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所有人都被秦隊長這一番話弄得麵麵相覷,不禁沉默起來。
最後,九槍八輕咳了兩聲緩和了氣氛,說道:“秦隊長的意思是,葉西嶺想讓你們替他完成他要做的事,但是又不甘心你們輕易揭開謎底?恕小弟愚昧,這簡直太矛盾了。”
秦隊長一臉悵然:“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人心叵測。一個自視甚高卻性命不保的人,在臨死之前編製了一張巨網,毫不留情地把我們所有的人都統統網入其中。而這個世界為此付出的代價不單單是疑惑、不解和憤怒,還有箭傷、奔波、猜忌,甚至幾百條人命。”
我摸了摸胳膊上的箭傷,眼前忽然浮現出與葉西嶺告別時的那一幕,他臉上的那道疤痕無法遏製地讓我恍惚不已。如果在不久的將來他泉下有知,聽到秦隊長對他的這番評價,他消瘦如刀的臉頰是否會帶著心滿意足的譏笑?
這時候秦隊長慢吞吞地點起一支煙來,整間屋子的氣氛似乎被煙霧平息下來。而雙方的態勢更是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葉西嶺讓本來劍拔弩張的對峙變得心平氣和。秦隊長把煙盒扔在桌子上,他對九槍八說:“二當家,咱們繼續按照事情的經過往下捋吧。我現在關心的是,大膘子的死也在你們計劃之內?”
九槍八連連搖頭:“大膘子之死確實是一個意外,這是我和大哥萬萬沒有想到的事。由於那隻食盒先由大膘子拿回山寨,所以我和大哥返回之後第一件事便去尋他,但是我們找遍整個山寨也沒有看到他的影子。”
秦隊長說:“這是一個關鍵點,我們要弄清大膘子在回去的路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當日我們抵達山寨的時候,大膘子手裏拿著的是葉西嶺的勃朗寧手槍。既然他拿著食盒先行回到山寨,葉西嶺的金蟬脫殼又是隨後布置的,那這把槍如何解釋?唯一的可能就是,大膘子當時並沒有離開,他是在你們走後偷拿了葉西嶺留在碎屍身上的勃朗寧手槍。而大膘子回到山寨之時手裏並沒有食盒,反而要匆忙離開山寨,問題就出在這裏—食盒在這期間被人截獲了,大膘子也發現了食盒所牽扯的秘密。”
九槍八蹙起眉頭:“按照秦隊長的推測,那麼從大膘子手中拿走食盒的人肯定在山寨當中無疑。那時候三當家跟秦隊長在一起可以排除在外,我和大哥形影不離也可以忽略,老四已經趕往雞爪頂子……似乎當事人都沒有作案的可能呀!”
秦隊長滿臉疑竇:“二當家,這個疑點是整件事情的轉折,你容我再好好思量一下,咱們繼續。”
九槍八說:“秦隊長接下來是否要問,為何老四中了我一槍之後,現在還會安然無恙?如果是的話,我可以暫時歇息歇息,由老四跟秦隊長繼續講吧。”
裘四當家起身抱拳道:“秦隊長,小弟當日也是迫不得已才欺瞞了秦隊長,還望秦隊長不要放在心上。為了給大哥轉移後山柞林裏的二十九箱紅貨贏取時間,在雞爪頂子,幹爹和我對秦隊長所言完全是為了拖住你們。其實二哥並沒有打我一槍,我那麼說隻不過是想擾亂秦隊長的思路,讓事情看起來複雜些。我知道三哥帶領你們往雞爪頂子必定會走那片核桃林,所以便讓幹爹在此等候,並從那群山魈手裏救下你們……”
秦隊長打斷裘四當家的敘述:“裘四當家為了讓我們相信,故意讓方老把頭在我們看到你之前透露了你中槍的事,目的是讓我們先入為主,然後順理成章地認為這是事實,從而不再去懷疑你?既可以幫你把騙局繼續圓下去,又能成功地讓你置身事外,也就是說你是除了大當家以外,第二個從整件事情裏剝離的人?”
裘四當家笑道:“秦隊長分析的不錯。一個身受重傷的人除了養傷似乎幹不了其他事情,這樣一來我就可以秘密潛回山寨,然後跟大哥一起著手轉移那二十九箱紅貨。”
秦隊長苦笑了兩聲:“裘四當家的腦筋真是不一般。你完全利用了我們的心理,而我秦鐵就偏偏中了你的圈套,居然真的沒有掀開你身上蓋著的虎皮被褥看上一看。”
這時候震江龍從桌子上的煙盒裏撚出一支煙,他把煙卷放在鼻間嗅了嗅,又重新放回煙盒之內,說:“既然話都講到這個份兒上了,那我就來說說黃三的事吧。就在秦隊長和兩位同誌趕往雞爪頂子找老四的那段時間,我下手弄死了黃三。現在寨子裏的幾百個兄弟的命都沒了,我對那二十九箱紅貨也有些心灰意冷了。虱子多了不癢,黃三的命我自然會抵。”
秦隊長擺了擺手:“大當家,如果整件事情查清之後,我希望大當家能把黃三厚葬,他是最無辜的。”
震江龍麵色深沉地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九槍八話鋒一轉,說:“其實,秦隊長,在我大哥假死這件事上,我們露出了一個極大的破綻。而這個破綻,也是我帶著秦隊長查探黃三的屍首時才突然想到的。當時我真怕秦隊長去查看黃三的腳趾,因為我大哥隻有九根腳趾,倘若你們一旦發現,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幸好……”
秦隊長苦笑著點煙抽了起來,似乎彌漫不止的煙霧會讓他的頭腦持久地清醒,隨後他說:“二當家,那麼接下來我們把花舌子揪出來之後,他和三當家演的那場戲也是在你們計劃之中吧?”
九槍八瞟了一眼王老疙瘩,歎聲道:“本來這是一個好局,可惜老三在最後的關頭沒有收住。我猜秦隊長當時就對老三拉槍栓那下產生懷疑了吧?常年在刀口上過活的人,已經養成了那種習慣,無論怎麼掩飾,習慣總是會留下蛛絲馬跡的。而秦隊長之所以把花舌子帶去鷹屯,應該也是想試探他的虛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