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我睜大的雙眼嚇了一跳。彼時我正在心中默念“我愛太子”,這是我每日必做之事,做完通常才會起身洗漱。
今天有些不巧,剛好被他看見了,想想枕邊人不睡覺睜著眼睛一錯不錯,的確是讓人害怕,於是轉動眼珠,看著他,微微彎彎嘴角,“殿下,妾伺候你洗漱用膳。”
他神色仍舊不自然,用膳的時候突然說:“明日與柳文斐的邀約去不了了,太後抱恙,本宮得近前侍疾,你替本宮好好招待他。”
我點頭應下,太後不知道是什麼病,來勢洶洶,太子與太子妃後幾日便都住在宮裏。
翌日,我略微打扮,換了兩套衣服,是舊年做姑娘時穿的,顏色不算鮮亮,但我想這樣去見他。
這次是正兒八經從東宮出去,非偷偷摸摸還有些不習慣,總是左右打量意圖躲避耳目。
坐上馬車,一路駛到東湖。今日天朗氣清,細碎金光撒在湖麵上,波光粼粼。柳文斐負手而立,嫩綠柳樹下,端的是一派風流。
美人美景在前,鬱結在東宮的心緒也變得輕快起來。背後依舊跟著太子的貼身侍女,受製於人的感覺實在不爽,便想找個理由打發她。
“秋月,我突然想吃些酸的,上京桂芳齋家的酸棗糕聽聞不錯,勞煩你給我買些來可好?”
秋月不為所動,“太子殿下吩咐奴婢伺候良娣,寸步不離,奴婢不敢違命,讓暗衛去吧。”
我點頭上前,輕喚柳文斐,順便衝藍屏使了個眼色,“大人,恕我來晚了,等久了吧。”
他回身,青衫磊落,發未束冠隻是用根發帶綁著,飄逸俊秀極了,旁邊來來往往的女子們都有意無意地看他。
我倆互相見禮,便一起乘上岸邊早就安排好的畫舫。秋月也想跟上來,被藍屏裝擠暗中推搡了一把,落進水中。好在船夫眼疾手快,也跳下去將人撈起。
我狀似生氣,語氣嚴厲道:“大膽藍屏,擠什麼呢?還不快給秋月姑娘道歉。”
這小妮子是越來越會裝了,邊道歉邊把臉轉過來,衝我眨了眨眼。
抑製住笑意,柔聲細語問秋月:“姑娘可要緊?雖是初夏,但早上水寒涼,藍屏快陪秋月去旁邊鋪子換身衣裳,銀錢就往你俸祿裏扣!”
藍屏聽完,強拉著秋月就走了,可憐的秋月渾身是水,狼狽不堪,還不能在我麵前發怒。
我心中暗笑,終於擺脫她,轉身叫站著看熱鬧的柳文斐進船艙裏。
車夫在船尾擺渡,我警惕地將所有門窗都關上,搶先道:“對不起,是我利用了你。”
他不置可否,隻說:“我翻過了那年的卷宗,確實有地方不對勁。”
哪裏不對?我這麼問,他回答道:“太快了。”
沒錯,太快了,從抄家到流放不過短短一個月,堂堂朝廷三品大員怎麼可能定罪得如此草率?
柳文斐點頭,“而且,那個證人,鄭承二十年考生劉與,他怎麼能一口咬定就是老師泄題?卷宗中對劉與的記錄過於少了,我打聽了他的去向,沒人知道。”
“他死了,全家都死了。”我語氣冰冷。
鄭承二十年,會試放榜不久後,突然有個叫劉與的人擊鼓鳴冤,上京縣令開堂審理,原本以為是什麼皮毛小事,但劉與脫口而出,狀告禮部尚書徐憫言監守自盜,泄露科舉考題。
這件事非同小可,他若是地方官大可將人打出去,可這是上京,天子腳下,哪裏敢敷衍辦事,哪怕這個人很可能是在胡言亂語。徐憫言誰人不知?兩袖清風,最是剛正不阿,隻為皇上做事,哪怕當今太子殿下是他的女婿,也沒有絲毫偏私的意思。這種人怎麼可能會幹要掉腦袋的事情?
上京縣令囫圇問了一通便讓劉與回去等消息,哪知當天晚上,太子殿下居然親臨衙門,說聖上召見劉與。他摸了摸額頭上的汗,趕緊派衙役把人抓回來,送到太子手上。把這尊大佛送走,放鬆下來的縣令才有時間去想,這劉與到底是什麼人?居然驚動了最上麵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