。參加集訓的隊員都是沒有實戰經驗的,雖然都是骨幹,甚至不少是排長連長,還有一個是副營長,但是都是正經的和平兵。估計跟自己一樣,除了打靶就沒打過實彈,更沒體驗過子彈從頭頂耳邊唰唰過去的滋味。

雖然大家臉上都是黃黑相間的迷彩,但是肯定都是煞白煞白的。

林銳倒是十分冷靜,他拿著望遠鏡觀察下麵的動靜。亂打的子彈就從他身邊頭頂耳邊擦過,他仿佛一點感覺都沒有,倚著大石頭繼續觀察著。

爆炸還在繼續,但已經是餘威了。

兩個敏捷的黑影出現在他的望遠鏡裏麵。

林銳一下子瞪大眼。

兩個手持81-1自動步槍的黑影敏捷地在彈雨當中奔跑著跳躍著,飛速往這邊跑來。後麵,恐怖分子已經穩定了陣腳,發現了他們倆,開始追著射擊。他們的槍聲很有章法,都是點射,好在四周已經黑暗下來,所以要打這兩個顯然身手非凡的黑影不是那麼容易。

十幾個恐怖分子已經開始追趕,就在他們身後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林銳放下望遠鏡:“他們回來了!狙擊手準備!給我注意了啊——他媽的看清楚了,拿81的是自己人!誰他媽的手再瞎哆嗦,傷了自己人——我斃了誰!”

這話顯然不是開玩笑,集訓隊員們都感覺到了他的殺氣。於是紛紛操起狙擊步槍,通過夜視瞄準鏡開始進行瞄準。孫守江手忙腳亂出槍,右眼貼在瞄準鏡上,就看見那倆兵跟兔子一樣飛奔過來。

跑在頭裏的高個子兵靠在山腰的石頭上,對下射擊。矮個子兵就緊跑幾步,找到自己的射擊依托物對下射擊。高個子兵就起身往山頭跑,周而複始。倆人都很冷靜,顯然沒有把腿嚇軟。兩人的交替掩護撤退天衣無縫,身後就是十幾名荷槍實彈的恐怖分子,他們卻跟做軍事表演一樣控製著場上的戰鬥節奏。

“哈!我發現倆打仗天才!”

林銳笑了,舉起手裏的狙擊步槍:“聽我槍聲——把這幫兔崽子幹掉!”

集訓隊員們舉起狙擊步槍。

高個子兵和矮個子兵要通過最後的一片開闊地,他們在石頭後麵會合。

林銳舉起狙擊步槍,扣動扳機。

跑在最頭裏的一個恐怖分子跟沙袋一樣栽倒,滾下山坡。

身邊的槍手們劈劈啪啪開始射擊,都是各個部隊的神槍手,就算沒打過仗,也是子彈喂出來的。所以這一陣射擊過去,追兵沒活的了。兩個兵就起身飛奔,跑上山頭。

“媽的——”矮個子兵痛心疾首,“差點兒要了老子的命!誰幹的?!為什麼提前引爆——”

高個子兵就拉他:“什麼時候?吵這些有什麼用?!”

矮個子兵就把話咽回去,撿起自己放在陣地上的狙擊步槍上膛。高個子兵不是個兵,是個少尉,他對著林銳:“隊長,我們回來了!”

林銳就笑:“回來好!回來好!沒傷著吧?”

少尉:“沒有!”

天邊打起紅色信號彈,接著是隆隆的馬達聲。

林銳:“武警馬上要來清場了,我們撤!”

火力支援小組的四零火箭筒和輕機槍一陣猛幹,打得下麵落花流水。集訓隊員們按照預案分組交替掩護撤退,陸續離開狙擊陣地。大家都經曆了第一次戰鬥的興奮和緊張,都是全神貫注。

馬達轟鳴,步兵戰車隊伍從山穀兩端開進。埋伏好的邊防武警跟從地下冒出來一樣,開始對山穀進行最後的衝鋒。

這個盤踞上百名恐怖分子的邊境秘密營地,終於等到了自己的滅頂之災。西部邊防武警部隊進行這種圍剿戰鬥是輕車熟路,他們跟陸軍特種部隊狙擊手集訓隊的弟兄擦肩而過,都是臉色冷酷。跟還帶著初戰的興奮和緊張的陸軍兄弟相比,反而顯得更職業化了。有沒有戰鬥經驗,真的是一目了然。

陸航的直升機已經在空地等待,螺旋槳還在轉動。孫守江跟著弟兄們上了直升機,自己覺得腿都是軟的。林銳開始點名,這個時候他不能大意,這幫隊員是他帶來的,他得帶回去。他點到最後那倆兵:

“韓光!蔡曉春!”

少尉和那個矮個子下士同時高喊:“到!”

林銳拍拍他倆的肩膀:“好樣的!你們安放炸彈位置準確,時間比規定的還提前了一分鍾!好險!好樣的!這要是戰爭,我給你們請功!”韓光和蔡曉春笑了,迷彩臉上露出一嘴整齊的白牙。

“隊長,是曉春的功勞。”韓光就笑,“他負責警戒,看時間。”

蔡曉春就笑:“別別別,是排長指揮得好!是排長指揮得好!”

孫守江看著韓光,韓光笑著望向了他。

孫守江眨巴眨巴眼:“你就是韓光?”

韓光笑:“是,‘山鷹’特種大隊一營二連一排,韓光。”

孫守江笑著伸出右手,一嘴東北話:“‘黑虎’特種大隊三營一連一排,孫守江!老早就知道你了,你老出名了!我在軍報上看過你的報道!你是全國青運會射擊冠軍,放棄入選國家隊的機會上軍校!我當兵的時候就知道你,我們指導員還讓我們全連學習你獻身國防的精神呢!我正經寫了八百字的學習心得呢!”

“那是記者瞎寫的。”韓光苦笑。

“我們排長不光是槍打得好,各項訓練都響當當!”蔡曉春在旁邊笑著說。

“別拿我開涮了,剛下連的時候你不是差點把我給收拾了嗎?”韓光說。

蔡曉春一本正經:“是啊,本來我們這群老兵準備給你弄個下馬威,沒想到——被你給收拾了!”

直升機在大漠的上空飛翔,帶著這群剛剛經曆過實戰考驗的士兵們飛過西部的高原荒漠,飛向遙遠的拂曉天邊。他們雖然號稱是中國陸軍精銳中的精銳,特種部隊中的佼佼者,神槍手,骨幹狙擊手……

——但是,這卻是他們第一次開槍打人。

也就是說,第一次殺人。

2

天亮的時候,集訓隊的隊員們都覺得恍如隔世。昨天晚上還穿著土黃沙漠迷彩服臥在西北的戈壁灘上朝著200米內的人頭開槍,今天早晨就換了叢林迷彩服臥在靶場上朝著800米的胸環靶開槍。

槍還是一樣的槍,人還是一樣的人,子彈也是一樣的子彈,但總是覺得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到底是什麼東西不一樣了,誰都說不清楚。

韓光和蔡曉春排在孫守江身邊,都是一人一杆85狙擊步槍,全身迷彩滿臉迷彩,老老實實在打胸環靶。這是來到狙擊手集訓隊的第三天,第一天大家還沒熟悉,就被連夜拉到一個空軍機場,搭乘軍用運輸機運到西北實戰去了。第三天5點半一起來,連話都沒多說一句就開始訓練了。什麼都沒說,一人一箱子彈,1500發開造。

林銳站在他們身後的一輛傘兵突擊車上,拿著高倍望遠鏡觀察他們的射擊彈著點,不時在本子上記著什麼。他麵前趴著的三十多個集訓隊員可謂是中國陸軍特種部隊神槍手當中的神槍手,人人拉出去都可以是射擊教官。但是到了他手下,要檢查的是最簡單的胸環靶臥姿射擊。對於狙擊手來說,800米的距離可不算遠,所以槍槍中靶是肯定的,所不同的是彈著點的散布不一樣。這跟個人習慣有關係,也跟溫度、濕度、風速等有關係。

這是位於東南沿海的狼牙特種大隊基地。1991年東南戰區組建特種部隊以來,這裏經過數年的發展已經初具規模。最早這裏駐紮的部隊是一個炮兵教導團,1985年在百萬大裁軍當中撤編了,所以遺留下很大的一塊炮兵靶場。狼牙特種大隊組建以後,原來的炮兵靶場就被分割為各個不同的輕武器射擊訓練場和特種戰術訓練場,穿著迷彩服的戰士們遠遠看去跟迷彩色的螞蟻一樣跳上跳下,槍聲和爆炸聲此起彼伏,間或有直升機降落或者起飛,搞得很是熱鬧。

海灣戰爭以後,中國軍隊開始轉換戰略思維,從準備第三次世界大戰轉換成為應對未來高科技局部戰爭。特種部隊在越南戰爭時期的崛起,到以後越戰後時代的輝煌,成為中國陸軍精兵戰略的研究和建設方向。正規建製的特種部隊相繼在各個軍區建立起來,但是毫無疑問狼牙特種大隊是全軍特種大隊的榜樣。服氣也罷不服氣也罷,狼牙特種大隊的飛速發展在兄弟部隊當中是有目共睹的。因此總部和軍區首長也非常重視,每年都會送一批青年軍官出國到國際著名特種部隊受訓,逐次回來的青年軍官成為特種部隊現代化建設的種子。狼牙特種大隊也逐漸成為不掛名的特種部隊培訓學校,各種先進的訓練設施也建立起來。

狙擊手集訓隊是總部組織的第一次針對戰略和戰術狙擊的骨幹培訓,林銳比很多受訓骨幹都要年輕,卻是當仁不讓的集訓隊長。在狼牙大隊的青年軍官當中,他的素質最全麵,實戰經驗豐富,也是公認的軍政雙優。

狙擊專業教官嚴林中校懶洋洋地坐在車下的草地上,跟幾個兵玩鬥地主,耳朵聽著槍聲的節奏。

林銳下車,把望遠鏡遞給他。

嚴林搖頭:“不用看了,誰用心打槍,我聽得出來。”

“有那麼神嗎?”林銳笑。

嚴林詭異地笑:“山人自有妙計——槍在真正的狙擊手手裏,不是一件武器,而是一件樂器。他的心裏有節奏,所以槍聲也會有節奏——左手第七個,是這裏槍感最好的。他的靶子,我敢說彈著散布點最小。”

林銳看看。

第七個是韓光,他的槍聲確實是有節奏的。

林銳拿起望遠鏡,韓光的靶子上,彈著點在10環和9環,是一個分布均勻的圓圈。

“他在根據風速調整射擊,我們現在給他們用的不是狙擊步槍專用子彈,很容易受到風速和地心引力影響。”嚴林邊說邊出牌,“我如果沒猜錯的話,他在借助射擊點和靶子之間的雜草做參照物。”

“他原來是射擊運動員。”林銳說。

“我原來也是——但是射擊隊教不了這個,男子步槍項目沒有800米的靶子可以打。”嚴林說,“我們現在的部隊訓練也沒這些內容,他是自學的。”

“他的綜合素質表現也不錯。”

“一個職業狙擊手,需要具備的軍事素質很多,這是個好苗子。”嚴林出牌,“他旁邊的左手第八個,槍法很好,但是心態浮躁。”

林銳看過去,是蔡曉春。

“他的散步點也很小,但是不均勻。”嚴林說,“他心裏沒節奏,是個神槍手,但是不算優秀的狙擊手。”

蔡曉春還在瞄準射擊。

“他跟韓光是一個排的。”林銳說。

嚴林笑笑,抬頭:“所以他在比——他不是在用心打槍,他的心都用在了贏上。有韓光這樣的排長,他的槍法好也是正常的。因為他骨子裏麵不服輸,我看過他的資料——自從參軍以來,他就是神槍手。雖然他倆是戰友,但是這種比也很正常,比比提高得快。不過他的心態不穩定,不適合做第一狙擊手。”

“嚴教,你是最近改半仙了?”林銳納悶兒,“怎麼跟算命似的?”

“這是天分,你沒那個天分。”嚴林笑著指自己的腦袋,“所以你是天生的突擊隊員,不是天生的狙擊手。”

“嚴教,你要是轉業就去當算命先生得了。”林銳笑罵,“從國外受訓回來,就整天神神道道的。是不是被哪個中東大妹子給搞暈了?”

嚴林笑:“我可是有孩子的人啊!別胡說!”

林銳:“起來起來,該集合了。”

嚴林起身,狙擊教學助理田小牛少尉跑步上去吹哨子:“集合!”

集訓隊員們立即利索地退膛,提著狙擊步槍起身跑步集合。

林銳看著眼前的小方陣:“感覺怎麼樣?”

隊員們都不說話。

孫守江:“報告!”

林銳:“講。”

孫守江大聲說:“感覺很枯燥。我以為狙擊手集訓隊的訓練內容,會跟我們部隊的不一樣。沒想到,都一樣。”

林銳點點頭:“嗯,你說了實話——不過我問的不是你們今天上午跟那兒浪費子彈的感覺,是問你們——對比的感覺。”

大家都一愣。

“什麼對比?”林銳笑笑,“就是殺敵和打靶的對比,我以為你們經曆過那次開門紅,好歹也得長點記性。今天上午能跟那兒自己琢磨一下,沒想到一個個都跟那兒休養呢。聽著!給你們爭取到參加實戰的機會,就是告訴你們——狙擊手,打靶的目的不是表演,是殺敵!”

大家都一震。

林銳的笑容消失了:“本來這次行動用不著我們出麵,是邊防武警的活兒。為什麼我們要死皮賴臉爭取來?為了讓你們都嚐嚐子彈打著活人的滋味!你們是全軍特種部隊的骨幹狙擊手,槍法練得再好,幹嗎用?我常常聽兄弟部隊的人開玩笑——說是現在你們特種部隊有兩大功能。”

大家都看他。

“哪兩大功能?——第一,自己鍛煉;第二,給領導看!”

林銳厲聲說:“我的回答是——不對!特種部隊隻有一個功能,那就是——殺敵!有的同誌說了,現在不是和平年代嗎?我忠告你們各位,在這兒別跟我扯什麼和平年代的淡!作為一個軍人,一口一個和平年代,是他媽的軍人的恥辱!所以我要讓你們一進集訓隊,就先嚐嚐戰鬥的滋味!以前有人告我,說我拿兄弟部隊參加集訓的隊員生命開玩笑——廢話,怕戰死你還當什麼兵啊?”

這批本來心裏亂七八糟的骨幹們全明白了,都看著這個年輕上尉。

林銳淡淡一笑:“當然,作為特種兵,戰死也不是光彩的。特種兵要能在任何情況下活著,繼續戰鬥!隻要有一口氣在,敵人就別想睡好覺!狙擊手更是如此!——你們現在算得上是神槍手,但是是特種部隊的狙擊手嗎?——送你們倆字,垃圾。看你們昨天戰鬥的熊樣子,一個個都跟被拍暈了的老鼠似的。怕什麼?你們都是特種部隊的尖兵,這是你們的本行工作!腿軟手酸的,能當狙擊手嗎?——告訴我答案。”

“不能……”有氣無力。

林銳怒吼:“我要答案!”

“不能——”

“這還差不多,有點骨幹的意思了。”林銳把望遠鏡丟給嚴林,“他是你們的嚴林副隊長,也是狙擊專業教員。昨天他剛剛從國外講學回來,沒趕上戰鬥。今天開始,他教你們狙擊戰略和戰術。”

嚴林挎好望遠鏡,敬禮。

大家注視個子不高的嚴林。

嚴林笑笑:“我沒更多可說的,你們的訓練由我來安排。今天下午,你們是觀摩,沒那麼累。都好好收拾收拾——記住,穿迷彩服,不戴軍銜臂章。”

大家都蒙了。

“出去觀摩,所以你們都不能暴露身份。”嚴林笑道,說得很輕鬆。“去吧,午休以後,到樓下集合上車。不許帶相機,隻能帶眼睛,當然——嘴巴也不許帶。解散。”

大家都有點蒙。

孫守江鬥膽問了一句:“副隊長,我們去哪兒觀摩啊?”

“啊?去地方,公安和武警有個大活動,這也是我們爭取來的。別好奇了,下午你們就知道了。”嚴林笑笑,轉身走向那幾個兵。“來來來,我們繼續玩牌。”

“這都給我們安排的什麼訓練啊?”蔡曉春有點納悶兒,“先是莫明其妙地打一仗,然後是跟新兵似的臥姿射擊,接著要出去觀摩公安和武警活動?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韓光舔舔嘴唇,沒說話。

孫守江苦笑:“去觀摩警察大練兵吧?我高中同學是警察,現在全國警察都忙這個大練兵。”

“警察的大練兵有什麼好看的?”蔡曉春抱怨,“真拿我們當新兵蛋子了。”

韓光好像意識到什麼,還是沒說。

“排長,這到底怎麼回事啊?”蔡曉春說,“你倒是分析分析啊?”

韓光看看他倆,又看看打牌的嚴林:“我希望我猜錯了……”

“那你倒是說啊?”蔡曉春問。

“總不能是讓我們去學習特警的狙擊手訓練吧?”孫守江也納悶兒,“我們部隊駐地的公安特警狙擊手還是我帶的呢?”

韓光苦笑一下:“我說了,希望我猜錯了……”

3

韓光到最後都沒有說自己猜的答案,蔡曉春問了幾次未果,覺得他故弄玄虛,吃完飯自己就午休了。沒幾秒鍾,蔡曉春踏實的呼嚕聲就從韓光上鋪傳來。

孫守江睡不著,他覺得韓光肯定猜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但是不想說。這種感覺讓他飯也吃得不怎麼香,雖然中午食堂做的是他最愛吃的紅燒肘子,還一人來了一碗豆腐腦。夏天的熱帶叢林山地,午飯居然有北方的豆腐腦吃,這讓很多來自北方的集訓隊員在感歎南方人跟自己思維不一樣之外,一口氣吃掉了紅紅白白的豆腐腦。孫守江注意到韓光沒有吃豆腐腦,別人問他,他說自己吃不習慣,就送給別的隊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