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睡了,那個人就醒了。
他慢慢地睜開眼睛,眼神無比深邃。他輕飄飄地走出家門,警惕地四下看了看,低下頭,行走在窄仄的胡同裏,手裏拎著一根繩子……
王響響打了個激靈,不敢再想了。
他感到很無助,很害怕,因為他還沒想出那個問題的答案。
因為未知,所以恐怖。
如果知道誰是鬼,恐怖也許會減少一些。至少,應該知道該提防誰。
王響響下了床,又檢查了一遍門窗是不是都關好了。窗外一片漆黑,有一些枯葉在空中飄來飄去,無聲無息地落在地上,不動了。
他關了燈,躺在床上,又開始想那個問題。
誰是鬼?
誰是鬼?
誰是鬼?
黑暗籠罩了他,也籠罩了所有的一切,包括那個鬼。
他很恐懼,又下了床打開燈,繼續想。
燈光明晃晃的,他的心裏黑乎乎的。
四周靜得不正常。
過了半天,王響響聽見一陣很鬼祟的聲音,似乎是指甲在剮蹭地麵,又似乎是什麼東西在磨牙。聲音來自床底下。
他一下子僵住了,絲毫不敢動。
很快,一個穿紅嫁衣的東西從床底下鑽了出來,披頭散發,表情不詳,斷斷續續地說:“我……就是……那個鬼……你看看……我是誰……”
王響響不敢看,慘叫一聲,跳下床,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
那個東西跟在他後麵,輕飄飄地追。說它是個東西,是因為它完全不像是一個人——它沒有胳膊、沒有軀幹、沒有雙腿,隻有一個五官模糊的腦袋從紅嫁衣的領口伸出來,極其詭異。
外麵很黑,看不到一個人。
王響響拚命地跑,不停地大聲呼救。可是,周圍除了無邊的黑暗、無邊的靜謐,什麼都沒有。那個東西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麵,不聲不響。
終於,王響響看見了一盞紅燈籠,旁邊站著三個人:水紋、毛尖尖和木棉。他們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場追逐,沒有絲毫出手相救的意思。
“救我!”王響響大聲喊。
“怎麼了?”木棉竟然笑了。
“後麵有個東西在追我!”
木棉往後看了看,笑著說:“那不是王鐵釘嗎?”
王響響回過頭,一眼就看見了王鐵釘。
王鐵釘竟然穿著一件紅嫁衣,不太合身,明顯偏小,每一個扣子都扣得嚴嚴實實,看上去十分別扭。他堵住王響響的退路,眼神木木的……
王響響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他下了床,首先彎下腰往床底下看了看。還好,床底下什麼都沒有。他又環顧四周,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
隻是一個噩夢。
為什麼會夢見王鐵釘穿著紅嫁衣在後麵追他?
怔忡了半天,王響響的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難道王鐵釘才是那個鬼?他開始重新思考那個問題:王鐵釘說他不是鬼,毛尖尖說木棉是鬼,水紋說毛尖尖是鬼,木棉說毛尖尖誣陷她,他們中間隻有一個人說的是真話,誰是鬼?
先假設王鐵釘就是那個鬼。
王鐵釘說他不是鬼,是假話。
毛尖尖說木棉是鬼,是假話。
水紋說毛尖尖是鬼,是假話。
木棉說毛尖尖誣陷她,是真話。
隻有木棉一個人說的是真話。
謎底和謎麵對上了!
王鐵釘就是那個鬼!
王響響打了個冷戰,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次他請大家吃飯,木棉臨走的時候說看見王鐵釘抱著那艘船去了海邊,還提著一盞紅燈籠……
原來,王鐵釘從一開始就暴露了。
王響響的腦子裏一下炸了鍋,一幅幅關於王鐵釘的畫麵浮現出來:
那艘船出現的那個停電的夜晚,王響響去配電室查看情況,在路上看見了一對綠幽幽的眼珠子。現在,他已經知道了,那是一條流浪狗,和王鐵釘的關係挺好。當時,王鐵釘是不是也在附近?停電是他搞的鬼?
那天晚上王響響請大家吃飯,把撿到的那艘船抱了出來。王鐵釘立刻說那是王繩失蹤前劃的那艘船,給整件事定下了恐怖的基調。當時,他的表情和平時不一樣,眼神很冷。
王鐵釘告訴王響響,他在海邊看見了水紋,穿一身大紅衣服,表情很古怪。
王鐵釘說王響響和七年前那起失蹤事件有關。
王響響丟掉了那件紅嫁衣,王鐵釘撿到又還給了他。當時,王鐵釘的眼睛裏閃著異樣的光,似乎很想笑,但是一直憋著,沒笑出來。
在那個小島上,王鐵釘說發現了水紋的一個秘密。
王鐵釘一點點地向王響響傳遞這樣一個信息:一切都是水紋在搞鬼。他傳遞的信息有理有據,令人信服。他這麼做可能是想借水紋之手替王繩報仇,也可能是想把罪行都推到水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