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槍八沒有理會秦隊長的詢問,而是孤身繼續前行,我們隻好緊緊跟隨著他。這時候坑道前方突然出現了兩條岔路,九槍八猶豫了片刻,選擇其中的一條走了進去,但是我們僅僅走出去三五十步遠,坑道的岔路便越發多了起來。秦隊長想到從坑道兩壁留下的痕跡查探我們身在何處,我和郝班長也連忙參與其中。借著昏黃的燈光,我一寸一寸摸索著兩壁,卻什麼都沒有發現。於是,我們隻好憑著直覺選擇坑道前行,豈料最終岔路縱橫交錯,越走越多,以至於我們有兩次甚至轉回了原來走過的坑道。
郝班長有些沉不住氣了,連連嘟囔:“怎麼像個八卦洞似的,這他娘的啥時候是個頭!”
走在前頭的九槍八也有些惱怒,他愁眉不展地說:“再這麼下去的話,估計咱們不但找不到老四,說不定最後還得被困死在坑道裏。”
秦隊長在前麵的幾條岔路來回走動,過了一會兒,他似乎發現了什麼蹊蹺,突然“咦”了一聲,接著他伸出手掌衝著幾條坑道挨個兒擺了兩下,繼而轉臉對九槍八說:“二當家,你過來試試,這條坑道好像……”
九槍八連忙趕過去學著秦隊長的樣子擺著手掌,他的興奮溢於言表:“沒錯,這條坑道的溫度的確比其他幾條要高一些,秦隊長的意思是?”
秦隊長說:“順著溫度高的坑道一直向前走,這樣咱們就不會再迷路,隻是,我怕走下去會直接闖到鬼子的聚集地。二當家,要知道這天寒地凍的,鬼子也不是鋼鐵之身,況且又是在地下,他們要想保命必然也會點火取暖。”
九槍八說:“秦隊長的猜測並非沒有可能,可是這麼走的話,最終必然偏離後山柞林的方向,那麼追蹤老四就變得南轅北轍了。”
秦隊長說:“這一點,二當家不必擔憂。倘若裘四當家拿了紅貨,我斷定他必然要順著出口逃跑。二當家你想想,要塞出口會設在哪裏?一定是距離他們集聚地非常近的地方。平日他們或許會遍布在要塞的各個角落,但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們也應該有所戒備,萬一有什麼風吹草動,短時間內逃出要塞,恐怕是唯一的辦法。現在你我往出口行進,不是正好跟追趕裘四當家順路嗎?”
九槍八說:“道理雖然是這樣,可畢竟老四取那些紅貨還需一段時間,假如他出現在咱們身後或者暗地裏設下埋伏,那可夠你我喝上一壺的。”
秦隊長搖頭道:“二當家,我推測這種概率應該很小。裘四當家對這裏的地形了如指掌,現如今咱們在這裏瞎闖亂撞也有半個多鍾頭了,這段時間足夠他取走想要的那些紅貨。當然,小心駛得萬年船,為了謹慎起見,老郝和小馮你倆殿後,注意保持警戒。”
就這樣,我們按照秦隊長的思路依次前行。在此後行進的過程中,雖然遭遇的坑道縱橫交錯,但憑借著溫度的差異,我們輕而易舉就辨別了要走的路。隨著我們腳步的延伸,坑道裏的熱量也在攀升,與此同時,一股燒焦的味道緩緩鑽進了我的鼻孔,我不禁輕聲問郝班長:“班長,你說鬼子這是弄什麼呢?這味道實在太難聞。”
郝班長“哼”了一聲:“八成是知道咱們要端了他們的老巢,嚇得自焚咧。”
秦隊長聽到我和郝班長胡謅,連忙回身衝著我倆瞪了瞪眼,我和郝班長不敢再言語,隻是一邊頻頻回首,一邊警覺地向前挪動著腳步。那股燒焦的味道越來越濃了,漸漸地發展到刺鼻的地步,這時候,我突然在這股味道裏聞到了一股濃厚的油膩,抑製不住接連幹嘔起來。就在我覺得頭昏腦漲不能自已的節骨眼兒,從坑道旁的一間石室裏突然“咕嚕”滾出一個東西來,它的突如其來讓秦隊長慌忙喊叫了一嗓子:“臥倒!”
我們抱著腦袋稀裏嘩啦地倒了一片,生怕這個東西是炸彈一類要命的玩意兒,我屏住呼吸等待著它的爆裂,這期間石室之內傳來了逃遁而去的腳步聲。九槍八等了片刻見滾落腳下的東西並沒有什麼異常,連忙起身準備追趕,秦隊長卻一把拉住他,衝他搖了搖頭。我再仔細觀察那個東西,發現它是用粗布包裹而成,那上麵正有血水流淌。
二膘子征得秦隊長的同意後,用槍筒將粗布挑開,我隻看了裏邊的東西一眼便冷汗迭出。在昏黃的燈光之下,一顆雙眼未合的頭顱赫然出現在我們麵前—頭顱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前往砂石嶺報信的方老把頭!
秦隊長的身子搖晃不已,他有些抑製不住地連連顫抖,他對九槍八說道:“二當家,我們實在低估了裘四當家和這座地下要塞。裘四當家能在半路截殺了方老把頭,足以說明這座要塞是多麼四通八達,我在想小西天山寨會不會隻是這座地下要塞的一部分?”
九槍八牙關緊咬,言語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看來的確是這樣,咱們實在是過於低估老四的賊心了!這個王八蛋居然料到了秦隊長會派人到砂石嶺搬救兵,現在他殺了方老把頭,那咱們豈不是成了甕中之鱉?如果咱們的小命也搭在這裏,他就可以把那批紅貨悉數吞掉。”
秦隊長說:“不錯!隻是我萬萬沒有想到,裘四當家為了那批紅貨居然不顧情分,甚至連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的幹爹都忍心殺害。”
九槍八伸手把方老把頭的雙眼合攏,厲聲道:“隻要老四這個王八蛋落在我手裏,我必然讓他不得好死。我要把他碎屍萬段,以慰我大哥、老三、方老把頭,還有寨子裏枉死的弟兄們的在天之靈!”
秦隊長說:“二當家,我在想,既然裘四當家故意把方老把頭的人頭丟給我們,我想他必定對置我們於死地這件事胸有成竹。所以,接下來你我的行事更要加倍小心。”
我聽到秦隊長這麼說,慌亂不已地拉下手中匣子槍的保險栓,生怕裘四當家會突然從坑道兩端的某一個石室之中突然展開攻擊。現在裘四當家在暗處,我們在明處,對於要塞之內的情況,我們又不甚了解,似乎這場對峙在一開始就呈現一邊倒的局勢。我想這一點就連秦隊長和九槍八都心知肚明,隻是走到這般地步,我們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想不出手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