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怕苦,而她喝的就是這種苦感吧。
“所以,我很羨慕你,你從小被父母嗬護著長大,而我的父母總是告訴我,如何自立成長,如何擔負起家族的重擔,又如何去周旋那些勾心鬥角。等到二十三歲的時候,我已經能將這一切處理的遊刃有餘,然而,我總是感覺很累,很累。”她微笑著看著我。
“所以我現在,又開始嫉妒你,甚至寧可和你換一換,同樣的生命,我是勞碌命,你卻可以如此悠閑,如此的被愛。”
我挑起眉梢看著她,她卻轉過臉看向窗外,“所以,有的時候,我開始能理解Evan為什麼會愛上你,大概是以柔克剛,你是如此溫柔的一個女人,而我,終其一生,也是無法做到的。”
“我喜歡著溫柔,我喜歡著柔軟,但是我又討厭著軟弱,厭惡軟弱,因為那是致命的,我不能心軟,更不能學會心軟,更不能去嚐試他。”她靜靜的看著窗外,仿佛自言自語。
我此時此刻,突然覺得咖啡如此的苦,我應該去選一杯香茶,那樣清淡,卻不濃厚的味道,正適合品味人生,她的人生和我的人生。
“我從來不知道愛情這種東西,那是一種極為荒謬的感情。”她突然這樣說,我愕然的看向她,她似乎並不在意我的表情,繼續說道,“那是致命的弱點,我不能有。”她平靜的這樣說。
我卻突然覺得如此震撼,她覺得愛情是荒謬的?那麼,她對白易是沒有感情的嗎?沒有愛情,兩個人也能生活在一起,那麼後代的產生,隻是例行公事嗎?
如此刻板的相處,如此詭異的生活方式,那跟行屍走肉,機器,又有什麼區別?
“我母親常常說,隻要我坐上那個位置,感覺到所有的榮耀,那麼我的整個人生就被點亮了,因為我需要的是那麼多注目,並且崇敬的眼神,我需要的是,見到我的人投射的是崇拜甚至卑微的眼神。”
我靜靜的看著她,她卻微微閉上眼睛,說,“所以,我和他之間,不需要有愛情,隻是一場公平的交易,永恒不變的利益,那已經足夠。”
我再次震驚。
“這就是你所期待的婚姻嗎?”她如此驕傲,卻能接受?
她突然笑得很淒涼,“我隻能向命運屈服。”
我感覺莫大的悲涼和無奈。
“或許,我應該盼望著,有個孩子,趕快接下我身上的重擔,那樣,我就輕鬆了,後半生,還可以頤養天年。”她又笑了起來。
我半天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她給我的震撼太多了。
我突然覺得自己這一輩子是多麼平坦,從小都是任性妄為,被父母寵上了天,每時每刻都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每時每刻也在拒絕不喜歡的事情,我有那麼多的選擇。
而她,卻別無選擇。
“你家裏隻有你一個孩子嗎?”
她點點頭,“所以這是命。”
我慢慢底下頭去,在想,難道忙的連生孩子的時間都沒有嗎?
真是可悲,可歎。
還是,那麼多的考驗,使得一個人清心寡欲,甚至可以說,根本無欲?還是隻熱衷於事業和榮耀?我暫時不能理解。
“其實,我本不打算和你說這些,但是,見到你之後,我突然有了這種衝動,極少的衝動,所以,我對自己說,任性一次,希望這不是一次錯誤的選擇。”她將頭轉過來,重新投在我的臉上。
我在悲歎,她就連說一句話都要如此慎重嗎?一個人如此小心謹慎的活著,真的很累。
安靜了一會兒,她又說,“那件事,我已經聽伯父提起過了,你想到說服他的辦法了嗎?”她的表情開始認真起來。
我抿了一口咖啡,搖搖頭,“他很固執,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她笑了笑,“他是不會答應的。”
我皺起眉梢。
“那天在民政局,我看到他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他不會輕易放手。”她說。
我垂下眼睛,心想,既然知道他不會輕易放手,為什麼不去幹涉呢?
“所以,隻要你在他的視線裏一天,他就不會跟我結婚。”
我抬起頭看她的表情,是那麼平淡,絲毫看不出焦慮的樣子,難道是胸有成竹?
“那麼,我應該怎麼做?”
她慢慢的笑了起來,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著,就那麼直直的看向我,輕輕說道,“我會把你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