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苦修士
巴圖受到一個神秘人物的接見。
那是一個陽光晴朗的上午。喔,對了,巴圖這是兩天來第一次見到太陽。
巴圖跟著古麗娜穿過一個幽靜的小院子,看到月季花盛開在陽光下,有種久違的感覺。這兩天,拜火教給他灌輸了太多的慘痛的曆史,說實話,他很同情他們。無論是當初的花剌子模還是拜火教,都擁有燦爛的文化,擁有熱愛和平的人民,但是他們被成吉思汗這個偉大的皇帝給剿滅了。毋庸諱言,在花剌子模人民心中,成吉思汗是個罪人。巴圖也覺得成吉思汗在很多方麵都過於殘酷。可是,現在他能做什麼呢?
他無力扭轉曆史,也無力扭轉自己的現在。他是成吉思汗的子民,是他的怯薛軍,哪怕是知道了他的暴戾,他也無法背叛他。因為,他是蒙古人的令人驕傲的祖宗。他不能對不起先祖。
巴圖就是帶著這樣的想法穿過那個透著陽光的小院子,走進一條長長的走廊。古麗娜在他的眼裏,像是荒漠裏的一朵小花,走在他的前麵。
在怯薛軍裏,巴圖是跟李小龍和紮布是中心,是中堅力量。他雖然上過民族大學,並因此成為了牧區的蘇木達(鄉長),但是他秉承了父親的堅強和忠誠。阿爸吉仁泰是個武功高牆的漢子,可惜在五年前放牧的時候,神秘失蹤了。那時候巴圖還隻是旗裏的一名普通的職員,也不知道阿爸的怯薛軍身份。
跟很多怯薛軍一樣,阿爸到別的地方遊牧時,把象征身份的鐵馬令牌放在了鐵馬寺的紮布那裏。紮布把盛著令牌的木盒子傳給巴圖的時候,巴圖才知道阿爸是一個非常英勇的蒙古勇士。他為了履行自己的責任,親手殺死了三十多個盜墓賊。是所有怯薛軍裏殺人最多的。也正因為這個,阿爸曾經遭受幾十次暗殺。成為一名英勇的怯薛軍接班人的巴圖很快成為了怯薛軍裏非常出色的一位勇士。在他的心裏,蘇木達隻是他的表麵,怯薛軍的鐵馬衛隊才是他的真正身份。
巴圖的阿爸吉仁泰善用飛石。拳頭以下的石頭,都是他的最有力的武器。可是這一路上巴圖就沒有看到塊可以利用的石頭。
他計劃從這個地方逃出去。祆教的這些人,每天給他好吃好喝,住著他從來沒有住過的高級賓館,他們不會讓他白住的。
他已經從他們的歌舞,和讓他看的閉路電視上,看到了他們的企圖。從心裏上感化他,讓他歸順,為拜火教服務,應該是他們的目的之一。
巴圖就這樣想著,隨著古麗娜走進一個幽暗的房間。
房間很闊大,但是沒有陽光照進來,也沒有燈光。隻有在房間的中間,擺著一個火盆。火盆也不大,火苗呼呼燃燒著,讓巴圖聞到了木頭的清香。
巴圖隱約看到火盆後大約七八米遠的地方,坐著一個人。這個人坐在石頭上,正在盤腿打坐。
巴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仔細一看,那人真的是坐在一塊石頭上。巴圖朝四周看看,越看越驚訝。
這兒竟然是個山洞模樣。眼睛能看到的,除了一張桌子外,就是諸多的石頭,和泥土。他們腳下踩著的,也是泥土。不是想像別的地方,或者說是他的房間,腳下是木地板。
山洞裏的味道除了燃燒的木頭味道外,還有著泥土發出來的淡淡的土腥氣,有各種混雜的氣味。
不抽煙的巴圖甚至聞到了煙草的氣味。
古麗娜蹲下身子,朝火盆裏加了幾塊木頭,用一種巴圖聽不懂的語言,跟坐在石頭上的人交談了幾句。那人隻是淡淡的回答了幾個單詞。
巴圖揣摩那幾個單詞的意思,大概是“是”或者“好”的意思。
古麗娜朝著那人鞠躬,然後,走出了這個房間,或者說是山洞。
臨出門的時候,古麗娜朝著紮布意味深長的看了幾眼。巴圖試圖從她的眼睛裏讀出別的東西,但是沒有成功。
巴圖站在離火盆兩三米遠的地方,看著那個在石頭上打坐的人。那人沒看巴圖,用蒙古語說:“坐吧。”
他的蒙古話說得非常流利,這讓巴圖有些小小的吃驚。他看著他,那人再次說:“巴圖,坐吧。”
巴圖看了看周圍。在他身體左側大約一米遠的地方,有一個石墩。巴圖估摸這就是讓他坐的地方了,就坐下,看著他。
那人微微抬起頭,看了巴圖一眼,說:“巴圖,紮布還好嗎?”
巴圖一愣,說:“您認識紮布?”
那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說:“當然。巴圖,你阿爸吉仁泰我也認識。確切說,他也在你坐的這個位置上坐過。”
巴圖一聽,站了起來,問:“我阿爸?你到底是誰?”
那人歎口氣,說:“我的名字,你應該沒聽說過。告訴你也沒用,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在五十年前,我也是偉大的怯薛軍的一員。我殺過盜墓的日本人,那時候,你阿爸吉仁泰還是個光著屁股的孩子呢。嗬嗬。”
巴圖追問道:“那我阿爸在那裏?他怎麼樣了?”
那人輕輕的說:“你別急,巴圖。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訴你。請坐下,我不喜歡你站著的樣子。”
那人的話雖然很輕鬆的樣子,卻似乎很有威力,巴圖不由自主的坐下了。
那人說:“你的父親吉仁泰是個好人,是大汗的忠誠衛士。他現在好好的。”
巴圖真沒想到能在這裏得到父親的消息,非常激動,他問:“那您能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裏麼?我怎麼能見到他?”
那人說:“他在強木。喔,就是現在烏茲別克斯坦和哈薩克斯坦交界的一個大山裏的小山村。我可以告訴你,巴圖,很多失蹤的怯薛軍後代都在那兒。如果你去了,應該能有不少認識的人。不過,我不希望你去那裏。你應該有更重要的任務。”
巴圖一愣:“更重要的任務?您什麼意思?”
那人說:“巴圖,你應該接替我,成為偉大的瑣羅亞斯德教的一名教主。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
巴圖驚訝的看著他,責怪說:“您不是怯薛軍的後代嗎?您怎麼成了拜火教的人?您這是背叛,您知道麼?”
那人嗬嗬笑了一聲,說:“巴圖,我是參加了拜火教,但是我沒有背叛怯薛軍。我沒有出賣一個怯薛軍成員。我隻是重新選擇了我的信仰和渡過生命的方式。在怯薛軍的時候,我信仰暴力。同當年的拜火教一樣,他們也是信仰暴力。但是他們的暴力被大汗消滅了,他們才不得不改變方式,通過教誨來改變人的世界觀。而我們呢,我們的暴力也不會太長久了。人消失以後,暴力也會隨著消失。但是信仰的種子卻會代代流傳下去,會越傳越廣。我們偉大的阿胡拉.達戰勝了惡神安格拉.曼紐,讓光明戰勝了邪惡,人類從此有了希望。拜火教讓人互相關愛,給予陽光般的溫暖,如果人人都這樣,那這個世界才會充滿希望。巴圖,我們做為一個偉大的民族,應該有自己的責任感,有為整個人類獻身的精神。巴圖,我沒有勸你背叛我們的大汗,但是,我希望你能讓自己更進一步,別把自己局限住了。”
巴圖說:“我不想知道拜火教的什麼精神。但是你應該知道,現在拜火教在蒙古殺了不少怯薛軍衛士。他們的目的是找到大汗肉身埋葬地,得到什麼黃金麵具。您讓我參加拜火教,不是助紂為虐麼?這不是背叛是什麼?”
那人說:“巴圖,我們可以用另一詞來解釋我的行為,重新選擇。我發現了我過去很多錯誤的地方,因此我重新選擇了我的信仰和生活,並用苦修來我的過去贖罪。大汗侵略中亞的時候,殺戮上百萬,使得繁榮的花剌子模國千裏無人煙,這是大汗的罪過,也是我們蒙古人犯下的罪惡。黃金麵具本來就是人家的,我們應該還給人家,因此我覺得我們應該結束我們的使命,信仰拜火教,拯救那些沉浸在殺戮中的人,這才是大愛。”
巴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問:“那您的意思,讓他們盡管去挖大汗的秘葬地了?”
那人突然啞著嗓子笑了,說:“巴圖,你真的以為在止馬穀地有大汗的陵墓麼?大汗是個軍事天才,他的秘葬地,應該在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當然,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秘密,所有的秘密都是有極少數人知道的,才稱其為秘密。瑣羅亞斯德教的人知道,大汗真正的秘葬地,也知道那塊黃金麵具是大汗的隨葬品之一。當年護衛大汗靈柩的衛隊見人就殺,但是他們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有人看到他們殺人,會躲起來的。並且躲起來的這些人會痛恨他們的殺戮行為,把他們知道的告訴別人。瑣羅亞斯德教通過幾百年的打探和實地偵查,終於繪出了兩張地圖。在強木的長老們留下了一張,讓教裏的頭領選了三百多勇士,裝扮成商人,經過三個月的跋涉到了中國。幾百年來,那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可惜,他們在經過黑戈壁的時候被黑喇嘛截殺,隻有幾十人逃了出來,地圖也落到了黑喇嘛的手中。巴圖,我可以告訴你,這個旅館就是逃出來的教徒們在這裏開的,已經有八十多年了。所以,大汗的陵墓具體在哪裏,並不是我們想象的那麼簡單。我們護衛的地方,應該隻是大汗設的疑陣。”
巴圖問:“前輩,他們不是有兩張地圖麼?沒有了一張,還有一張啊?他們隻需要另派人馬來就就行了吧。”
那人搖搖頭,說:“強木隻是一個不到一千人的小村莊,這一次損失三百多青壯年和大筆的財物,對於這個村莊來說,是個毀滅性的打擊。等他們經過十多年的努力,再次準備派來人馬的時候,沒想到保存地圖的人失蹤了。直到現在,他們也不知道失蹤的那個人哪裏去了,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失蹤。這個宗教的所有希望,再一次破滅。這是個多災多難的教派,他們複興的唯一希望就是黃金麵具,為了這個目標,他們再次開始了漫長的戰鬥。巴圖,大汗是我們的祖先,但是我們不能迷信,不能讓他的光芒擋住光明。巴圖,我希望……”
巴圖打斷這個怯薛軍前輩的話,說:“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那人一愣,然後非常和藹的說:“當然,你可以盡管問。我回答你所有的問題。”
巴圖說:“前輩,我也許沒有您那麼高的思想境界,我是一個普通人,我能想到的就是完成我們的曆史使命。我是一個怯薛軍的後代,大汗是我們蒙古民族的驕傲,做為一個蒙古人,我有責任為我們的民族做事,哪怕是做大汗疑陣的棋子,也是我的榮幸。我不想為整個人類去獻身,因此前輩我想知道,如果我辜負了您的期望,沒有成為拜火教的一員,您們會怎麼懲罰我呢?”
那人嗬嗬笑了笑,說:“巴圖,你誤解了。既然到了拜火教的地方,是不會隨便懲罰人的。我們拜火教教人以善,所以,還是用善意的方式感化人。喔,比方把你們送到強木,在那個拜火教最高的教主那裏,讓你們受到幫助。喔,如果這樣,您滿意麼?”
巴圖想了想,說:“滿意。我想起碼我可以見到我的父親了。我還想問個問題,跟我一起進入胡楊林的薩琳娜怎麼樣了?還有李小龍。”
那人說:“她也在這裏。不過,非常對不起,我沒有權力讓你們相見,我隻能讓你們都生活得很好。她吃住的地方跟你一樣。那個李小龍在離這兒稍遠的地方,不過吃住都是一樣的。這個你放心。”
巴圖鬆了一口氣,說:“謝謝前輩了。您能告訴我我們現在是在什麼地方麼?”
那人輕輕咳嗽了一聲,說:“甘肅。也可以說是在蒙古。我的這個旅館一半在蒙古地界上,一半在甘肅地界。”
巴圖說:“謝謝。我想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到強木。”
那人想了想說:“巴圖,我希望你最好能考慮一下我的話。”
巴圖說:“我會考慮的。對了,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您,您為什麼住在這裏呢?您的賓館那麼高檔,您住在那裏多舒服。”
那人說:“我是一個苦修者。我們不追求舒適的生活,能在最艱苦的環境中修煉,是我們最大的快樂。這種快樂,你是體會不到的。”
2 屠城
巴圖繼續看電視。
畫麵上,從要塞裏出來的部隊,終於被烏雲吞噬了。烏雲非常可怕的席卷了整個草原。
小村寨趕集的人四散逃跑。
但是他們沒有逃出烏雲的魔掌。一個抱著孩子逃亡的婦女被他們抓住。他們把孩子吊在樹上,在樹下挖了一個大坑,坑裏埋著刀鋒朝上的尖刀,然後,在坑上放了一個圓木,放開女人,讓她去救她的孩子。
女人毫不猶豫的踏上圓木,小心的走到大坑的中間,伸手去勾著了那個孩子。但是因為這女人踮起了腳尖,當她抱著孩子後,導致身形不穩,搖晃了幾下,她就從木頭上掉了下去。
尖刀刺穿了女人的腳,從她的膠背上露出來,女人疼得蹲下,又有一把刀,從她的屁股位置刺了進去。那女人大叫一聲跳起來,一隻腳在落下的同時,又被尖刀刺穿。
女人身下鮮血直流。但是她堅持著,手裏舉著孩子,希望那些看熱鬧的救救她的孩子。
那些大兵接過她手裏的孩子。女人朝他們鞠躬,大叫一聲,坐在了刀尖上,嚎叫了幾聲,就死了過去。
大兵們大概沒想到這女人如此剛烈,興味索然的把那孩子扔進了土坑裏。女人沒有死透,孩子的哭聲,把她給叫醒了。她睜開眼,看著讓刀刺傷了腿的兒子,艱難的把他抱了起來,然後,狠狠的把兒子的心髒朝一把刀刃上摁下。看著兒子停止了痛哭,女人把兒子抱著,終於倒在了刀坑裏。
所有的房子裏,道路上,都在進行慘絕人寰的殺戮。這種殺戮包括那些投降的士兵,和孩子婦女。
他們所過之處,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剛剛還生機勃勃的集市,馬上成了恐怖死人村寨。連那些在屋子裏集會的神秘的黑衣男子,也大都沒有逃出去。他們雖然拿著刀,卻在烏雲過後,全都橫屍接頭。並且他們都沒有拉頭顱,蒙古人像穿螞蚱一樣穿著一串頭領,吊在馬屁股上,隨著馬的跑動,頭顱們被甩動的佛珠一樣,左右晃蕩著。
在集市上表演雜技的那兩個小女孩,嚇得東躲西藏,但是還是被人翻了出來。她們試圖逃跑,被幾個士兵砍去了雙腳,扔在了地上。那兩個女孩子躺在地上哀嚎著,一直到士兵們走了以後,她們還在地上邊爬邊痛苦的叫著。
城牆上站著威嚴的士兵。一個美麗的女人在城牆上給士兵們打氣。
城下的人開始攻城。
一開始雙方都死傷不少,但是戰局隻僵持了一會兒,攻城的蒙古人就占了上風。
他們蝗蟲一般爬上牆頭,瘋狂屠殺著守城的士兵和民眾。
有幾個人去開了城門,大批的蒙古兵一擁而進。那些抵抗,就像是洪水麵前的草垛一樣,被衝得稀裏嘩啦。大兵過處,屍體滿地。很多地方屍體太多,不得不像壘牆一樣堆積起來。
無論男女老少,隻要是人,他們就殺。有一戶人家被殺光後,有個士兵隨便揭開水缸,看到水缸裏蹲著一個小男孩。那些大兵把水缸舀滿水,把那個小男孩摁在水缸裏,直接淹死了。
有個八十多歲的老太太大概以為危險過去了,哆嗦著從藏身的地方爬了出來,剛探出頭,就被一刀砍掉了腦袋。
老太太的腦袋咕嚕嚕跑出好遠,身子掙紮了幾下,趴在了地上。
蝗蟲們把人殺光後,直接離開了這個小城,撲向另一個地方。
巴圖看完這段,心裏冰冷一片。
這種毀滅一切的殺戮,簡直是慘絕人寰。讓他有種渺小無比,無處可逃的感覺。
他站起來,關了電視。在房間裏踱著步,想把那種極端壓抑,極端絕望的感覺從腦子裏驅趕出去,有人在外麵敲門。
巴圖喊:“進來。”
古麗娜推門進來了。她端了了一瓶酒,輕輕的走到巴圖的眼前。
巴圖拿起酒看了看,是他非常喜歡喝的馬奶酒,他就倒了一杯,喝了下去。
古麗娜看著他,說:“巴圖先生,我有件事兒應該告訴您。”
巴圖一愣,說:“喔,什麼事兒?你說。”
古麗娜說:“我聽八法長老說,您明天就要被送走了。”
巴圖雖然對自己被送去那個什麼強木有一定的精神準備,但是現在突然聽到這麼一說,心裏還是陰暗下來。
這期間,別的拜火教長老也跟他說過話。在他們的描述中,巴圖要去的地方,應該是一片荒漠,荒漠中,有中世紀的古堡,有淒厲的冤魂形成的風,有能進不能出的地下要塞,當然也有那個在荒漠中的碩果僅存的拜火教村落強木。
在強木,人人都是拜火教信徒。有著東南西北四個教堂。有拜火教王妃蘇珊的紀念堂。當然也有專門教誨他們這些蒙古人的訓詁所。
巴圖勉強笑了笑,說:“古麗娜,謝謝你這些天的照顧,我會永遠記住你的。”
古麗娜看著巴圖,眼睛裏漸漸濕潤起來,她說:“巴圖,您是我見過最有教養的男人,我會永遠記住您的。”
古麗娜給巴圖斟滿了酒,自己也倒了一杯,兩人碰了碰杯,幹了。
古麗娜喝了酒,臉色漸漸紅了。她看著巴圖,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裏盛滿了深情。她說:“巴圖,如果我想成為您的女人,您同意嗎?”
巴圖愣愣的看著她,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古麗娜笑了笑,說:“我給您唱首歌吧。”
不用巴圖答應,古麗娜就邊跳舞邊唱了起來。巴圖聽得處理,她唱的是一首中亞民歌,但是她把歌詞換成了蒙古語,所以巴圖聽得明白。
你是潔白的綿羊
我是放牧的姑娘
我把你捧在手心裏
裝在我的心坎上
……
曲子舒緩優美,加上古麗娜略帶沙啞的嗓音,歌聲就如輕柔的薄紗,把巴圖罩在了裏麵。
巴圖不由得看著這個讓人動心的美麗的小姑娘。古麗娜邊唱著歌,邊跳了過來,依偎著巴圖,巴圖一時心亂意迷,不由得伸手抱住了她。
古麗娜微微仰起頭,閉著眼,花朵一樣的嘴唇朝著巴圖微微的張著,巴圖低下頭,剛要親吻這兩片香唇,他的腦子裏突然出現了薩琳娜。
似乎薩琳娜就在旁邊看著他。
巴圖忙鬆手。靠著他的古麗娜被閃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上,古麗娜睜開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驚訝的看著他。
巴圖窘迫的對她笑了笑,說:“對不起,我有了女朋友。她非常愛我,我也愛她。我不能做對不起她的事兒。”
古麗娜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說:“巴圖,您是個真正的男子漢,古麗娜願意為您為您獻出一切。”
巴圖不好意思的說:“古麗娜,你是個善良的好姑娘,巴圖謝謝你。”
古麗娜轉身走了出去。巴圖以後才知道,古麗娜的以身相許也是拜火教長老們想到的辦法之一。
可惜,智慧的長老們失算了。
3 屍蟲
陷坑並不深,紮布隻是嚇了一跳,並沒有摔著。他勉強站住,卻感覺腳下踩著的不是土地。腳下的感覺像是踩在了一堆枯朽的樹枝上,他每一動,都會踩得樹枝叭叭響。
頭頂上傳來吉列姆和巴雅爾急切的呼喚:“紮布,您怎麼樣了?紮布……”
紮布一邊站住,一邊說:“沒事,吉列姆,。我這是掉在哪裏了?”
吉列姆說:“我感覺這個地方應該是個祭祀的地方。這個圓圓的東西是個祭台。您掉下去的地方,無疑是個祭坑。不過,我不知道這個祭坑裏有什麼。”
紮布聽說是個祭坑,趕緊摸過丟在一邊的火把。火把因為被摔在地上,已經快熄滅了,紮布把它擎起來,等它重新燃燒起來後,舉著把祭坑仔細看了看。
這一看,差點讓紮布再次摔倒。
祭坑裏,是無數的白骨。人的骨頭。有的骷髏和骨架還完好的結合在一起,有的就斷開了。但是,所有的骨頭都是放的很整齊,呈三隊排列。
不過他看不出這些祭坑有多深,因此不知道這些躺著的骨架下麵有多厚。紮布現在就踩在這些骨架上。
吉列姆他們也靠近祭坑,照著火把,看清了祭坑裏的情況。
突然,站在上麵的巴雅爾喊了起來:“快過來,紮布,有東西爬過來了。”
紮布邊朝著吉列姆他們站著的地方移動,邊問:“什麼東西?在哪裏?”
巴雅爾喊道:“別問了,快過來。”
紮布艱難的移動到巴雅爾站立的地方,接住了他遞下來的一截木頭,被巴雅爾拽了上來。
因為攀爬需要,紮布把火把扔在了那些骨頭上。骨頭在燃燒著火把的炙烤下,發出一陣香味兒。爬上來的紮布朝下看去,看到從祭坑的東南角,爬上來一層密密麻麻的黑色的東西。它們似乎能感知熱度,都朝著紮布扔下的火把位置湧了過來。
那雖然是那麼小的動物,但是一刹那間,他們就幾乎爬滿了整個祭坑上的骨頭。粼粼白骨變成黑色的潮水,發出令人心悸的沙沙聲,朝著那火光爬去。
先其到達的那些蟲子已經爬上了那火把,被火烤得劈啪作響。但是後麵的相繼湧上來,一層一層的,壓住了火苗。
真真又香又臭的味道,從烤焦的那些蟲子身上發散出來,越來越濃重。
他們一直看著那些蟲子把火光壓死,然後,繼續朝前爬。
吉列姆把手中的一個火把扔在地上,對大家說:“快跑,這是屍蟲。專吃屍體的,被它們咬著,必死無疑。”
大家一聽,急了,都轉身朝後跑。但是被後麵的人和馬給堵住了。
人轉身快,馬在這個地方轉身可就很費勁了。它們不習慣大概也沒練過在這種地方轉身,一匹馬要好長時間才能在人的幫助下轉過身來。
而那些黑蟲子似乎越聚越多,源源不斷的從地下爬上來,那種爬動著的,讓人聽了渾身瘙癢的,難受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就像是潮水越來越近了。
頃刻之間他們就把吉列姆扔下的火把壓滅了,聚集之後,又散開,朝著他們急速的爬了過來。
紮布喊了一聲:“快跑,別管馬了,沒時間了,”
但是他們騎的馬都是他們家裏最好的馬。在蒙古人心裏,好馬就是他們的心頭肉啊。有的人不舍得,在大家又滾又爬跑了出來後,還在後麵拉著馬瞎轉。紮布和吉列姆拉也拉不走。眼看著那黑蟲子已經從馬腿爬了上來,那人更不走了,用馬鞭子去打馬腿上的蟲子。
紮布看著這人瘋狂的樣子,知道無法勸走他,隻好和吉列姆先跑了出來。
有四匹馬和一個人留在了裏麵。
他們剛出洞口,就聽到裏麵傳來了異常驚懼的馬屁的叫聲。他們都能聽見那馬邊悲哀的叫著,邊撂著蹄子,聲音淒慘,簡直讓人神經崩潰。
留在裏麵的那個牧民的馬顯然也被那蟲子咬了,那人邊狂躁的喊著邊罵著那些蟲子。顯然他的馬已經不受他控製,被蟲子咬得瘋狂起來了。
紮布在洞口喊著那人的名字,讓他趕快出來。那人卻充耳不聞,繼續罵著喊著他的馬。
紮布想進去救人,吉列姆攔住了他。紮布剛要強行衝進去,就聽到從裏麵傳來了那人的喊叫。
一開始的聲音是驚訝的恐怖的,其後的聲音猛然大了起來。幾乎同時,那人從洞裏邊喊著邊朝外跑,他們聽到他的腳步聲瘋狂的落在地上,那不成人聲的怪叫,隨著衝擊著人的耳膜。
吉列姆似乎能聽到他的喊叫。他對紮布說:“如果他是讓屍蟲咬了,不能讓他出來。那些屍蟲跟著出來,我們一個也跑不掉。”
紮布看著吉列姆。吉列姆從巴雅爾手裏接過弓,搭上了一支箭。紮布看著吉列姆瞄準了洞口,剛想說什麼,他聽到了噗通的一聲,應該是那人摔倒的聲音。
倒地後的那個人,喊叫的聲音小了很多,大概叫了三五聲後,就沒了動靜。
也幾乎在同時,那些馬屁也都沒了聲音。嘈雜的山洞猛然靜了下來。
吉列姆讓大家快走。雖然那些蟲子有了食物,暫時不會出來找他們,但是它們吃了食物後,有了熱量後,馬上就能飛起來,那時候,即便是跑,他們也跑不出它們的攻擊。這些屍蟲的毒氣雖然不如毒蛇的毒厲害,但是如果讓一隻咬了,那人就可能在一個月後,渾身潰爛而亡,被三隻咬了,就有可能在一個小時內死亡。
如果同時被十隻咬傷,那不用幾分鍾,人就會渾身腫脹而亡。
大家第一次聽說世上還有這種蟲子,趕緊就朝後跑。
吉列姆喊住朝後跑的那兩個,讓他們別亂跑,還得找洞口趕緊出去。現在的胡楊林不知道什麼樣子呢,他們沒有後退的路。
吉列姆看著剩下的三個洞口。發現這三個洞口都沒有什麼兩樣,也沒有標記,都是圓圓的頂部,寬度高度都是一樣。
他咬了咬牙,說:“沒別的辦法,走吧,隻能瞎碰了。”
吉列姆帶頭走進了一個山洞。
這次他們隻剩下一匹馬了,因此走得比較快。
走了一會兒,山洞又出現一個岔路口。
吉列姆想了想,帶著他們朝右拐。
走了一會兒,吉列姆就看到了石壁。
一個比走廊要寬出兩倍的房間似的山洞。
洞壁上還有鐵釘,但是用手一動,就碎了。山洞的一邊放著一個水缸。紮布湊過去看了看,水缸裏是空的,什麼都沒有。
大家四處看了看,四周都是實實在在的石壁,沒有絲毫類似石門的痕跡。吉列姆回去,,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另一個非常短,盡頭有一個巨大的石像。那石像是在洞壁上直接鑿出來的,石像前有一個巨大的用石頭砌成的圓形祭壇。還能看出裏麵有著厚厚的木炭。
幾個人又走出來,回到大廳。
讓他們稍稍放心些的是,大廳裏沒有那些蟲子。在第一次他們進去的洞口。他們看到了那個留在山洞裏的怯薛軍衛士。
他身上穿的衣服也幾乎沒有了。裸露著白森森的骨頭。所有的皮肉和內髒都沒了,整個人就像是屠宰市場裏的羊架子一樣。不,應該說,。是比羊架子還幹淨。
那人仰躺在地上,兩隻黑洞洞的燕窩看著紮布他們。紮布很悲傷。剛剛還是生龍活虎的一條漢子呢,現在卻被那些惡蟲啃得精光,這個世上,真是沒有道理可講。
紮布突然看到那人的眼窩動了動。他以為自己是看花了眼,再看的時候,看到從他的一個眼窩裏,竟然鑽出了一個屍蟲。
這個屍蟲黑身子,紅紅的眼睛(因為不見陽光,它們的眼睛是退化的),它朝著紮布他們抬了抬頭,猛然振翅朝著紮布就飛了過來。
紮布忙閃開。
吉列姆迎上去,用刀拍了蟲子一下。那蟲子被拍得落在地上,被紮布一腳踩爛了。一股猛烈的臭味兒,從那蟲屍上散發出來。吉列姆大驚,絕望的喊道:“紮布,你闖禍了。那些蟲子聞到味道都會飛過來的。”
紮布沒聽說過還有這種事兒,問:“怎麼辦?”
幾乎在同時,他就聽到風聲。大家心說,這是怎麼了?
吉列姆看著他們洗耳靜聽的樣子,臉都變形了,驚問:“是不是聽到了風聲?”
大家點點頭。
吉列姆讓人幫忙,把那具屍體從洞口拖過來,蓋住死去的屍蟲,他讓紮布脫下碾死屍蟲的那隻鞋子,也扔在了屍體上,然後把自己的火把烤著鞋和那屍體,帶著大家就朝一個山洞跑。
大部分屍蟲暫時被火烤著的屍骨身上發出的香味兒吸引了過去,但是還是有一部分跟著他們飛進了山洞。
紮布聽到了那種令人極度恐懼的翅膀振動的聲音,就扯了扯吉列姆的胳膊。吉列姆問:“是蟲子跟過來的麼?”
紮布拍拍他的手,意思說是。
吉列姆轉過身,突然從手裏彈出一個東西,打在一邊的一條狗頭上。那狗當時就仆倒在地,抽搐了幾下,就死了。
吉列姆從一個人手裏搶過一個火把,扔到了狗身上,帶著大家繼續跑。
跑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他們的眼前終於出現了一扇石門。
有了生的希望,大家都激動起來。
吉列姆讓大家考後些,自己跟巴雅爾要了一個火把,舉著找石門的開門機關。
他在石門的右邊找到一個凹洞。裏麵還是有一塊橢圓形的大石頭。巴雅爾扳著石頭艱難的轉動著,石門轟轟的開了。
大家從石門跑出去,以為眼前應該就是寬闊的大草原了,沒想到前麵竟然還是一個山洞。
不過這個山洞不是人工開鑿的,而是一個天然的,比較狹小的山洞。幾個人朝外走,吉列姆和紮布依然在前麵。走了一會兒,他們看到了洞口。
幾乎同時,他們也看到了洞口外,有一堆火光。
吉列姆讓大家把火把熄滅,輕輕的走了出來。
紮布看到,不遠處有個人影一閃而過,沒入了黑暗中。
4 關鍵的時候到了
巴圖從來沒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麼荒涼的地方。
當汽車穿過山區的時候,山上除了嶙峋的山石,山上沒有草,更沒有樹木。遠遠近近的山起伏著,宛若大海的波濤,無邊無際。
當他們好不容易走出山區,眼前猛然就是一片沙漠。眼前是連綿的沙丘,沒有綠色,沒有水。天空中偶爾路過的鷹是唯一的生命。
巴圖都替那鷹困惑,這兒連個蟲子都沒有,那鷹到這兒幹什麼呢?
直到他看到一個跳動著的小小的身影,他的心裏都為之感動起來。因為看到了它,那就說明附近應該有水有草。
那是一隻兔子,它在巴圖的眼中成了那隻鷹的每餐。巴圖的判斷沒錯。他們在重新走人一個山區,在山區顛簸了兩個小時後,終於在一個山穀中,看到了世外桃源一般的美景。
在這個被荒涼包圍著的山穀裏,土地肥沃,樹木蔥蘢,一個巨大的池塘裏,遊著一群一群的鴨子和鵝。
巴圖隻來得及看了幾眼,感覺那種荒涼的印象還沒有被徹底的從腦子裏驅逐出去,就有人過來,給他把眼蒙了起來。
給他蒙眼的男人很文雅,笑起來很想中國明顯葛優。這個人給他蒙臉的時候,用蒙古語很歉意的說:“對不起,巴圖先生,按照我們這裏的規矩,我得給您蒙上眼了。”
巴圖閉上眼,讓他給蒙起來。他企圖瞪大眼睛,透過蒙著的布看到外麵,卻不太成功。
他隻能隱隱約約的看到有些低矮的小房子。汽車在一個圓形的建築外停下,巴圖能看到這個建築的輪廓。那個像葛優的青年男子把他拽起來,讓他跟著他走。
巴圖隻好下車,跟在他的後麵。進入那個建築後,應該是裏麵光線不好,巴圖什麼都看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