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沒有再聽到任何聲音,再回頭,身後已經空無一人。
就像是被抽走了全部氣力,她無力的躺在沙發上,卻也無法抑製胡亂跳動的心。
初夏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那麼明顯的調戲自己竟然就那麼放過了!連一丟丟的精神損失費都沒有要回來,回想著,卻是越想越氣。
電話卻在這個時候響了。
蘇瑾?十幾個未接竟然全都是她的。
不過偏頭想想,除了她還會有誰呢。沈芳菲?初夏扯唇冷笑,如此美好的洞房花燭夜怎麼會浪費呢,這可不是她沈芳菲的風格。初雪?想法在這裏戛然而止,她接起了電話。
“我的姑奶奶啊你怎麼才接我電話婚禮都謝幕了那些不知道哪裏來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在背後指指點點的哎呦真是把我氣死了……”
這裏真的不是故意不打標點符號的,蘇瑾這一口氣比長城還長,趁她深喘幾口氣的空當,初夏忙說道,“這是她沈芳菲自找的,跟我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如果你還要繼續說婚禮相關的事情就別怪我把你拉黑名單了!”
那邊沉默了好幾秒鍾。
初夏還以為掛電話了,剛準備摁下紅色的掛機鍵,那邊鬼哭狼嚎的聲音又響起,“你現在在哪兒啊?你丫真打算離家出走啊!嚇唬誰呢你……”
離家出走?初夏的聽力停止在了那個時間段,三秒鍾後,唇畔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也無不可啊。”
蘇瑾啞然地看著手裏的電話,還沒悟過來初夏是什麼意思,隻是喃喃道,不回家她有錢住賓館嗎?
事實上,初夏現在還沒考慮這個問題,而是舒舒服服地跑了個澡,然後就蒙頭大睡,白天著實把她累壞了,身心疲憊。
第二天的初夏是被一個勁兒的門鈴聲吵醒的,當她蓬頭垢麵地打開門看見打著領結的服務生時,她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在哪兒,很是不滿地皺眉,含糊不清道,“搶錢還是還債?”
服務生一臉茫然,見門有關掉的架勢,於是忙抵住門道,“不好意思,剛才給您打了電話,可是您沒有接,我是來……”
“有事找警察!”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初夏就來氣,夢裏的婚戒就要戴到無名指上了,煞風景的電話鈴就鬧騰了起來,剛想重溫舊夢順便看看準備給她戴婚戒的人是誰的時候,門又響了。
砰……
服務生怔怔然看著在眼前合上的門,心有餘悸的摸了摸鼻子,可下一瞬他攥緊了手中的房單,再次摁響了門鈴。
這一次,門打開他沒有再等待。
“不好意思初小姐,您的總統套房已經到了期限,如果要續……”白皙纖長的食指豎在了他的眼前,初夏不耐煩的掏出錢包,下一瞬她昂起睡眼惺忪的臉蛋,笑得特別的善解人意。
“好的,我一會兒……就收拾東西下來。”
門關上了,初夏的嘴角徹底垮了下來,早知道昨天就不逞強了,現在她的錢包裏居然隻剩下兩百塊。
當機立斷,她打電話給蘇瑾,可那邊卻傳來了尤其高冷的聲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初夏無力的扶額,她怎麼忘了,梁大主編最喜歡變著法兒的折磨人,其中最不人道的一點就是人進公司手機就不能進,除非關機。
手機在手裏掙紮了好半天,初夏才緩緩地將指尖移到了那從來不曾點過的一欄,點完立刻按了免提,如同瘟疫一般扔的遠遠的。
當熟悉的溫醇嗓音傳來時,初夏的眼底一抹不明顯的波紋浮動,隻是稍縱即逝。
“初雪,沈芳菲在家嗎?”
“……不在,她和沈……”
“好。”
手指毫不遲疑摁下了紅色鍵,初夏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兩百塊,究竟能夠幹什麼,難道自己真的要過上棒子劇最愛的每日吃泡麵的生活嗎?
看著那熠熠生輝的悍馬,心裏微微一動,要不把它賣了?
突然覺得一陣肉痛,還是算了吧,攥著兩百塊,她還是沒有骨氣的回了家。
初雪也覺得很意外,開門的瞬間愣了半天,初夏卻隻是淡淡的丟了句:“我是來拿行李的。”
收拾完東西之後,初夏才覺得自己在這個家是多麼的微不足道,自己最需要的東西不過一個小箱子便能盡數囊括。
從初夏進屋到整理好箱子出門,不過五分鍾時間,初雪目送著她離開,竟沒來由得一陣虛無,初夏這樣子的性子不知是隨誰的,說走便走,一向乖乖自持的她都有點動心,想要離開了。
“妹妹,再見了。”
這是初夏出門前丟下的最後一句話,初雪深深讀出了個中含義,舌尖苦澀,卻也隻能埋首於八級詞彙中,麻痹自己,讓自己沉醉於八級為何死活不及格的根本原因當中……
捏緊了鼓鼓的錢包,初夏頗為心滿意足,這下子不怕她沒地方可去了。人家都是事業愛情雙豐收,沒有愛情的她就抓緊了事業吧。
公司附近的金葉公寓看起來不錯,初夏大手一拍,對著那中介經理揚眉道:“就這裏了!”
那經理頗為尷尬地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這女的來者不善,可那金葉公寓處於中心地帶的黃金位置,本就隻剩下一間,方才又被一位先生預定了……
“方才有位先生預定了,您看……要不和他商量商量?”經理極盡所能的和顏悅色,看在初夏眼裏卻如同被雷劈過的焦黃土地。
看著那輛藍色悍馬飛馳而過,經理捂了捂自己還熱乎的小心髒,覺得這樣強大的氣場他此生再也不願經曆第二次。
至於那位事先已經預定的先生已經優哉遊哉地在公寓裏暢快的洗著澡了,剛打開浴室的門便聽見大門被敲得震天響,還心想著物業怎麼這麼快就找來了。
殊不知門外的初夏差點沒掄起一旁的消防栓砸開大門,怎麼也沒想到明明說有人在的公寓愣是讓她從禮貌的敲門敲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
打開門的一刹那,她也就再也忍不住了……
“鋼鐵俠拯救地球也不需要這麼長時間吧?像你這樣龜速人類早就絕種了!”
發泄完一切之後,初夏才發現有什麼不對勁。
潔白的浴巾上時紋理分明的六塊巧克力腹肌,還有在空氣中新鮮綻放的紅色茱萸下起伏的胸膛,以及再往上男性象征的喉結,弧度精美的下頜,輪廓分明的俊臉……
初夏沒有叫出聲,好像冥冥之中,她注定會和這個“流氓”再度相遇,這個侮辱了她人格還玷汙了她清白的混蛋!
顧默風倒是甚為驚愕,不過吃驚之餘,他甚是有禮貌地三十度微笑道:“你好。”
按照台灣惡俗偶像劇的套路,此時的初夏要麼就是要捂臉大叫“非禮勿視”或是直接掄一盆水潑向這個自以為是的笨蛋的臉上。
初夏很樂意選擇後者,但苦於沒有工具,也隻是頗為淑女地頷首,嘴角扯出僵硬的弧度道:“請問你就是預定了這間房的人嗎?”
答案很顯而易見,顧默風眯了眯狐狸眼,擦了擦濕漉的頭發,揚起一抹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道:“美女有興趣來參觀一下嗎?”
事已至此,初夏也無需客氣了,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公寓,突然甚是驚歎。
她不禁懷疑,這間房不會是出過事的房子吧,出租價僅為一個月三千就有著這麼寬闊的空間和如此溫馨美麗的布置,如果說開門前她還有那麼一丟丟猶豫的話,那麼現在,她半點猶豫都沒有了。
這間房,她,住定了!
當初夏轉過頭來也對他綻放那詭譎的狐狸笑時,顧默風才知道,這女人絕非善茬,頭皮有些發緊,卻還是毫無顧忌地隻著浴巾走到她身前,二人距離不過一拳之隔。
深深沉迷於這間房的初夏絲毫沒有顧及這點,而是衝著他嫵媚一笑:“聽說你還沒交租金,要不然……”
顧默風幾乎都能聞到她清新的發香,眯著眼隨著她道:“不然如何……”
“要不然,您就大人大量將這房讓給我?”
顧默風有些楞,他本以為這女人前來找他是一時間被他迷住了,誰知道竟是這樣的!
轉念又一想,難道這是一種新的搭訕手法?
見顧默風隻是盯著她,並沒說話,初夏便以為他不願意,於是緊接著小嘴一癟,甚是委屈地道:“先生,您就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將這房讓給柔弱的小女子我可好?”
甚至還抽泣了兩聲,水汪汪的眸子看起來頗為可憐。
“小女子被家人所拋棄,實在無地可去,眼看著這公寓離小女子公司如此之近,您就……讓給我吧?”
如此動情,聲情並茂,聲淚俱下,感人至深。看到這一畫麵,試問這世界上哪個男人不為所動?
可顧默風卻隻想冷笑,可憐?弱女子?他可實在看不出。
是從她那扇人踹人的功夫看出來她柔弱可憐,還是從她那敲大鼓一般的砸門聲看出來她無處可依?
“我說這位小姐,這附近多的是公寓,為何偏偏看中我選中的這間呢?”
眼看著軟的不行,隻能硬的來了。
初夏清咳了幾聲,挺直了腰板,方才那楚楚可憐的模樣蕩然無存。
“這位先生,我從來沒有忘記過您洋洋灑灑的那幾百大洋,更不會說看不出您那昂貴的意大利定製西服和皮鞋,也算是沾了高富帥中間那個富字吧,高呢您也算高,至於帥嗎……反正,您絕對不缺那幾個錢,我不過是個小小職員,您何必如此為難我呢?”
這段話說的,顧默風怎麼聽都不是滋味。
可他又怎麼會說,自己是因為泡了黑社會老大的女人被追殺了,消息傳到了老爺子耳朵裏回去住會被剝皮才不得已住到這物美價廉的房間裏呢?
忽然心生一股想法,顧默風慵懶地往沙發上一躺,有些無奈道:“可我也不想搬出去,這可……如何是好呢?”
初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敢情她剛才說的那一大番話全都白說了。
她齜著牙笑的有些猙獰,“嗬嗬,那您說怎麼辦呢?”
“這房呢也足夠大,我一個人住三個房間實在有點浪費,要不然……合租怎樣?”他終於如願以償地說出了自己的心思,心中頓時一陣輕鬆。
初夏忽的就沉了臉。但從另外一個方麵想想,這何嚐不是一件不損人又利己的事兒?可是和顧默風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當真不是引狼入室嗎?
腦海裏像是有個小天使又有一個小惡魔,各執己見。小惡魔告訴她:二人合租,她就隻用付二分之一的房租,正值她花了幾十萬大洋買了悍馬肉痛之際,省錢是她最終極的目標。
於是,初夏妥協了。
半天之後,二人就這麼順順利利的合租了。
合租的生活在初夏看來並無不同,依舊是每天上班下班睡覺吃飯。
可今天去公司,明顯感覺氣氛不良,非常不良。
一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感覺,初夏湊過去問蘇瑾道:“大家都是怎麼了?”
蘇瑾頗為老成地歎了口氣,托著腮幫子搖頭晃腦道:“哎,英雄難過美人關啊……鋼鐵化為繞指柔啊……”
由於不知道事情始末,初夏也無法斷定蘇瑾說的話是否又是不經過大腦的胡編亂造,於是她決定向源頭突擊。
去梁珣辦公室的途中,初夏的心情也不美麗了,她好不容易想著安慰安慰受傷的梁珣的玻璃心去打杯咖啡,誰知就這麼巧撞見了楊可,今日的裝扮……說的好聽點就是成熟知性,說的難聽點就是賣弄風騷了。
那張溫醇無害的臉蛋有些得意洋洋地輕輕仰著,幾乎用鼻孔對著彎腰打咖啡的初夏道:“組長……好。”
初夏不住的冷哼,應了聲“嗯。”接著又像是不經意地道:“過段時間有個以黑天鵝為主題的設計展,我看啊,不用製作宣傳海報了,直接讓楊小姐你站在白布跟前,就可以了。”
楊可頗為沾沾自喜,以為初夏在誇她呢,剛準備道謝,不料肩頭被初夏不輕不重拍了拍,她頗為任重道遠地看著她道:“以楊小姐現在的姿勢,簡直比標本還形象,真得感謝你,為公司省了一大筆製作費。”
初夏頗為瀟灑轉身離開了,而直到周邊幾個職員捂著嘴笑出聲來,楊可才醒悟過來這是在取笑她,羞惱地握緊了手中的茶杯,目光循著初夏瀟灑的背影,愈發忿忿。
轉角處的初夏輕輕仰首,將杯中的咖啡喝的一幹二淨,心中冷笑,既然他梁珣這麼喜歡用華而不實的花瓶,這咖啡恐怕也無福消受了!
辦公室裏的梁珣猛地打了個噴嚏,還在想著誰膽兒肥了,敢背地裏罵他,就被踢門聲嚇了個哆嗦,看到來人,才明白是何方神聖了。
敢罵他的,不就隻有這個姑奶奶嗎?
“有何貴幹?”
今天的梁珣心情也不甚好,還是打直線球比較舒服,初夏也很直線地回了過去:“梁大少……哦不,Kris又被哪家黃花大閨女甩了?”
梁珣猛地一個咳嗽,初夏得慶幸自己的虧沒有打來咖啡,不然遭殃的就是她這米白的襯衣了。
“是,被你妹妹甩了。”
這回換初夏噴了,這都哪兒跟哪兒?
梁珣怎麼會和初雪湊到一塊兒?
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百無聊賴的梁珣本來打算前去拜訪一下師父大人沈芳菲,送上新婚賀禮,誰知道迎麵飛來一拖鞋,本以為是初夏扔的,他見怪不怪,誰知道撿了拖鞋剛到門口就看到以非常狼狽的姿勢摔倒在自家門口的初雪,後來他發現這個拖鞋和初夏根本不是一號的,不過這是後話了。
然後呢,梁珣在看到初雪那張和初夏明明長相相似感覺卻完全不一樣的臉蛋以及身段之後,就非常的惡俗地想到了灰姑娘的劇情,於是自戀的梁王子就親自為南公主穿上了拖鞋,抬頭就看到了初雪頗為羞澀的兩團紅雲,然後就不可自拔的一見傾心,心想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原則,以他和初夏沈芳菲的關係,還怕這姑娘不從?於是便表露真心日月可鑒,誰知道雪公主毅然決然地拒絕了,頗為嚴肅地告訴他,她已有心上人……
所有的過程就是這樣,隻是梁珣一個人覺得自己的人格和自尊受到了嚴重傷害,鬱鬱寡歡悶悶不樂罷了。
初夏很一針見血地戳出重點。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在她看來,說不定初雪早就忘了還有這麼個為她穿上拖鞋的梁王子了。
但事實是,初雪沒有忘。
在看到梁珣的那一刹那,白襯衣黑色修身褲,幹淨清爽的頭發和淡淡儒雅的笑容,讓她以為見到了那個人。
她以為的謙謙君子,終於回頭找她了。終於看得見初夏身後的她了。
可所有的幻想都在那聲“初雪,我叫梁珣。”徹底破滅。
她從未見過這個男人,也不知道他從何得知自己的名諱。
現實擺在麵前,她的態度忽而冷淡,內心裏的那堵牆已經狠狠地將梁珣拒之門外,在她的心裏,依舊和十幾歲的青蔥年華一樣,除了那個人,誰也跨不過那道雷池。
她所接觸的男人並不多,即便大學校園裏諸多才子,諸多高富帥,都從來不曾入了她的法眼,不過像梁珣這樣突兀地出現炫目地耀眼的男子,的確是第一個。
雖不曾過多接觸過多少男人,但她也清楚的感受到這個男人的緊張和期盼。
他眸光溫柔似水,小心翼翼地對待著她如同對待一個易碎的水晶一般,他說:“小雪,我喜歡你,喜歡你安靜的性格,喜歡你恬美的笑容,在你看向我的那一刻,你的眼睛異常明亮,美得讓天下美景都黯然失色。”
這樣直白真摯的話語,她不是不動心。女人天生愛美,也自然喜歡讚美的聲音,但她能做的隻有欣然接受。
她清楚被喜歡的人拒絕的難受,但她依舊不想一個如此優秀的男人被她這麼拖下去,所以她隻有明白的拒絕,長痛不如短痛。
其實初夏對於自己這個同住一屋的室友比梁珣更為關心,她關心的是……那家夥好像從來沒出過門似的。
這樣每天不出去掙錢也能衣食無憂,除了富二代官二代,或者是天降橫財的暴發戶,她也想不到別的理由了。
俗話說得好:民以食為天。
但是向來習慣吃飯店和沈芳菲、初雪做的飯菜的初夏,除了會基本的煎蛋以外,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從超市裏買來了速凍餃子,本想著煮著吃,奈何初來乍到,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開天然氣,手在門上放了放,又垂了下來,來來回回幾次,卻始終不願意敲開他的門,也許是上次他突如其來的那個開門著實讓她“驚豔”了一番,從此落了陰影……
肚子的抗議聲讓她隻能忽略掉心裏的那一點點不快,大手一錘,還未拿開,門便打開了,就像是專門等著她來這麼一下似的,整的她一個踉蹌,差點兒衝進他的懷抱,不過還好,這次衣著得體。
畢竟有求於人家,初夏眉眼彎彎,笑道:“我的室友,請問天然氣怎麼開?”
今天她的室友明顯心情不大好,冷著臉道:“我有名字,姓顧名默風。”
顧默風?初夏突然有一種自己和這人名字顛倒了的感覺,一個男人的名字……
可當她看到他特別熟練地打開天然氣時,這些想法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趕緊煮餃子才是正道理。
顧默風卻聳了聳肩,有些無奈地看著平底鍋道:“我就隻會這些了……”
初夏卻小手一揮,萬分豪邁:“沒關係,接下來我自己來就行了。”
想她初夏也算是走獨立自信的女強人路線的,不至於搞不定這小小的一包速凍水餃。
顧默風看著眼前這個似乎忘了剛才連天然氣都不會開,現在又說起大話來的女人,嘴角溢出一個玩味的笑來,倒是也沒有走,而是倚在門框處,靜靜地看著她。
初夏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水餃上,認認真真地研讀了一下包裝袋背後的說明之後,在鍋裏放了水,便一股腦地將餃子倒了進去。
“你確認這樣可以?”顧默風忍不住出聲,好看的眉眼中流露過一絲嚴重的懷疑。
初夏卻直接蓋上了鍋蓋:“當然,你吃不吃?看在同居舍友的份上,可以勉為其難地分你兩個。”
顧默風倒是也沒有推辭,隻是對著她微微一笑:“先等煮好了再說吧。”
這個烏鴉嘴。
十分鍾之後,初夏揭開鍋蓋,在心裏狠狠罵了一句。
不為別的,隻為這鍋裏的餃子皮跟餃子餡早已經分了家,滿滿當當地飄了一鍋,卻著實讓人看得頭皮發麻。
“看來確實是失敗了。”顧默風從廚房門口飄過,倒了一杯水,還輕飄飄地丟下了一句在初夏聽來,滿是嘲笑的話。
“你有本事,你來。”她攥緊了小拳頭,對著顧默風的背影揮了揮。
誰知道顧默風下一秒就轉過身來,道:“我當然,也不會。”
初夏麵不改色地收回自己揮舞在半空中的拳頭,哼哧了一聲:“那說什麼……”
“不過,我對你這種自己動手做飯的行為表示無比讚同,既然現在都有時間,不如好好研究一番。”顧默風握著水杯,像是在討論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
初夏知道這個人,怕也是吃外賣吃到想吐,想嘲笑,可一想到外賣,胃裏也有些反酸水,便重重點頭:“我認識你這麼多天,總算意見統一了一回。”
為了吃飯這種大事兒,不管有多少成見,當然都是可以先放下不表的。
兩個人搬來電腦,湊在麵前,煞有介事地研究起來。
誰能想到,凰巢首席設計師,跟顧氏繼承人,兩個人在業界都是佼佼者的存在,在研究了半天的食譜之後,還是以失敗而告終。
“這碟西紅柿,將載入我的恥辱史,當然,也有你的份,所以我們都要守口如瓶才是。”初夏看著麵前那碟雞蛋焦黑西紅柿紅黑的東西,一臉的生無可戀。
顧默風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桀驁不羈的眼中閃現過一絲笑,看向初夏的目光中,也帶了幾分深究。
“不過,遇到失敗就放棄,不是我初夏的風格,隻是今天時間不早,還是吃點泡麵睡吧,明天再說。”初夏已經自發地將東西倒進了垃圾桶裏,然後伸手去拿了泡麵。
這麼一折騰,早就饑腸轆轆,兩個人默不吭聲地吃完了泡麵,再也沒有提今天的囧事兒,不過跟之前劍拔弩張的氣氛相比,倒是緩和了不少。
“我的大小姐,你這一大早的,臉怎麼腫了?”早上蘇瑾來找初夏喝咖啡,看到她就立刻誇張地大喊道。
“沒什麼,熬夜修圖了。”初夏淡淡,表情自若。
她怎麼可能會把自己深夜吃泡麵,又不停喝水的糗事兒暴露給別人。
離家出走到這麼窘迫的事情,隻能作為秘密,藏在那間出租屋裏麵,天知地知,她知顧默風知。
“你就真打算這麼一直在外麵住下去?”蘇瑾不疑有他,卻又關心地問道。
“不然?這大清早的,你可別來給我添堵,喝咖啡就喝咖啡,別說那些讓我不快的事情。”初夏冷冷淡淡,一張嬌俏的小臉,因為不悅而眉頭緊鎖。
蘇瑾知趣地停止了話題,沒再繼續,初夏若無其事地喝了咖啡,進辦公室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開昨天的設計稿繼續修改。
“組長,這是你要的咖啡。”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有點尖銳的女聲突然傳來,讓正全神貫注的初夏嚇了一跳,猛地抬起了頭來。
楊可卻似乎比她嚇得更厲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卻不知道絆到了什麼東西,身體搖擺了兩下,竟然直接撲了過來。
初夏眼睜睜地看著那杯咖啡飛過來,情急之下,伸手一擋,護住了電腦,但終究還是被咖啡“襲擊”,桃紅色的連衣裙上麵,頓時斑斑點點,一片狼藉。
“對不起,組長,我不是故意的。”楊可手無足措地站在那裏,漂亮的臉蛋上麵盛滿了驚恐和慌張,仿佛下一秒,就會迎來初夏的打罵一般。
她這副做錯了事情之後楚楚可憐的樣子,卻讓初夏越發反感:“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能用不是故意地來解釋,還要法律做什麼?”
楊可頓時更加委屈,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對不起,組長,我知道我錯了,你想罵我就罵吧,我會賠你衣服的。”
初夏冷笑一聲:“是,知道你有錢,不在乎一條裙子錢,但是公司不是讓你來玩鬧的,你該慶幸,咖啡潑在了我的身上,而不是電腦上。”
她語氣嚴厲,沒有半分講情麵的意思,眼中的厭惡跟煩躁,更是一目了然。
楊可原本無聲的哭泣更是轉而變成了嚎啕大哭,在初夏再說話之前,捂著臉從辦公室跑了出去。
不知道犯了錯要收拾一下的嗎?
初夏腹誹一句,卻還是自己站起來,用紙巾擦拭著身上的髒汙。
所有人都看到了楊可端著咖啡進了初夏的辦公室,然後又看著她捂著臉哭著出來,不免悄悄炸開了鍋。
連在自己辦公室的梁珣都聽到了動靜,過來找初夏:“我知道你不喜歡楊可,你又何必這麼為難她?你怎麼說,也是組長,跟一個實習生犯不著。”
初夏隻覺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明明犯了錯的是別人,現在反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我說,就算是她長得好看,你也不能將什麼事兒都怪在我的頭上吧。”她怒極反笑,可語氣卻坦坦蕩蕩。
有沒有仗著自己的身份欺負人,她自己心裏很清楚,楊可心裏自然也很清楚。
梁珣自然不是那種會做和事老的角色,無奈現在這兩人身份都特殊,要是鬧大了,誰都不好看。
“現在畢竟是在凰巢,你多少注意點影響。”梁珣見她反感,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這兩位小姑奶奶,都是開罪不起的。
初夏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卻突然心生逆鱗,冷笑幾聲:“怎麼,因為我是沈芳菲的女兒,在這凰巢裏,我就得伺候著別人?就因為她是楊董女兒?”
梁珣見她笑得別扭,知道她脾氣上來以後,任誰也勸不住,隻好退了一步:“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也罷,你好好想想,這事兒,就過去了,不行的話,我讓她去別的組。”
他說完了話就出去了,初夏卻跌坐在寬大的設計椅裏麵,麵無表情,卻滿心憤怒,又不知道該如何發泄出去。
是,因為她是沈芳菲的女兒,所以就要處處以沈芳菲的利益為先,哪怕是在這種事情上,也要處處忍讓嗎?
這些人,都站在別人的角度來勸她,勸她接受沈芳菲的再婚,接受作為沈芳菲女兒的使命跟責任。
現在更好,倒是讓她連委屈都一並受了。
還真是了不起。
她忽地從辦公桌前起身,“啪”地一聲將電腦合上,塞進了包裏,就這麼拎著包,腳下生風地出了公司。
眾人看著她一臉的冷傲,身上雖然狼狽,表情卻還是寫滿了“生人勿近”,竟然沒有一個敢出聲的。
到了門口的時候,蘇瑾才追出來:“這上班時間,你去哪裏啊?”
“回家。”初夏麵無表情,伸手就要攔車。
“你這跟誰置氣呢,為了一個小實習生,也不至於啊。”蘇瑾知道她的性格,不免詫異。
她雖然是沈總的女兒,身上卻並沒有什麼大小姐的毛病,平時跟同事們相處也很好。
“你就當我是經前綜合征吧,我要回家,設計稿改好了,我會發你郵箱的。”初夏卻不願意過多解釋,丟下了這麼一句話,直接上了車。
悍馬停在了小區裏,畢竟還沒有駕照,不好總開。
不過因為出租車不好進小區,她在門口下了車,踩著細高跟,穿著一身弄髒的連衣裙往家裏走的時候,一路上不時有人往她這邊看過來。
她從十歲就學會了什麼叫做寵辱不驚,所以一路目不斜視地進了家門,卻在關門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原來還是沒有真的做到淡定。
不然,不至於將門摔得這麼震天動地,連深居簡出的顧默風都被她吵了出來。
“這個點,你不是要上班?”顧默風手裏還端著茶杯,看了一眼時間,語氣好奇。
初夏瞥了他一眼:“是,我要為了生計疲於奔命,跟你不同,年紀輕輕就可以端個杯子開始養老,但是,我今天給自己放假一天行不行?”
她連珠炮似地一番話,讓人根本沒有招架的能力。
顧默風摸了摸鼻子,有些失笑,這是被嫌棄,還是被妒忌了?
不過是個人都能看出他的“舍友”今天心情不佳,他自然犯不著去主動招惹,倒了水之後,便重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初夏對著顧默風吼了一頓,竟然覺得輕鬆不少,又覺得自己好像有點過分,躊躇著是不是該跟對方說聲抱歉。
畢竟自己這個火氣對著人家發泄了,著實有些說不過去。
不過在他的房門口猶豫了一番之後,她還是打消了自己想要道歉的想法。
畢竟好像真的去道歉了,又會怪怪的。
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她決定還是去洗個澡比較好,總不能一直穿著這被咖啡弄的一團糟糕的衣服。
洗過澡之後,她將自己的內衣和裙子一股腦地塞進了洗衣機裏麵,又去手洗了內褲,換上了一身舒服的家居服。
不過等衣服洗好,她過去拿出來晾的時候,再次像被人點燃了心裏的炸藥包一樣,“轟”地一聲,勢必要將她自己跟罪魁禍首一起送上天去。
因為她剛才從洗衣機裏麵套衣服的時候,竟然掏出來一條黑色的短褲。
一開始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直接丟進了籃子裏,又掏出一條之後,才猛然醒悟過來,這根本就是男士的內褲啊!
在這個房間裏,隻有她跟顧默風兩個人,自然不是她的東西,那麼就隻有一個解釋了。
“顧默風!”她將籃子丟在了地上,用修長食指跟拇指捏著兩條短褲,便氣勢洶洶地走到了顧默風的房間門口,將門敲得震天響。
顧默風開門的時候,便看到一個剛剛吹幹了頭發還沒有來得及紮起,隨便披散在身後的女人,她小臉白淨,身上還有著沐浴之後的清香,味道十分地清新自然。
配著她露出的白皙脖頸,竟然比任何一種香水,都要讓人覺得銷魂。
當然,如果她的眼神不是這麼凶狠,伸出的白皙修長的手指上,不是挑著兩條黑色內褲的話,效果會更好。
“為什麼你的內褲會跟我的衣服混在一起洗?”初夏怒不可歇地開口。
“如果沒有記錯,是我的內褲先放了進去,隻不過還沒有來得及洗,你幫我洗了,我還要說聲謝謝。”
顧默風又是什麼人,就算是自己的內褲被對方像是對待什麼洪水猛獸般捏著,也能十分坦然地接過,甚至還帶著一臉玩味的笑意。
初夏很顯然被對方的這個態度激怒,挑起眉頭:“哪有人把內褲放進洗衣機的?而且我們是合租,合租!你不知道什麼叫做避嫌?”
一想到自己的貼身內衣跟這個男人的內褲一起洗了,她就渾身煩躁到恨不得給他一巴掌,好將他臉上這可惡的笑容給打落。
顧默風笑意卻更深了:“洗衣機不用來洗衣服,用來做什麼?”
初夏一時啞口無言,總不能叫她對著一個還不算是熟悉的男人,科普為什麼內褲不能丟洗衣機裏麵洗吧?
不過,還沒有等她開口,便又聽到這個男人繼續說道:“不過,憑我們倆的親密程度,偶爾衣服混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吧?”
初夏看著他臉上那種狹促又微妙的笑,知道他又要說那天晚上的事情,頓時又氣又惱,卻又對他無計可施,隻能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過去。
“那天晚上,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可以忘掉了,不過就是一個意外罷了,你給的錢,我可還給你了,早就兩不相欠了。”穩了穩神,初夏還是警告道。
那天晚上的事情,她記不太清楚,但是也不想記清楚了。
如果不是這裏房子便宜又好,她是絕對不可能跟顧默風再扯上任何關係的。
看到初夏麵無表情地跟讓自己忘掉那天晚上的事情,原本隻是想逗逗她的顧默風突然有點莫名其妙的不爽。
“想不到,你的心這麼大,發生這樣的事情,也是可以說忘就忘的麼?”他漆黑的眼眸看了過來,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卻怎麼看都怎麼譏誚。
初夏見他明顯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行為,憤然道:“看你那錢留的那麼嫻熟,這種事情,對你來說,應該早就司空見慣了吧,怎麼,難道還想對我負責不成?”
顧默風一看就是那種風流多情的男人,現在倒是反咬她一口,說她放得開了。
“如果你想要我負責,也不是不可以,反正都已經住在一個屋簷下了,互相安慰一下……”
顧默風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在反應過來之前,已經上前一步,捏住了對方的下巴,強迫她看向了自己。
竟然還敢動手動腳?
初夏也沒有多想,在對方的話還沒有說完之前,就一腳踢在了他的小腿上。
“嘶……”顧默風沒有防備,被一腳踢中,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女人,絕對是用了十二萬分的力氣。
“顧先生,同在一個屋簷下就更要學會互相尊重,你要是寂寞了,大可以隨便去找,也可以帶回來,動靜不要太大就行了。”
初夏看著他抱著小腿,有點痛苦的樣子,頓時覺得心中的鬱結一掃而空,整個人都變得明朗了起來。
顧默風疼得說不出話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女人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真是晦氣。”
回到房間之後,初夏還是忍不住嘀咕一聲,這一上午,盡是遇見些牛鬼蛇神了,好在損失了一件裙子,一件之後,踢了顧默風一腳,還是有的賺的。
雖說她這邊的心情轉好了,那邊跟楊可的事情,還是鬧到了沈芳菲的麵前。
“初夏,私人的情緒,不要帶到工作中去,從進公司開始,我就跟你說過。”知道女兒不會見自己,也不會接電話,所以她發了這麼一條信息過來。
初夏看了,卻直接刪除,沒有半分回複的意思,也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倒是蘇瑾在午休的時候八卦道:“你罵哭楊可的事情,全公司都知道了,現在流言已經升級到是因為你妒忌人家長得好看了,你還想不想聽別的版本?”
“不想,我看大家都是閑的,工作不多是吧?”初夏麵無表情,卻把手中的麵紙捏得變形。
她沒想過這件事情竟然還會鬧得升級,隻覺得十分可笑。
再說了,那天,她說什麼了?就讓她那麼委屈。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但是那個楊可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將作為女性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知道扮天真哄騙別人替自己改圖,也知道扮柔弱來獲取同情。”蘇瑾嘖嘖了兩聲。
最重要的是,公司的那些男同事,個個都還很吃這一套。
“女性的優勢可不是這些,這些大帽子,可別扣在女性的頭上,隻是她個人的行為罷了,作為職業女性,真才實學才是根本。”初夏不屑一顧,秀氣的眉頭一挑,滿是譏誚。
蘇瑾笑得有點狹促:“是,誰不知道你,做事的宗旨向來是,女的當男的用,男的當牲口用。”
“打住打住,我自認從來都是嚴於律己,寬於律人的……隻不過這個楊可確實叫我覺得煩躁。”初夏捏起一根蘇瑾的薯條,直接按扁。
蘇瑾看著她那隻手,細細長長,塗抹著車厘子紅的指甲油,指尖飽滿,捏在一根薯條上,微微用力,那根薯條便頓時被壓扁。
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甚至還可以說是透著幾分風情的動作,卻讓蘇瑾背後起了一層的汗,不由為那個楊可擔憂起來——這是惹了不該惹的人呀。
果不其然,初夏並沒有將楊可調到別的組去,甚至在他們組開會的時候,也沒有對楊可表現出任何的區別對待。
隻不過在會議快要結束,安排下一周的工作的時候,她還是指著一遝厚厚的資料,對楊可說道:“你上次來我辦公室,說想要多學點東西,我便找來了公司這幾年的資料。”
楊可被點名,先是一愣,但是隨後想到這是在大家麵前,看她能怎麼樣。
又聽到她這麼說,不免想開口:她什麼時候去找她說過這樣的話了?
不過在開口之前,她還是反應了過來。
畢竟要是真的這麼反問了,她就太蠢了。
“這些資料你拿回去,整理一下,下周我們開會要用,對你也是一個進步的機會,加油哦,我們都很看好你。”初夏微微一笑,將資料推了過來。
那些資料足足有一尺那麼厚,按照楊可這個打醬油的行事風格,大概一年都看不完,別說一周了。
不過,她給別的實習生也布置了差不多的任務,到時候要是沒有完成,她有懲罰措施,可就不能說她“仗勢欺人”了吧?
楊可垮下臉來,卻又不敢真的在會議上叫板,隻能抱著資料萬分委屈地走了。
梁珣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問初夏:“你這麼做,很有可能會落人話柄,這要是被人說你公報私仇,你到時候又要煩惱。”
“公報私仇?我什麼時候跟她有私下裏的交往了?我不過是跟著主編大人你學習,鐵麵無私,雨露均沾。”初夏狡黠一笑。
梁珣有點慶幸自己沒有喝水,不然會被這個丫頭給嚇死:“你都是從哪裏學的成語?”
“自學成才,不過你也知道的,我是個學渣,可不如我那個妹妹,學霸。”初夏皮笑肉不笑地看了過來。
梁珣英俊的臉聽到這句話之後,頓時有點說不出來的古怪,精致的五官,都因為這份古怪變得有點扭曲。
果然,他為什麼要來這裏找初夏,根本就是在自取其辱。
“行了,我是沒法在裏麵調和了,但是我提醒你,別太過分了,有這個功夫,你還是拖欠的設計稿交了比較好。”梁珣站起來,恢複了作為主編的氣度。
初夏一聽到自己的設計稿,剛才的氣勢頓時去了一半:“我知道啦,讓我再找找靈感。”
“你已經找了很久了,要是還沒有靈感,我看來要考慮一下通知人事跟財務那邊,暫扣你這個月的績效工資了。”梁珣找回了自己的場子,心情豁然開朗起來,嘴角一挑,露出笑來。
初夏頓時道:“梁珣,你別太過分了,你要是敢扣我工資,我到時候交不起房租,別怪我打包行李搬到你家去住。”
“歡迎,隻要你敢。”梁珣冷然一笑,已經出了辦公室去,隻留下初夏在後麵咬牙切齒。
實在是太過分了,竟然敢拿工資來威脅自己。
初夏下班回到家裏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掏出手機來算賬,越算越是火大。
她沒什麼理財的概念,現在搬出來住,才發覺有點積蓄是多麼的重要。
不過現在後悔,可沒有半點用處,隻好收拾了賬單,吃了碗泡麵之後,去衛生間洗漱。
大概是心情不好,所以看什麼都不爽,進了洗手間,便覺得看什麼都不順眼,燈光太暗,馬桶太髒,都成了她心情鬱結的點。
不過家裏根本沒有買馬桶刷,畢竟兩個沒什麼獨自生活經驗的人,也不能指望他們能考慮到這一點。
也沒有多想,她順手從旁邊的架子上拿過了一支牙刷,捏住鼻子開始刷馬桶。
一邊刷,還一邊在想,要是梁珣跟楊可這兩個人在自己的麵前,一定要把他們按進這個馬桶裏,竟然敢用她的工資來威脅!
就在她憤憤不平的時候,原本半掩的洗手間的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了來。
初夏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心中不免更加不爽:“我還在用洗手間,你就突然推門進來,是不是太沒有禮貌了?”
“你的門沒有關,我怎麼知道……等等,你在用什麼刷馬桶?”顧默風的聲音聽上去吃驚到有點變音。
初夏忍不住抬頭看了過去,卻見他穿著Brunello Cucinelli的T恤和長褲,都是特別簡單的款式,卻因為身材欣長,腹肌明顯,站在那裏,就像是一棵挺拔的白楊樹,風姿綽約,叫人挪不開目光。
好不容易移開目光之後,初夏又覺得煩悶不已。
自己心情不好地蹲在這裏刷馬桶,作為同居舍友的這個男人,竟然還可以坦然地穿著被稱為“山羊絨之王”的品牌,一副理所當然地樣子,站在那邊。
她不免起了惡作劇的心,擺出一副幹壞事被抓包的樣子,說道:“既然你看到了,我也就不隱瞞你了,是的,這是你的牙刷。”
“你怎麼能用我的牙刷來刷馬桶?”顧默風頓時就怒了,可又不好直接走過來抓對方,畢竟她還蹲在馬桶旁邊,對他來說,是個很危險的位置。
“為什麼不能用,反正我也用了不止一次了,不然你以為馬桶為什麼總是這麼幹淨?我們有沒有馬桶刷。”初夏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顧默風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原本精致的五官,因為她的話,而擰在一起:“你的意思是,用我的牙刷,不止一次地刷了馬桶?”
“對啊,不過你放心,我都給你洗幹淨了放進去的,你不是用了這麼久,也沒有發現異常嗎?”初夏拚命忍住笑,一本正經地說道。
她的話音剛落,那邊顧默風便忍不住做了一個幹嘔的動作,隨後便要衝過來,將她抓住。
初夏一驚,立刻站起來,用牙刷對著他:“你小心一點哦,千萬別過來,不然我著牙刷弄到你的衣服上,我可不負責。”
這句話果然奏效,顧默風停住了腳步,站在原地,有點進退不得,臉色也十分難看。
“哈哈,這種感覺怎麼樣?”初夏欣賞了一會兒他變化不定的臉色,終於大笑了出來。
看到她笑,顧默風終於長臂一聲,將她拉到了自己的跟前。
初夏沒有防備,牙刷一下子掉落在了地上,下意識地舉起了帶著塑膠手套的手,卻導致整個人都直挺挺地撞了上去,對方堅硬的胸肌,更是撞得她一痛。
“你!”初夏頓時惱了。
又被吃了豆腐,這讓她很是不舒服。
“我怎麼了?我隻是拉你一下,你可以主動舉手送過來的。”顧默風當然也感受到了那抹柔軟,嘴角終於露出一個若有似無的笑來。
“你先放開我。”初夏掙紮了一下,但是因為手上還帶著手套,她也害怕會弄髒自己的衣服,所以隻能尷尬地繼續舉著。
顧默風哪裏有放開的意思,更是微微一笑,放在她腰上的手還收緊了幾分,又說道:“放開你之前,你先說清楚,馬桶到底是怎麼回事?”
初夏發覺自己果然是倒黴體質,被人潑了咖啡,反而成了罪人。
現在這個,隻是想要逗逗對方,沒想到卻被當真,還被占了便宜。
“我沒有用你的牙刷,是我放在櫃子裏換掉的牙刷,你的牙刷在櫃子裏好好的,不信你就自己去看!”看到對方沒有鬆開自己的意思,初夏隻好投降。
顧默風聽到這裏,才傲嬌地哼了一聲,鬆開了她,打開了放洗漱用品的櫃子,發現自己的牙刷確實好好地在杯子裏放著,原本難看的臉色才終於好轉了一點。
“原來你喜歡這樣,知道了。”他關上櫃子,重新走回了門口。
初夏已經將地上的牙刷撿起扔進了垃圾桶,又脫去了手上的塑膠手套,正在洗手,聽到他這麼說,立刻問道:“知道什麼人?”
顧默風卻淡笑不語,直接出了洗手間。
初夏卻被他那個有點微妙的笑給驚嚇住,不知道他這個笑的是什麼意思,便連忙跟了出去:“顧默風,你到底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餓了,做飯吧。”顧默風卻大大咧咧往沙發上一躺,偏過頭來看她。
初夏氣不打一處來:“你是我什麼人?餓了跟我說什麼?”
“你不餓嗎?”顧默風也不惱,反問道。
初夏剛準備說我餓不餓管你什麼事兒,我點外賣,卻猛然想到了自己的賬單,隻要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研究了一下,發現泡麵煮一下會比較好吃,而且簡單。”
顧默風見她這般從善如流,剛才還一副跟自己不共戴天的模樣,轉眼間已經能淡定地說起菜單來,眼中不由閃過了一絲玩味的笑意。
他們做法一向是分工合作,誰也不能偷懶,置之事外。
所以初夏去拿泡麵跟雞蛋,順便洗了一把青菜,那邊顧默風將煤氣打開,燒上了水。
經曆了好幾次的失敗之後,兩個人現在倒是默契十足,做起來,也有幾分像模像樣。
這一次煮麵,初夏可是嚴格按照菜譜上的來執行,火候也控製得很好,出鍋之後,青菜鮮綠,雞蛋白嫩,麵條也很彈,一切都那麼恰到好處。
“恩,我就說,沒什麼能夠難得倒我的嘛,做飯,還挺簡單的。”初夏立刻自信心爆棚,用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發了個朋友圈。
顧默風倒是沒有那麼多講究,吃了一筷子,比這幾天叫的那些外賣還是要強一些的,畢竟現煮出來的。
也因為這頓飯,兩個人暫時放下之前的矛盾,一本正經地列出了一張菜單,準備先從最簡答的菜開始學起。
“說起來,顧先生你也不像是缺錢的人,怎麼就窩在這裏,還研究起做飯來了?”初夏將表格貼在了冰箱上,還是忍不住揶揄對方。
“我看你也是有正式工作的,每天早出晚歸,經濟也不至於拮據,怎麼跟我麵臨一樣的問題?”顧默風不回答,倒是反問,眼神慵懶的像一隻貓。
初夏有點心塞。
確實,她一個看上去光鮮亮麗的都市白領,領著高薪,竟然要同一個男人合租,還要每天研究煮什麼東西吃,才能維持生活,這個離家出走,簡直是太丟人了。
“我這是體驗生活,而且現在人掙得多,花錢的地方也多,我得存錢,有點憂患意識。”踹咳嗽一聲,說得十分自然。
實際上,她根本還沒有到存錢這一步,畢竟離家出走之前,可沒有預料到自己還有這一天,身上根本就沒有多少錢。
交了房租,離下個月發工資,還有十來天呢。
“恩,好習慣,繼續保持。”顧默風點點頭,嘴角略過一絲笑意,但是在初夏看來,卻十分詭譎。
這個奇怪的男人,她在心裏嘟噥了一聲,倒是也沒有多想,隻是皺了一下眉頭,將碗筷丟進了洗碗機裏麵,便走回房間去了。
誰知道第二天一早起來,微信裏麵便炸開了鍋,那條麵的照片下麵,都是一水的調侃:初夏你原來這麼好養活的,一碗泡麵也能讓萬年不發圈的你發圈?
初夏一條也不想回複,本想刪了,但是看著圖片,又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那個穿著Brunello Cucinelli的男人,坐在餐桌前,動作優雅,不緩不慢地吃著麵。
竟然覺得,同人一起吃完自己親手做的東西,有點溫馨?
不過這個想法閃現之後沒有多久,初夏便立刻甩了甩腦袋。
真是要瘋了,怎麼能對這個男人有溫馨的感覺?果然是太久沒有談戀愛,都已經對感覺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斷了。
她退出朋友圈,將手機丟在了一邊。
那張圖片,終究還是留了下來。
但是躲得過朋友圈的調侃,還是躲不過蘇瑾的當麵揶揄:“看不出來,我們初夏還會下廚做飯。”
“不做飯要怎麼樣?餓死自己嗎?還是說你要借我點錢,或者讓我去你家吃?”初夏撕開一包咖啡,沒好氣地說道。
“別介啊,大小姐,我可沒有惹到你,你說話可別對我夾槍帶棒的,我就是對你的廚藝,表示一下欽佩。”蘇瑾立刻舉起手來,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
初夏又丟了兩塊方糖到杯子裏,微微一笑:“蘇瑾,你知道你有哪一點比較好嗎?”
蘇瑾以為自己剛才誇過她,她這是要回誇了,便笑著伸過耳朵去聽, 卻聽到初夏帶著笑,道:“你最優秀的地方,就是特別會識時務,所以永遠都不會吃虧,好好保持哦。”
蘇瑾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對方這是說自己特別會見風使舵,不由在她背後大喊道:“初夏,別以為你是公司大小姐,我就不敢對你怎麼樣哦,小心我往你咖啡裏吐口水。”
“你盡管來,我等著你。”初夏頭也不回,聲音卻輕飄飄地飄了過來。
蘇瑾笑了一聲,搖搖頭,也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這個初夏,好起來的時候特別好說話,但是也能夠三句話不到,分分鍾氣死人。
初夏其實也感覺到了自己這幾天的心情奇怪,好像特別容易生氣,一點都不像是自己平時的性格。
但是算算日子,離大姨媽要來,還有幾天才是。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就是最近水逆了,不斷遇見小人。
所以沈芳菲再一次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她還是選擇了不接。
畢竟跟對方沒什麼好聊的,總不能說祝你新婚快樂,蜜月開不開心吧?
那還不如殺了她,來的比較痛快一點。
不過,她的心情還是因為這個電話變得很煩躁,以至於回到家裏,跟顧默風分工做完了飯之後,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你吃吧,我想去休息一下。”她先是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覺得怎麼坐著都不舒服,便站起來,往房間走去。
顧默風正在盯著一個有點黑乎乎的東西研究著,回想著剛才他們在炒菜的時候,有沒有放過類似這樣的東西,猛然聽到初夏的話,便抬頭看了過來。
初夏已經無精打采的回到了房間裏麵,躺了一會兒之後,隻覺得肚子有點痛。
而且這個痛有點來勢洶洶,讓她有點無力招架,而且伴隨著小腹的一陣異樣,她心裏暗道一聲不好,便立刻從床上跳起來,拿著包衝進了衛生間。
還在研究菜的顧默風看著她一陣風地進了衛生間,好像手裏還拿著個什麼東西,真是奇怪極了。
不過他們在當初住進來的時候,就已經約法三章,不過問對方的私生活,所以也沒有多想,隻是安靜地吃完了自己的那碗飯。
而初夏進了衛生間才發現,果然是姨媽提前了,可自己的包裏,竟然隻剩下一片姨媽巾了,還是日用的,根本沒法滿足她的夜間需求。
可現在痛得她死去活來,恨不得在床上翻滾,下樓去買也不現實,隻能先對付用上,然後捂著肚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你不吃飯?”顧默風看她又出來了,還耷拉著腦袋,頭發也有點亂,跟平時的她顯然是兩個模樣,本想出聲問她怎麼了,但是話到了嘴邊,還是變成了這一句。
“我不想吃,麻煩你幫我倒了吧,謝謝。”初夏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的。
雖然每個女人每個月都會來這麼一回,但是每個人的反應卻是不一樣的。
有人沒有任何感覺,該幹嘛幹嘛。
也有人會食欲大增,將平時怕發胖不敢吃的,都屯到這個時候,一次性吃個夠。
但是也有人,比如初夏這樣的,在前兩天,都是疼得死去活來,根本吃不下去東西。
要是那個月心情不好,或者怎麼樣了的話,會痛到吐,就別說吃什麼東西了。
雖然也去醫院調理過,但是還是該疼就疼,蘇瑾說,聽老一輩的書,結婚之後就好了,初夏表示無語,痛經跟結婚又有什麼關係哦。
她重新回到房間,撲倒在床上,也不敢隨便動來動去,隻能抱著肚子蜷縮成了一團。
顧默風吃過了飯,聽到她房間沒什麼動靜,看到她那碗飯還是放著,在燈光下閃著動人的色澤,就那麼倒了的話,確實可惜。
畢竟是他們兩個人聯手煮的啊。
雖然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連碗飯都舍不得丟,但是他還是站了起來,走到了初夏的房門口,敲了敲門,隨後推門:“你真的不吃?”
“恩。”初夏有氣無力。
“你辛辛苦苦地做了飯,又不吃,怕不是在裏麵下了毒?”顧默風倚在門框上,帶著一臉的壞笑,可說完了,便發現了不對勁。
因為他發現,躺在床上的初夏雖然背對著自己,可蜷縮著身體,明顯還在微微發抖,
他走近了兩步,卻看到她的小臉蒼白,額頭滿是汗珠,一看就是在承受著什麼痛苦。
“你怎麼了?”他微微俯下身去,語氣裏麵帶著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關心。
初夏隻覺得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隻能有力無力地說道:“我沒事兒,你忙你的吧。”
反正每個月都要來這麼一回,她早就習慣了,疼上一天,也就好了。
“沒事兒怎麼疼成這樣?”顧默風當然不信,看她好像有點難言之隱,又見她捂著肚子,頓時明白了過來。
初夏聽他說完了話,自己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他便又出去了,隻當他懶得理自己,便也沒有放在心上,繼續閉著眼睛等這陣疼痛過去。
可沒過一會兒,房間的門卻又別人給推開了。
“不吃東西,先喝點水吧。”顧默風輕聲說道。
初夏睜開眼睛,發現對方竟然端著一個水杯,還在冒著熱氣,想來是剛燒的。
努力從床上坐起,接過水杯,卻發現不是特別熱,應該是剛剛好可以入口的溫熱水。
初夏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麼細心,喝了一口之後,不免看了過去,卻看到後者站在不遠處,也正盯著自己看。
莫名其妙的,心髒像是漏跳了一個節拍。
為了掩飾尷尬,她微微咳嗽了一聲:“那個,多謝。”
“不必,還有什麼是我能幫忙的?”顧默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句話,隻是看著一直表現強勢的對方,突然用這種像是受驚的小鹿一般的眼神看著自己,便下意識地說了。
初夏本來想著說不用了,但是突然又想起了一個很重要的事情。
眼看著時間也不早了,她也確實沒有力氣下床,但是姨媽巾是不能不用的。
隻是,叫對方去買,是不是也不太合適?
“那個,其實,我確實還有一個事情可能要麻煩你。”初夏咬了一下嘴唇,猶豫著開口。
顧默風不疑有他,點頭:“你說。”
“那個,能不能幫我去樓下便利店買一包姨媽巾?”初夏像是下了什麼大的決心,豁出去一般,快速地說道。
顧默風頓了一下,姨媽巾?一包?
“你想說的,是不是衛生棉?”顧默風確認,倒是坦坦蕩蕩,沒有半分不好意思。
大概是對方的這個態度太過坦蕩了,初夏也淡定了下來,點了點頭,說道:“是,搬來這裏,都忘了這茬,沒有準備,現在我確實有些不舒服,所以隻能麻煩你……”
“沒關係,你把你需要的寫下來,我去買。”顧默風打斷了她越說越小聲的話。
初夏這才鬆了一口氣,將自己需要的寫了下來,包括品牌和尺寸,以及型號,都寫的清清楚楚。
顧默風也沒看,便直接拿著紙條出了門。
“看來確實是個情場老手,對買這種東西都門兒清的。”初夏聽到對方出門的動靜,默默在心裏念叨了一句。
不過念叨完了之後,又覺得對方這麼對待自己,自己還這麼說人家,好像有點刻薄,天人交戰之中,竟然覺得小腹的疼痛,也緩解了不少。
其實她不是每次都痛得這麼厲害的,這一回,大概是因為最近壓力大,心情不好,所以才不僅提前來,還反應這麼大。
而另外一邊,顧默風特地換了一件衛衣出門,一進到便利店,便將帽子戴上,口罩圍上,隻露出一雙漆黑的雙眸,繞了幾圈,卻還是沒有找到衛生棉。
倒是收銀阿姨都看不下去了,問道:“小夥子,你找什麼?”
“咳,那個,有沒有這個?”顧默風雖然有點尷尬,但是也沒有放棄這個被幫助的機會,立刻將紙條遞了過去。
反正到時候也要拿到這裏來付錢,尷尬是在所難免的。
阿姨了然一笑,從櫃台後麵走出來,帶著顧默風往後麵走,同時笑著說道:“我說你怎麼扭扭捏捏的,很不好意思的樣子,原來是替女朋友買這個,第一次買吧?”
女朋友?
顧默風有點微妙地將這兩個字在心裏咀嚼了一下,有含糊地應了一聲。
畢竟總不能跟阿姨解釋,不是女朋友,是自己的同居女舍友吧,不知道阿姨會怎麼想他呢。
“說真的,我女兒也交了一個男朋友,一起在外地打拚,要是她男朋友也像你照顧女朋友這麼照顧她,我就放心嘍。”阿姨又接著說道,語氣很是感慨的樣子。
顧默風沒有說話,但是順著阿姨的話想了想,想到了平時初夏傲嬌的樣子,不由在口罩下麵笑了一聲。
那個女人,大概不會需要照顧吧,住在一起也不少天了,她一直都表現獨立,不是那種會撒嬌會粘人的女生。
“我跟你說啊,女生就算是表現得再怎麼能幹,也是需要被照顧的,我知道你們壓力都大,但是作為男生,多擔待一點,對女朋友好點,像這種時候,給喝點紅糖薑茶,衝個熱水袋……”
阿姨喋喋不休地,像是把顧默風當做了自己的那個未來女婿在教育。
顧默風跟在後麵,也不說話,隻是看著她拿了姨媽巾塞過來,又去拿了什麼紅糖薑茶,熱水袋什麼的,一並塞了過來。
他也沒有反應過來,等到付完錢出來,才有點懷疑地看著手中的東西,女生來姨媽的時候,真的需要這些東西嗎?
不過困惑歸困惑,他還是帶著東西回到了家裏,將姨媽巾給了初夏,又將空了的茶杯拿出去,泡了一杯紅糖薑茶遞過來,同時還將灌了水的熱水袋放在了她的手邊。
初夏喝了熱水,已經好了一些,看到他接下來的這些操作,先是意外,隨後便是說不出來的感動。
“想不到,你平時雖然總是diss我,但是到了關鍵時刻,還是很靠得住的嘛。”她笑著將熱水袋放在了肚子上,半開玩笑說道。
畢竟這種時候,鄭重其事地道謝,是不是有點太奇怪了?所以她便假裝出不經意的樣子,但是實際上已經感動到快哭了。
她痛經的毛病已經很多年了,可在痛的時候,作為媽媽的沈芳菲都沒有這麼照顧過她,別說什麼其他的人了。
沒想到,現在這個認識沒有多少天的“舍友”,作為一個看上去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竟然還能這麼貼心,讓她頓時想要原諒之前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所作所為。
顧默風摸了摸鼻子,嘴角挑起一個笑:“果然,人家說病中的人最脆弱,果真不假,你怕不是因為我這麼照顧你,就要對我以身相許了吧?我勉為其難地也是可以接受的。”
果然,還是不能隨便對人產生幻想的。
尤其是這個顧默風,根本就是跟好人扯不上關係的。
自己竟然差點以為他是個好人,真是失誤,失誤。
初夏一臉黑線地喝了紅糖薑水,便聽到顧默風又說道:“說起來,作為女生還是挺不容易的,我頭一回知道,原來來這個,還會這麼痛。”
初夏恢複了一點力氣,看到他好像很好奇的樣子,念及對方照顧了自己的份上,便大發善心地給對方進行了一個科普。
“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女生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是不能惹的嘛?作為舍友,看在你幫我買姨媽巾的份上,我給你一個忠告,那就是遠離姨媽期的女生,不然像你這麼毒舌的,很容易被打死。”
“還有,看你這麼好奇的樣子,肯定以前也沒有關心過女朋友這方麵,以後再交女朋友,可要多注意了。”
初夏一本正經地說完,隻覺得舒服多了。
果然,這教訓人的感覺真的挺爽的,比喝完了一整杯的紅糖茶還要舒服。
顧默風卻突然輕笑出聲:“你怎麼知道我現在沒有女朋友?”
哈?
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
初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隻是有點呆呆地看了過去,就看到對方棱角分明的俊臉上,滿是玩味的表情,更是帶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笑得人心裏發慌。
而那一雙如同星月一般璀璨的眼睛,更是看過來,帶著探究跟笑意。
初夏隻覺得心髒好像比之前跳動得更快了,原本還有點發冷的身上,也莫名變得燥熱了起來。
果然,這個薑茶和熱水袋的威力不小。
她腦海中默默地閃過了這麼一個念頭,嘴上卻已經咳嗽一聲,同時說道:“那個,我就是猜測的。”
“從哪裏猜到的?”顧默風卻不依不饒一般,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這有什麼難猜的,你住了這麼多天了,也沒有女生來找你,還有,你要是有女朋友的話,又怎麼會跟我合租?”初夏挪開了自己看顧默風的目光,同時說道。
顧默風了然地點了點頭,卻笑得更是得意了:“所以同理可得,你也沒有男朋友嘍。”
什麼鬼?
初夏心裏隻有這麼一個念頭。
他們兩個人為什麼要在這裏討論男女朋友的事情,這未免太過奇怪了吧?
更奇怪的是,喂,初夏,你為什麼不敢看人家呀?
“那個,時間也不早了,謝謝你的薑茶跟熱水袋,你早點回去休息吧。”初夏在被子下麵掐了自己一下,強迫自己回過神來之後,正色說道。
顧默風發現時間確實不早了,對方怎麼說,也是一個病人,便不再逗她,道:“好,你要是還有什麼需要,就喊我一聲,我不關房門了。”
“多謝。”初夏隻覺得臉上要燒起來,隻能小聲道謝道。
顧默風微微一笑,便回自己房間去了。
雖然還挺奇怪的,但是初夏自己也能察覺得到,他們之間,好像關係比之前更親近了一點。
不過,既然同在一個屋簷下了,關係親近一點,也是好事兒。
她這麼強行安慰自己,漸漸也睡著了。
“你臉色怎麼這麼差?”蘇瑾第二天一看到她無精打采的樣子,便立刻問道。
“我姨媽都被氣得提前來了,你可別再惹我了,不然我要是爆發,可是要出大事兒的。”初夏今天沒有衝咖啡,倒是給自己衝了一杯薑茶。
“喂,你幹嘛這麼虐待自己,實在不行,你去跟沈總服個軟,求她把楊可弄走,你也可以搬回去住,有人照顧,對你可是一舉多得。”蘇瑾搖了搖頭。
初夏瞥了她一眼:“我剛才可都說了,不要惹我,你這存心是給我添堵是吧?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蘇瑾看她目光淩厲,真像是下一秒就要發飆的人,頓時慫了,說道:“得得得,我不惹你了,我先去工作了。”
初夏哼了一聲,也端著自己的茶杯進了辦公室,誰知道一進去,便看到梁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到她進來,頗為無奈地說道:“我的大小姐,您跟沈總聯係一下行嗎?”
他好歹也是堂堂一個主編,現在淪為一個傳話筒,是不是太憋屈了?
“為什麼要聯係?你是我的上司,有什麼工作上的指示,告訴你,你來轉告我就行了,我也沒有什麼要對她彙報的。”初夏在對麵坐下,麵無表情。
“你跟你媽,有什麼好置氣的,怎麼說也是一家人不是?”梁珣按了按太陽穴,俊美的五官,因為糾結也擰成了一團,簡直是要被初夏給氣死。
“梁珣…Kris,你作為咱們公司的主編大人,下麵管著這麼大一幫子的人,要是被人知道,你整天摻和別人家雞毛蒜皮的事情,將來還怎麼樹立威信?”初夏卻突然變了話鋒。
梁珣看對方剛才還是一副冷淡的傲嬌模樣,突然又改變了態度,對自己變得柔和了起來,不免有點意外,說道:“你要是真的為我著想,少給我找點麻煩就是了。”
“得了,我知道了,您老還是請回吧,我要工作了,工作使我快樂。”初夏衝對方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梁珣隻當自己是說通她了,便心滿意足地先走了。
可初夏根本就是還是該幹嘛就幹嘛,絲毫沒有對沈芳菲有任何的回應,哪怕沈芳菲再次發了一條要求談談的信息之後,還是沒有回複。
等到下班回家,想著昨天顧默風對自己的照顧,從樓下便利店買東西的時候,順便也給對方帶了一點。
結賬的時候,店員阿姨打量了初夏一眼,說道:“昨天你男朋友來給你買衛生棉,真是寵愛你呢。”
初夏簡直是大驚失色,倒不是對方說顧默風是自己的男朋友。
而是這個阿姨怎麼知道昨天來的是顧默風,還是給她買的東西呢?
大概是看到初夏有點吃驚害怕,阿姨連忙安慰道:“你別慌,我其實是住你們樓上的,看過幾回你們進出家門而已。”
“哦,昨天他過來的時候,因為不好意思戴了帽子跟口罩,您也能認出來啊。”初夏輕輕鬆了一口氣,卻還是忍不住問道。
阿姨哈哈一笑,道:“小姑娘,不瞞你說,你男朋友可是我見過長得最帥的男人,就算是戴了帽子和口罩,也掩飾不住的那種帥氣,我一看那身形就看出來了,畢竟咱們這附近,隻有他那麼高,還那麼有型。”
初夏沒來由地有點想笑,不知道顧默風要是知道自己成了這一片的男性顏值擔當,會怎麼想?
不過,一想到自己現在是對方的“女朋友”,她便又有點笑不出來了。
從便利店出來之後,回到家,她去敲了顧默風的門,才發現對方不在。
或許是下樓去運動了,她這麼想著,也沒有在意,打開了自己買回來的菜,準備先煮飯。
可還沒有動手,便聽到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你還真是幸運,我剛到家,不然……”初夏以為是顧默風回來,忘記了帶鑰匙,所以一邊揶揄,一邊打開了門。
但是話還麼有說完,便看到站在門口的,竟然是她那已經好幾天沒有見麵的母親,沈芳菲。
“你打算讓我在這裏說話?”沈芳菲看到女兒這副吃驚的樣子,麵無表情地說道。
初夏這才反應過來,將對方讓進了屋子。
沈芳菲一進來,打量了一眼房子,便開門見山地說道:“你什麼時候搬回去住?”
“搬回去?我能搬回哪裏?”初夏冷淡一笑。
“當然是回家,你住在這裏,一個人,怎麼能夠保證人身安全?”沈芳菲看著這個女兒,語氣有點生氣。
看到她生氣,初夏隻會更加生氣:“你是因為擔心我的人生安全,所以要讓我回家,還是因為害怕別人的閑言碎語,覺得你要了丈夫,不要女兒?”
“初夏,年紀也不小了,難道要一直這麼地不懂事下去嗎?”沈芳菲瞪著女兒,語氣裏麵是說不來的失望。
“我是不懂事,您別過來找我呀?我隻是不願意配合你,演什麼子孝母慈的戲碼,就變成了不懂事嗎?”初夏冷笑連連。
沈芳菲臉色變得有點難看,隔了一會兒才說道:“初夏,我結婚已經成了定局,你不祝福我,我不怪你,你要出來住,冷靜一段時間,我也可以依你。”
“但是呢?你說這麼多,做這麼多的鋪墊,想說什麼?”初夏打斷了她的話。
她表現得是那麼的不屑一顧,好像不管對方說什麼,自己都能接受。
可等到沈芳菲真的說出來的時候,她還是覺得心裏像是被針紮了一樣。
“但是,你不要把工作當做兒戲,也不要讓再讓我聽到你仗著我女兒的身份欺負同事的傳聞,尤其是,那不是你普通同事,她是楊董的女兒,你要是做不到討好,也離遠一點。”
沈芳菲說這個話的時候,十分的冷淡,甚至不帶一絲的感情。
初夏卻突然向她走了過去,將她往門外推去:“你要說的話,我已經聽到了,你還是趕緊走吧,我不想跟你吵架。”
她現在隻希望,沈芳菲可以快一點從她麵前消失,不然,她害怕自己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沈芳菲穿著高跟鞋,被她推了一下,沒有站穩,一個踉蹌,表情卻突然變了:“你這是跟媽媽動手嗎?”
“我隻是在請你出去,我不是一個人住,我的舍友要回來了,我不想讓他看到我這樣。”初夏努力克製住情緒,還算是平靜。
沈芳菲卻皺眉問道:“舍友?害怕人家看到你什麼樣子?”
“母不母,子不子的樣子,沈總,我知道你睥睨一切,不在乎旁人的目光,自己決定的事情,便要一意孤行,也不再意我跟初雪的感受,但是,現在,在我家門口,不要再讓我難堪。”
初夏將沈芳菲推出了門去,一手扶住了門框,一手鬆開了對方。
沈芳菲終於也還是有點動容:“你也知道母不母,子不子,那為什麼還要對媽媽這個態度?”
“不要再跟我說這些了,我們現在不適合交談,你還是趕緊走吧。”初夏有點歇斯底裏的說道。
在沈芳菲的眼中,自己就是一個笑話吧,倔強不懂事,愛折騰。
沈芳菲似乎也被她這個樣子給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後麵退了一步,等反應過來又想要伸手拉她,但是初夏已經進了屋子,隨後便將門給推上了。
沈芳菲撈了一個空,手指在半空中劃了一個有點滑稽的圓圈,但是隻抓住了一手的空氣。
初夏抵住門,悶悶地坐在了地上,也不知道多了幾分鍾,便聽到外麵的沈芳菲說道:“今天媽媽跟你說的話,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你是我的女兒,不必事事聽我,但至少尊重我。”
說完了這句話,她的高跟鞋聲音便在樓道裏響起,沒有一會兒便消失不見了。
尊重?
還真是可笑,尊重不是相互的嗎?
她從未給她尊重,不管她多麼反對婚禮,她還是一意孤行地結婚了,現在反倒是回過頭來跟她講尊重啊?
搖了搖頭,初夏從地上站了起來,直接打開了冰箱,卻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這裏是出租屋,不是自己的家裏,所以冰箱裏沒有備好的酒水。
也不做猶豫,她抓起桌子上的錢包,便衝出了家門,直接到了便利店提起不少的酒水回家。
等到重新回家的時候,她才發現顧默風已經回來了,桌子上還放著一小盒打包回來的食物,大概是對方在外麵吃完飯,順手打包回來的。
吃過了就好,那她今天也不必跟他一起煮飯了,反正她吃不下。
初夏有點佩服自己,竟然在這種時候還能想到這個事情。
苦笑一聲,她坐在茶幾前的地攤上,將酒一瓶瓶地打開,就這麼大口大口的喝著。
因為隻有用酒精來麻痹自己,才不會那麼想要哭。
她早就察覺到自己對家裏來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卻沒有想到她的存在對沈芳菲來說,已然是一個麻煩。
她那麼輕易的就聽信了公司的那些謠言,站在了人家那邊對她來橫加指責,卻絲毫沒有考慮過,她聽到了那些東西是不是真相?
初夏一直喝一直喝,直到將自己買回來的酒都喝完,有了些醉意,才迷迷糊糊的站了起來。
她要回房間去睡覺。
喝多了酒的腦袋昏昏沉沉,整個房間都似乎在搖晃,好不容易走到了房門口,她推門進去,卻看到顧默風轉頭向自己看了過來。
初夏儼然不覺得自己走錯了房間,反而大大咧咧的直接走了進去,一屁股就坐在了顧默風的床邊。
顧默風看著她,一時不知道她想要做什麼?
“你說我怎麼就那麼傻呢?一直就覺得,我都是為了那個家好,現在才發現別人根本不在乎。”
初夏根本不管坐在自己對麵的人是誰?也不管是不是適合和別人說這些?她隻知道自己想要發泄出來。
顧默風或許不是一個很好的人,但是卻實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從初夏進房間開始,他並沒有說一句話,隻是安靜的看著這個女人,聽她委屈地說那些話。
哪怕是發現她竟然喝多了酒,她這行為很顯然是在耍酒瘋,可是看到那些眼淚,他便什麼都做不了。
“我隻是希望我們一家人可以簡單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難道是我的錯嗎?”
初夏不停地抹著眼淚,語氣委屈巴巴得像是一個被拋棄的洋娃娃,讓人恨不得將她抱進懷裏,好生安慰一番才是。
其實顧默風回來的時候,恰好遇到了她們母女的爭執。
因為她們的聲音實在是有些大,他還沒有開門,便聽到了那些爭吵聲。
他沒有進來,也不好站在門口繼續聽,尤其是聽到了初夏將沈芳菲推了出來。
所以他躲進了樓道裏,盡管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那麼做。
然後她們母女便推推搡搡地出來了,站在樓道裏還爭執了幾句。
顧默風更不好出來,一直等到初夏出去買東西他才進了門。
原來是跟家裏有矛盾,才離家出走住到這裏來的,平時看起來那麼傲嬌,背後還有著這樣的故事。
顧默風原本打算當做沒有看到這些事情,可誰能想到現在對方竟然喝多了酒?走錯了房間來這裏哭。
按照他們之前的約法三章,他是不應該插手別人的私事的,尤其是這些帶著感情傾向的私事。
可是看到對方這麼梨花帶雨的樣子,顧默風隻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揪成了一團。
“你不要再哭了,哭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隻會讓自己更加難過。”顧默風終於開口,一慣喜歡用來調笑的聲音,裏麵竟然帶著幾分微妙的關切。
大多數男人都會臣服在眼淚之下,但是大部分的男人,也不喜歡眼淚。
尤其是顧默風這樣見慣了爾虞我詐的人,更是覺得,眼淚其實是最廉價無用的東西。
他見過的眼淚多了去了,卻從未有一個人,讓他覺得這般心疼。
或許,對這個女人,感覺是有不一樣的。
“你根本不懂,哭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但是我難受啊,我這麼難受,誰又來解決我的問題呢?”初夏終究還是醉深了,哭哭啼啼的,完全不像是平時的她,連說話,都有點顛三倒四。
可顧默風還是聽懂了,她的母親離婚再嫁,她反對,所以現在跟母親矛盾很深。
“對於自己不想麵對的,又或者是難以麵對的問題,逃避或許不是一個好辦法,但是卻是一個最有效的辦法。”顧默風突然說道。
初夏眼睛哭得有點泛紅,聽到這個話,抬起迷離的眼睛看了過來,抽噎著說道:“所以我逃了呀,我都逃到這裏來了,她卻還是來找我,叫我去討好別人,在她眼中,我大概是一個工具。”
盡管心裏清楚,自己還不能給凰巢帶來什麼利益,但是這也是自己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釋了。
“每個人的價值不是由別人來衡量的,而是你自己給自己的定位。”顧默風冷靜地說道。
他英俊的臉上帶著些冷淡,也帶著些微妙的關切,但是這麼一本正經說話的樣子,卻好看到讓人移不開目光。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價值。”初夏卻似乎更傷心了,撲倒在床上,哭到不能自已。
要是換做別人,滿臉都是眼淚鼻涕的人這麼撲倒在自己的床上,顧默風一定會很生氣,但是現在,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安慰初夏,讓她不要這麼傷心才好。
“現在就算是沒有發現自己的價值也沒關係,你還這麼年輕,可以慢慢來。”這樣的安慰可不是顧默風的風格,他慣來習慣毒舌,從不給人留所謂的情麵。
可是現在對著初夏,他隻想順著她的話。
初夏也不再回複,隻是嗚嗚地哭著。
顧默風沉默了片刻,才突然說道:“你需要不需要一個肩膀或者是胸膛……”
他的話音剛落下,初夏便立刻從床上彈起,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裏。
等到將對方抱住的時候,顧默風才突然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心情,一直覺得怪怪的了。
他好像喜歡上這個女人了。
而且是見到了她的狼狽、瘋狂、不堪、傲嬌、悲傷,這麼多麵的她之後,有了這樣的感覺。
現在抱住她才覺得,那些不安,躁動的情緒有了一點點的安慰。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房間裏隻剩下了初夏的嗚咽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初夏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但是顧默風還是沒有動,一直保持著抱著對方的姿勢,似乎想要給對方久一點的安慰。
直到懷裏的小女人平穩的呼吸,顧默風才察覺到,她其實是哭累了,睡著了。
竟然敢喝多了走錯進了一個男人的房間,還敢直接哭到睡覺,這不知道是對他太信任了,還是對她自己太沒有信心了。
難道不知道自己絕對是那種可以吸引人的類型嗎?
顧默風搖了搖頭,將她抱回了她自己的房間,將她的外套給脫掉,又給她蓋上被子,關了燈,確定她不會凍著之後,才走了出去。
所以第二天早上,初夏發現自己被捆在被子裏的時候,大腦有點當機,不是很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怎麼會被捆在了被子裏?
昨天的記憶怎麼回憶,都回憶不到這一茬。
但是,這房子裏就兩個人,她可沒本事自己把自己弄成這樣,那就隻能是顧默風幹的了。
一想到這裏,她便大聲叫了對方的名字,讓他來給自己“鬆綁”。
“早啊,我的舍友。”顧默風像是已經運動完了,回來洗了一把澡,看上去精神奕奕。
“你為什麼把我弄成這個樣子?”初夏原本是想要將對方罵一頓的,畢竟怎麼能進女生的房間,還把人家給捆成了這樣。
但是看到對方這一副幹淨清爽的樣子,她的臉上竟然有點微微的發熱,原本到了嘴邊的話語,也繞了一個彎,聽上去並不像是指責,反而像是撒嬌。
“因為你昨天晚上有點鬧騰,我怕你夜裏睡了著涼。”顧默風解釋,末了又加了一句:“你難道不覺得我很厲害,很聰明嗎?”
他在開著玩笑,緩解著初夏的尷尬。
可是等到解了綁,初夏衝進了洗手間之後,卻又發出了一聲尖叫。
“我的臉,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盯著鏡子裏麵的自己,完全不敢相信,那竟然是自己的臉。
“宿醉,哭了很久,變成這樣,很正常。”顧默風也跟了過來,站在門口,看她幾乎要貼在鏡子上,隻覺得又可愛又好笑。
“可是也不至於長了三顆痘痘,黑眼圈還這麼明顯吧?”初夏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扒著鏡子,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卻又突然轉過頭來。
“你剛才說什麼?”初夏有點確定地問道。
什麼,哭?
她昨天什麼時候哭了?喝了那麼多的酒,不就是不讓眼淚掉下來的嘛?
竟然還是哭了,還在這個男人麵前丟人了嗎?
初夏抱住了頭,恨不得給自己挖個坑跳進去,然後把自己給活埋了才好。
顧默風有點好笑地看著她,漆黑的眸中閃過明顯的興味,一本正經地說道:“是,抱著我,哭得不肯撒手。”
“那我說什麼了沒有?”初夏隻想自戳雙目,才好不去看對方臉上那明顯的揶揄。
不過,哭很丟人,要是再說些什麼東西,那就更丟人了。
“至於說了什麼嘛……”顧默風故意拉長了尾音。
初夏緊張地看了過來,也不管自己現在的形象是不是糟糕到了極點。
“也沒什麼,大概就是些什麼覺得我很帥之類的。”顧默風笑了一聲,還做了一個聳肩的姿勢。
初夏鬆了一口氣:“別騙我,我就算是喝醉了,也不會眼瞎的。”
她很少會讓自己喝到斷片,所以隻能安慰自己,肯定沒有發生什麼,畢竟自己也不傻,不可能拉著一個還不熟悉的人,說些什麼呢。
顧默風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幸虧沒有說實話,不然,保不齊她會因為惱羞成怒,然後殺人滅口。
兩個人各懷心思,氣氛倒是一下子有點尷尬和不自然起來。
“那個,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你了,送我回房間,給我蓋被子。”初夏咳嗽了一聲,微紅著臉說道。
顧默風隻是看著她笑,漆黑的眸中,盛滿了意味深長:“沒關係,大恩不言謝…試試以身相許呢?”
“快給我出去!”初夏看到他又在跟自己開玩笑,立刻暴怒,將對方給推出了洗手間。
可是等人真的出去之後,她又捂住臉,隻覺得臉上有點發燙,難道是酒勁還沒過?
不過,誰要告訴她,她的臉要怎麼拯救一下?
“我的天,你這是怎麼了?”蘇瑾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是誇張地湊了過來,一臉的好奇。
“心情不好,睡眠不佳,你可千萬離我遠點。”初夏沒好氣地說道。
“得得得,我可不想惹你,是主編大人找你,好像是說設計稿的事情,你可自求多福吧。”蘇瑾小聲地說完,便立刻撤了。
本來聽到梁珣找自己,初夏有點憤怒,以為又是說楊可的事情,可一聽到是設計稿,氣焰頓時矮了三分。
最近的靈感確實有點枯竭,都怪這煩心事實在是太多了,也不能全部都怪她呀。
“主編大人,要不然,你給我放假吧,放一周假,我回來就交稿。”初夏進了辦公室,先發製人,一臉笑意。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她今天這狀態實在是有些不佳。
誰知道梁珣卻隻是露出一個狐狸般陰險狡詐的笑來:“上次休假你也這麼說的,你覺得我會信嗎?或者,休息也不是不可以,這個月的績效全無,你覺得如何?”
現在好不容易抓到了初夏缺錢這個把柄,梁珣覺得簡直是太爽了,這種“肆無忌憚”來威脅的感覺,真是妙不可言。
初夏頓時黑了臉。
果然,人這一但有了軟肋,就會處處受限。
“梁珣,等我翻身了,一定將你踩在腳下,狠狠蹂躪!”初夏在心裏暗罵了一句。
但是表麵上,她已經露出了一個笑來,甜美可人:“好嘞,不就是設計稿麼,我這就去做!包君滿意。”
她說完了這句話,便踩著高跟鞋,咬牙切齒地回到了辦公室,一頭紮進了工作裏。
另外一邊,顧默風打開冰箱的時候發現裏麵沒有什麼東西了,本想打電話給初夏,讓她下班帶點吃的回來,可不知道怎麼,腦子裏麵竟然浮現出她昨天哭得不能自已的樣子。
罷了,今天他出去買,犒勞她一下吧。
雖然這個念頭來得奇怪,可他也沒有深究,就這麼出了門。
晚上初夏回到家,本想去冰箱裏麵找點水喝,卻發現裏麵滿滿的都是菜,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覺得心頭一暖。
“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心靈手巧。”她端著水杯到了顧默風的房間門口,笑著說道。
顧默風本來不知道在看什麼,聽到她的聲音,將文件合上,抬頭,微微一笑,像極了一隻老謀深算的狐狸:“雖然你看上去不是那麼誠心,但是我也隻當你是在誇獎我了。”
兩個人目光對視上的時候,初夏竟然覺得心漏了一個節拍,為了掩飾這份突如其來的微妙,她立刻移開目光,說道:“是誇獎,是誇獎。”
顧默風看她臉上飄起兩抹可疑的紅暈,嘴角的笑意越發明顯,想逗逗她,又怕惹惱了她,便隻是看過來,目光中也帶著些微妙的笑意。
初夏隻覺得自己從未這般尷尬不自在過,匆匆打了一個招呼:“那我去研究菜譜。”
便逃也似地跑開了。
顧默風看著她,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一貫冷淡的眸中,也似乎多了一些難得的暖意。
初夏憋了小半個月,終於將設計稿給交了出去。
梁珣看著她癱倒在椅子上半死不活的樣子,哼了一聲:“不知道的,以為你去跑了馬拉鬆順帶參加了鐵人三項賽呢。”
“主編大人,有時候腦力勞動,比體力勞動要累多了,我覺得你得給我假期,我要休整一下。”初夏突然可憐兮兮地看著梁珣,心裏開始打起了小九九。
最近在公司雖然遇見楊可的機會不多,沈芳菲也沒有找她,但是這個設計稿確實耗費了她不少的精力,所以,還是會不想上班呐!
梁珣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眼睛有點危險地眯起:“你這動不動就要休假的壞毛病,是什麼時候養成的?”
“主編大人,你不能這麼壓榨我的勞動力呀,我之前積攢了那麼多的假期……”初夏見扮可憐沒有什麼效果,索性伸直了腿,恢複原本慵懶的姿態,斜斜地看了過來。
梁珣見她故技重施,又要開始之前的那招,不免有點頭疼,看在設計稿的麵子上,似乎也不願意跟她多做計較,道:“也罷,看你這架勢,我就算是留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
這?
初夏有點暴寒,這要是被不知情的人聽了去,還以為他們之間有什麼感情糾葛呢。
所以她露出一個無奈的笑來:“主編大人,沒事少看點瑪麗蘇的電視。”
梁珣沒明白她的意思,隻覺得她的笑慵懶又嫵媚,看得人心裏癢癢的,幸好他早就習慣,搖著頭無奈地出了門。
初夏休假的計劃得逞,便立刻去找蘇瑾,約對方下班去逛街。
“你還有錢嗎?”蘇瑾拆開一塊小蛋糕送進了口中,眼中盛滿了懷疑。
初夏笑道:“不是剛發了工資,我這人雖然沒有存錢的習慣,但是也不會提前消費,所以又不用各種還卡債,當然有錢。”
一句話,頓時戳中了蘇瑾的痛處。
作為一個月光族,每個月初發工資,還沒捂熱,便要還信用卡。
“那我不去,我要還債。”蘇瑾哼了一聲。
“別介嘛,難得約你逛街。”初夏微微一笑,撕開另外一個麵包,塞進了蘇瑾的手中。
“初夏,你有點奇怪哦,你不是不喜歡逛街的嘛,以前都是我約你,現在你約我不說,被我拒絕了一次,竟然還想用麵包來收買我!”蘇瑾頓時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
初夏表情頓時有點微微的不自然,卻又故作鎮定:“因為我發現沒衣服穿了,也懶得回去拿,更重要的是,去年的衣服,也配不上今年的我了。”
“女為悅己者容,你對著咱們公司這幫男同事,不早就沒有打扮的想法了嗎?”蘇瑾的笑越發八卦。
初夏被看得有點發毛,隻好說道:“得得得,怕了你了,我就說要休假了,心情好,想買點漂亮衣服出去浪。”
蘇瑾聽她這麼說,不由“切”了一聲:“年年見你出去浪,也沒見你有什麼豔遇,算了,我就舍命陪君子一回,下班之後等我。”
初夏見她不再懷疑,心裏不由鬆了一口氣。
其實她自己也有點奇怪,這突然想要買衣服,不會是因為跟個男人同住,不好穿得邋裏邋遢的吧?
不不不,才不是因為他。
初夏立刻甩頭,將自己這個荒唐的念頭給甩了出去。
而被念叨的顧默風,突然打了一個噴嚏,不由緊了緊風衣,加快了腳步。
“站住。”就在拐過一條巷子,快要到住的公寓樓下的時候,他卻突然被人攔住了去路。
他皺眉,認出眼前的這個人,正是剛才在商場跟自己發生矛盾的那個小混混。
剛才他去商場買東西,被這個小混混撞了一下,買的東西散落了一地,他也沒發作,隻是伸手去撿。
誰知道這個小混混非但沒有道歉,還一臉囂張地讓他道歉:“你瞎了嗎?撞到小爺我,也不知道說聲抱歉。”
顧默風直起腰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挑釁的小混混,冷峻的臉上,一雙漆黑的眸子,淩厲又不怒自威:“你說什麼?”
小混混雖然被嚇了一跳,可頓了一下之後,還是怒氣衝天地罵道:“老子說,你撞到我了,還不快點道歉!”
他一邊說,還一邊上前,那架勢,似乎要打人。
畢竟是人來人往的商場,這邊一吵鬧,便有人停下腳步來圍觀。
顧默風看著快要伸到自己麵前的拳頭,冷著臉,伸手一拉,一折,看上去輕輕鬆鬆的一個動作,卻讓對方大聲慘叫起來:“啊,鬆手鬆手……”
“快滾。”顧默風看到對方已經擺出求饒的姿態,鬆開手的同時,冷然出聲。
對方知道是碰上一塊硬骨頭了,也不敢多說什麼,惡狠狠地看了顧默風一眼,便先跑了。
顧默風也沒有放在心上,隻當是個再小不過的插曲,繼續買完要買的東西,這才出了商場。
誰能想到,這還沒有走到家呢,便又被攔了下來。
“剛才很威風嘛,真不認識你小爺我?敢得罪我,是不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了?”那個小混混手裏拿著一根鋼管,一邊往顧默風這邊走,一邊問道。
顧默風冷淡地看著他,又看了一眼他身後跟著的四五個人,微微皺眉:“你想怎樣?”
“小爺我也不是難說話的人,剛才你差點折斷我的手,就先給五萬塊錢,再下跪道歉,那小爺我就不跟你一般計較。”小混混不停地掂量著手中的鋼管,眼中滿是戲謔。
顧默風倒是也不著急,更是沒有半分害怕的意思:“五萬?你怕是想錢想瘋了。”
“沒錢?那你跪下來,給小爺我老老實實地磕兩個頭,我也原諒你。”小混混更逼近了一些。
顧默風沒有動,甚至都沒有往後退一步,隻是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傲然出聲:“如果我都不同意呢?”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那小混混被他不屑又高高在上的態度給激怒,咬牙切齒地說完了之後,便給那四五個人使了一個眼色,隨後便一起衝了上來。
顧默風也不是吃素的。
雖然這些年身居高位,出入都有人跟著,不會讓他陷入這樣的危險的境地裏,可不代表他沒有一點自保的能力。
所以一幫人,很快就纏鬥在了一起。
顧默風先是一個閃身,躲過了正麵小混混的鋼管,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旁邊一個人的手臂,反向一折,將他退了出去,砸在另外一個小混混的身上,令兩個人都重重倒地。
不過很快,被打倒的人,又重新站起來,而且看到顧默風身手這麼好,個個都急紅了眼,下起手來,更是不分輕重。
對方畢竟人多,還個個都有武器,顧默風再怎麼厲害,也逐漸落了下風。
尤其是有路人從旁邊經過,看到這邊在打架,立刻發出一聲尖叫跑遠了。
那聲音,竟然有點像初夏。
顧默風一個分神,被對方鑽了空子,一棍子打在了手臂上,他悶哼了一聲,劇痛頓時席卷了全身,讓他有點眼前發黑。
那些小混混見他受傷,頓時興奮起來,將他一腳踹倒,圍在了中間,拳打腳踢,口中還罵罵咧咧。
顧默風失了勢,再想扳回來,便不那麼容易了,隻能在劇烈地疼痛中,護住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是之前的路人報警,所以有警察趕了過來。
聽到警鈴聲大作,那幫小混混才一哄而散,走的時候,竟然還不忘將他買的東西給順便拿走了。
“這點東西,就當是你孝敬你小爺我了,以後做人低調點。”那小混混一邊跑,一邊還十分得意地丟下了一句話。
而等警察趕到的時候,顧默風已經快要暈過去了,幹淨的白襯衫上麵汙跡斑斑,血跡更是令人觸目驚心。
顧默風隻聽到周圍一片吵雜,又聽到誰說了一句:“先送醫院,等下再聯係家屬。”
家屬?
他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便華麗麗地暈倒了過去。
無心工作隻想著要休假的初夏接到警察局打來的電話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是不是太得意了,連警察都驚動了。
所以小心翼翼地接起來之後,隻聽到那邊傳來一個嚴肅的聲音:“你好,請問你是初夏小姐嗎?”
“是,我是。”初夏還在拚命回想著自己最近有沒有做什麼事兒,下一秒便聽到警察報了一個讓她有點目瞪口呆的名字。
“你認識顧默風嗎?”
嗯?這男人難道在外麵犯了什麼事兒?
初夏有一瞬間的出神,不過很快便又反應了過來,老老實實地回答道:“認識。”
“他出了點事兒,現在在醫院,能不能麻煩你過來一下?”
聽到這句話,初夏立刻站起來:“醫院?我馬上過來。”
她也不再多想,問清了地址之後,便急匆匆地拿著包往公司外麵走。
正好快要到下班時間,蘇瑾拉住她:“等我一下,我還有一個郵件回複一下就好了。”
初夏卻立刻掙脫開來:“我有點事兒,逛街的事兒再說。”
“嗯?出了什麼事兒了?”蘇瑾這才見到她臉色慘白,眼中滿是焦急。
可初夏根本來不及回答她問題,在她話音落下之前,便已經匆匆忙忙地走了。
“真是奇了怪了,天塌下來都懶得理的初夏竟然也有這種著急忙慌的時候?”蘇瑾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疑惑著搖了搖頭。
等到初夏趕到醫院的時候,顧默風已經做了大概的檢查和基本治療,轉到了普通病房去了。
初夏在病房門口,跟警察了解了一下大概的情況,才知道原來顧默風的手機裏,隻有她一個聯係電話。
所以警察才會跟她聯係,顧默風更是昏迷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既然你來了,那我們先走了,後續有什麼問題,等他醒過來,我們再做了解。”警察將手機跟錢包交給了初夏,便先走了。
初夏看著手機,以及那跟自己一模一樣的錢包,沒來由的,心裏竟然有點酸。
這種酸楚,在走進病房,看到病床上的顧默風的時候,越發強烈。
他安靜地躺在那兒,穿著不大合身的病號服,露出一大片胸肌,白皙的肌膚上布滿了青青紫紫的淤痕,看上去觸目驚心。
嘴角也破了,隱約還能看到一點血跡,眼角更是有一塊淤青,也不知道有沒有傷到眼球。
右手上綁著石膏,指節分明的左手上也有一道深痕,似乎還沒有來得及包紮,能看到皮裂開來,露出裏麵粉紅的肉色。
初夏站在旁邊,有點動彈不得。
這個男人,看他平時平淡冷靜,又不是風趣,吃穿用度,更是處處彰顯品質,本以為是個傲嬌的公子哥。
誰能想到,他手機裏竟然隻有她一個聯係人。
這種感覺真的挺微妙的,像是有點心疼,又有點同病相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護士小姐進來,才打破了她的出神。
“那個,他還要昏睡多久?”初夏連忙輕聲問道,又想要他早點醒過來,才能知道發生了什麼,可又怕吵醒他一般。
“應該快了吧,查了腦部,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呢。”護士小姐一邊給顧默風手上的傷口消毒,一邊悄悄地打量著他。
初夏點了點頭,又看到顧默風微微皺起了眉頭,大概是護士小姐下手有點重,連忙說道:“輕點吧,別弄疼他了。”
其實這完全是因為情急之下的脫口而出,護士小姐卻投來一個微妙的眼神,再下手的時候,果然聚精會神了許多。
等到處理好了之後,護士小姐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看了初夏一眼,帶著些羨慕和笑意說道:“你跟你男朋友很般配……”
初夏先是一愣,還沒有來得及說不要誤會,便聽到對方繼續說了下去:“注意不要讓他的傷口沾水,也不要碰他骨折的右手,有什麼事兒,你就叫我。”
她便隻好將到了嘴邊的解釋又咽了回去。
護士出去之後,她又對著顧默風發了一會兒的呆,然後猛然一抬頭,便看到了顧默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過來,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正看著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醒了。”初夏有點驚喜,也沒有多想。
顧默風隻記得自己昏迷之前,聽到警察說要聯係家屬,不過這醒來之後,第一個見到的,竟然是初夏,這著實讓他覺得有點意外。
不過,是初夏而不是其他的人,這種感覺,也不算壞。
“你怎麼會過來?”他開口,卻不經意扯動了嘴角的傷口,“嘶”了一聲。
初夏連忙說道:“警察給我打電話,說你在醫院,通知我過來一趟。”
她其實原本想問,你手機裏,為什麼隻有我的號碼,但是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不管是什麼原因,大概都不會是個輕鬆的話題。
“謝謝。”顧默風道謝,看過來的目光竟然多了些前所未見的溫睿繾綣。
初夏因為覺得他背後的故事悲慘,隻覺得他這渾身是傷,還要扯著嘴角對著他笑,更是要說“謝謝”。
人一旦帶有了自己的主觀感情,就難免會發散性思維,所以顧默風在她眼中,此刻的表情那是又倔強又憂鬱。
心裏不免跟著有點難受,便連忙說道:“沒事兒,大家都是舍友嗎,你有什麼不舒服的,盡管跟我說。”
顧默風見她一臉緊張,眼中也滿是關切,心頭不由一暖,也不說話,隻是看著她笑。
初夏被看得有點臉上發燙,隻好自顧自地轉移了話題:“那個,我去給你倒杯水。”
顧默風也沒有阻攔,笑著看著她去倒了杯水過來。
“可以自己拿嗎?”初夏將水遞過來,原本想要直接遞到對方唇邊,可轉念一想,還是詢問一下比較禮貌。
顧默風搖搖頭:“不可以。”
這個男人倒是自在,初夏在心裏碎碎念了一句,又瞥見了他嘴角的傷口,隻好認命般地去找了一根吸管,插進杯子裏麵之後,才重新遞到了顧默風的唇邊。
還挺細心的,顧默風閃過這麼一個念頭,看向初夏的目光中又多了些在別樣的情愫。
他右手骨折,左手受傷,身上更是多處軟組織受傷,暫時也不能出院,初夏怕觸及他的傷心事兒,也不敢問他有沒有家人在這邊。
本來想問有沒有朋友的,轉念一想,合住這麼久,也沒有看到有別人來找過他,他也幾乎不怎麼出門,哪裏來的朋友?
至此,顧默風在她的眼中,已經是一個沒有親友、沒人關心、沒人愛的孤僻者,所以她也“大發善心”,放棄了已經到手的出去玩的機會,留在醫院照顧顧默風。
偏偏這個家夥,好像沒有一點身為被照顧的自覺性,指使初夏的時候,倒是沒有一點的不好意思,完全沒有將她當外人看的意思。
給他調床的高低,放音樂,扶著去上廁所……
明明是可以有護工做的事情,顧默風卻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叫她。
初夏就算是再怎麼同情他,被這麼使喚下來,又見他倚在床上,帶著笑看她忙來忙去,似乎是在逗她,難免心生怨氣。
“吃飯了。”初夏特地去熟識的飯店,給他訂了排骨湯,還特別囑咐對方,少鹽少油,畢竟顧默風好像吃的很是清淡。
可飯菜來了以後,顧默風卻默默地看著自己的手,隨後歎息一聲,用包著紗布的手去拿筷子,笨拙得像是剛學吃飯的小朋友。
初夏本來想袖手旁觀,可看到對方這副可憐兮兮又好像委屈巴巴的樣子,隻好道:“我來喂你吧。”
但是話說出去之後,她便又想咬舌自盡。
怎麼就這麼心軟呢?
“那就先謝謝你啦,初夏。”顧默風立刻丟下了筷子,很明顯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他現在叫初夏名字的時候,總是帶著些笑意,又帶著些說不出來的溫柔,且會看著她,目光深邃而專注,這是一開始的時候,所沒有的。
初夏每每都會被他盯得有點不好意思,一邊暗罵自己怎麼不爭氣地臉又發燙,一邊一本正經地轉移話題:“我可先說好了,排骨湯的錢,可得你自己付。”
簡直是再糟糕不能的轉移話題了。
偏偏顧默風一邊咽下口中的湯,一邊點頭:“當然,我的錢包,不是在你那裏。”
一句看似很平常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總是帶著些難以言說的曖昧和微妙。
初夏避開他的眼睛,紅著臉爭辯道:“話要說清楚,錢包可是你非要放在我這裏的。”
說得好像是她強行要過來一樣。
“是,我心甘情願上交的。”顧默風從善如流,聲音低沉而帶著魅惑人心的磁性。
初夏手一抖,差點沒把湯都撒出去。
這個男人,絕對是故意在逗她的,可又讓人找不出把柄來,隻能又羞又惱地白了他一眼。
……
一頓飯,也能喂得像是打了一場打仗。
將碗筷收起,放在門口等人來拿的時候,初夏有點懊惱:初夏啊初夏,你是不是太久沒有交過男朋友了?怎麼這麼禁不起誘惑呢?不能看到對方長得帥就一直臉紅啊……
不行,可不能再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了,她暗暗發誓,可轉身回去之後,還是被吃得死死的。
到了晚上,初夏告誡自己,一定不能再心軟,所以對方說要她留下來陪夜的時候,被她一口拒絕。
“你一大男人,要什麼陪床?不是還有護工嗎?”初夏的語速非常快,像是在心裏打了無數遍的草稿一般。
“我不太習慣跟陌生人有什麼接觸。”顧默風一本正經。
“我們前不久,也是陌生人。”初夏想也不想地說道,確實,兩個人不久之前,根本就還不認識。
“可我們現在已經住在一起了,而且關係……”顧默風微微拉長了尾音,配著欲言又止的表情,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
初夏看了一眼在給他換藥的護士,怕他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連忙打住了他:“行了行了,知道了。”
見她答應下來,顧默風微微一笑,眼中滿是計謀得逞之後的得意。
“好好照顧你男朋友,盡量不要壓到他的右胳膊。”護士小姐換完藥,準備出去的時候,有點曖昧地看了一眼狹窄的病床,對初夏說道。
初夏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注意力全部都在對方說的“男朋友”三個字上,等到對方出去之後, 才反應過來,什麼叫做“壓到他的右胳膊”?
難道是覺得他們要睡一張床嗎?所以出去的時候,還“貼心”地幫他們把門關上了?
初夏反應過來,有點黑線地轉頭,看向了顧默風,隻見他也看著自己,似笑非笑,見她看過來,竟然還真的往旁邊挪了挪,空出一塊地方來,拍了拍:“要睡嗎?”
初夏這會兒倒是沒有害羞,白了他一眼,走到旁邊的沙發上,道:“多謝你的美意,但是我睡在這裏就可以了。”
顧默風倒是也沒有再逗她,一夜相安無事,大概是太累了,初夏竟然還睡得挺不錯的,最後還是被自己的手機震動給吵醒的。
“我的大小姐,你到底去哪裏了?也不來上班,也不出現的,失蹤了?”電話一接起,蘇瑾有點誇張的聲音便從那邊穿了過來。
初夏坐起來,迷迷糊糊地開口道:“怎麼了?我的休假單已經提交上去了呀。”
“大小姐,你為什麼又要休假啊,怪不得主編大人心情這麼糟糕,竟然讓我們下班之前把下期的稿子交上去,這不是要命嗎?”蘇瑾在電話那頭抱怨道。
初夏在他的咆哮之下,才終於清醒了一點過來,道:“你們自求多福吧,主編最近愛而不得,怕是有早更的現象,你可千萬不要惹惱他。”
說完了這句話,也不管蘇瑾在那邊的哀嚎,“啪”地一聲將手機拍在了身邊,便倒頭準備重新睡下去。
可這一翻身,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這可不是在度假屋,可是在醫院呢。
一想到這裏,她猛然坐起,卻因為用力過猛,差點沒有翻到地上去。
一抬頭,就看到顧默風大概早就醒了,正神清氣爽地看著她,見她狼狽不堪的樣子,悠然自得地打招呼道:“早啊。”
初夏有點呆住。
在微微透亮的晨曦下,那個男人正閑適地依靠在床頭,濃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揚起,帥氣不羈,長長的睫毛下,便是一雙幽暗深邃的眸子,此刻正看著她,英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此時噙著一抹放蕩不拘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