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槍八意味深長的勸解讓裘四當家的額頭冒出了汗珠,而他的手更是哆嗦得不成樣子,那把駁殼槍幾乎在他的掌間亂舞。
時間像是凝固一樣停滯不前,我清楚地聽到眾人抑製不住的呼吸聲,就這樣過了好一陣子,裘四當家才緩緩把顫抖的手臂放了下來,駁殼槍“啪”的一聲跌落在地,而他隨著匣子槍也一起跌在了地上。
這時候郝班長戰戰兢兢挪到裘四當家跟前,先是一腳踢飛了那把駁殼槍,然後轉身衝秦隊長喊道:“綁不綁?”
秦隊長不置可否,反而將裘四當家拉起身來,他先是衝著九槍八點點頭,然後才說道:“裘四當家,我想知道那隻食盒裏裝的是什麼,它現在哪裏?藤田實彥交給你的任務究竟是什麼?”
裘四當家雙眼緊閉,滿臉痛苦地任額頭上的汗水緩緩滴落,但卻始終把嘴唇抿成一條堅硬的線不肯說上一字。
方老把頭雙眼噙著淚水把寬厚的手掌放在裘四當家的肩膀上,禁不住抽泣起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兒,你說你這到底是為了啥嘛!你就告訴秦隊長,我拚了老命也保你安生,你倒是說啊……”
這時候裘四當家突然長喘了一聲,他緩緩睜開雙眼,對九槍八說:“二哥,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事跟我幹爹沒有半點關係,全是老四一個人做的孽。那隻食盒我可以交給你們,藤田實彥交給我的任務,我也可以告訴你,但是我乞求你不要為難我幹爹好嗎?”
九槍八看了看秦隊長:“你大可以放心,待我們拿到食盒,你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我想秦隊長自有公論。”
裘四當家一邊點頭一邊站起身來,他有些虛弱無力地說:“你們跟我來,那隻食盒就在我的屋子裏,我這就把它拿給你們。”
我突然覺得吃了一顆定心丸,五天以來,再沒有什麼比裘四當家這句話更讓我覺得心滿意足了。隻要拿到食盒以後,裘四當家把迷霧重重的事情交代清楚,我和郝班長就可以安心地回到部隊報到,一切都將畫上圓滿的句號。這麼想著的時候,我覺得身體裏緩緩湧動出一股莫名的亢奮,腳底雖然踩在厚厚的積雪之上,但卻騰騰地溫熱。
漫天飛舞的大雪依舊沒有停歇,老北風還在洶湧地肆無忌憚,一如我們返回山寨之時。不同的是,大當家震江龍和三當家王老疙瘩已經再也無法從屋子裏走出來,他們以血的代價換來了那隻食盒的下落,換來了密鑰的真實身份。那麼,藤田實彥的絕密計劃究竟是什麼呢?
我帶著滿腦子的想法,隨著咯吱咯吱的腳步聲來到裘四當家的屋外。裘四當家將要推門而入的時候,秦隊長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先行把虛掩的屋門推開了,當他確信屋子裏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後,才揮手讓裘四當家進屋,裘四當家邁步進屋時衝秦隊長報以慘淡的微笑。
這夥入了綠林的亡命徒房間裏的擺設,基本上都如出一轍,除了一鋪大火炕和幾條棉被之外,就隻有一張吃飯的木桌和幾把凳子,外加一個立在牆角的木櫃。裘四當家拖著疲遝的身子指了指牆角的木櫃,對秦隊長說:“那隻食盒就在櫃子裏,秦隊長用不用先檢查檢查?”
假如裘四當家不先說上這句話,我想秦隊長或許還會拉開櫃門,可是裘四當家這麼一說,秦隊長反而有些被動了,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的人,對於束手就擒的人,這個時候再計較這個,多少有些說不過去,所以秦隊長擺了擺手,示意裘四當家可以上前。
裘四當家緩步走到櫃子麵前,手指輕輕地鉤住了櫃子上的鐵環—他緩慢的動作讓我的身子緊緊揪成一團,生怕櫃子裏的食盒再突然不翼而飛。就在這個時候,郝班長大概是由於緊張過度,居然“嘩啦”一聲拉起了槍栓。幾乎就在我們回身觀望他這眨眼的工夫,裘四當家猛然拉開櫃門,緊接著弓身閃了進去,“砰”的一聲把櫃門反手關了上來—櫃子下端頓時傳來一片空洞而急促的奔跑聲!
這瞬間發生的事情太過突然,以至於所有的人看到裘四當家消失在櫃子裏後,都本能地退後了兩步!而這時我恍然明白了些什麼,小西天山寨裏畢竟窩了一群朝不保夕的土匪,這些把腦袋瓜子別在褲腰帶上活命的主兒,怎麼會不給自己留條後路?—沒錯!裘四當家逃跑的這條密道就是後路。我突然身子一抖,既然山寨有密道,按理說身為二當家的九槍八應該知曉,為什麼他不事先言說呢?
秦隊長似乎跟我想到了一塊兒,當他焦急不已地向九槍八發問之後,九槍八茫然地搖頭道:“我在山寨的日子也不短了,此前從未聽大哥提到過密道一事,難道是大哥有意隱瞞我?”九槍八轉臉又問二膘子,二膘子把腦袋搖成撥浪鼓,也說從未知曉山寨還有一條密道。
這時候郝班長突然來了倔脾氣,上前把櫃門拉開,接著喊道:“秦隊長,咱們不要再胡亂猜測啦!還是趕緊下去追,再耽擱一會兒,裘四當家早尥沒影兒了,咱們不能讓到手的鴨子再飛咧!”
秦隊長粗暴地製止了郝班長:“做事多動動腦子!現在敵我情況不明,就這麼貿然衝進去,萬一出了差池誰來收場?剛剛二當家也分析過了,裘四當家不隻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