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哀小姐的錯……不,這根本就不是錯誤。”
我低頭凝視身旁的助手。
麥茶一直抓著我的左手,並以夾克為中點時不時向各個方向晃蕩——就像是被鏈子拴住的小犬。
注意到我的目光,她揚起臉。
依舊無法捉摸她視線的落點,但應該可以認為是在與我對視。
“對於麥茶來說,哪邊才是幸福呢?”
疑問被丟出。
對象是——麥茶、唐川、抑或……我自己?
不可能指望麥茶的回答。
我不知道……曾經作為“娜爾嘉”生活在這座都市的女孩是什麼樣的人。
現在的麥茶失去了記憶,甚至可能連情感都處在相對異常的狀態。
她能夠理解我的疑問嗎?
同樣的——那也是我猶豫的要因之一。
對於麥茶而言,作為郵遞助手的生活和過去的生活哪一邊比較幸福?
這是無論如何求索都難以獲悉答案的無解之問。
那麼,從今後的角度看待又如何呢?
聖狄安娜孤兒院的環境清幽,從薩沙那些孩子們的臉上也總是能看見笑容。
倘若就此告別沙海,她應該能作為“娜爾嘉”,就此過上安逸的生活吧。
能否將那份安逸……直接定義為幸福?
而當下的麥茶……幸福嗎?
助手正扯著我的夾克袖子,一路優哉遊哉地注視著沿途水景。
直接向她本人詢問能夠得到答案嗎?或者說……能夠得到我願意接受的答案嗎?
事到如今我才發現,明明度過了整整兩年的時間,對於談不上朝夕相處至少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助手,我的了解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此刻的我感到恐懼……
對於麥茶的未知感到恐懼,因而無法客觀評判。
對於自身麵臨的決斷感到恐懼,因而無法冷靜思考。
對於她的想法本身都感到恐懼,因而連詢問都無法進行。
在猶如無盡漫長的思考盡頭,有人回答了我的問題。
“鄙人能理解麵臨決斷的痛苦。”唐川哀輕聲低語。
“唐川小……”
“但是,能坦誠地思考,並遵從自己的內心而行動,鄙人認為那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咦?”
唐川哀舒展身體,伸著懶腰。
浴衣的袍袖紛亂著、白紋舞動間,仿佛下起了細雪。
“因此,縱然鄙人認為是己身直接招致了你的苦惱,鄙人依然不會道歉。”
“所以說,我不覺得是唐川小姐的——”
“噓。”
唐川哀豎起一根手指,緊接著,在那猶如細玉的指尖後麵,我看到了——
微微揚起的嘴角。
她微笑了。
“這件事是鄙人的責任,因此鄙人會負起責來見證到底。”
足以融化冰川的暖陽——古籍中的比喻在此處引用堪稱絕妙。
“路易先生你可以盡管困擾,盡管糾結,盡管思索,鄙人都會見證下去——見證由己身意誌做出選擇之人的幸福。”
我有些恍然。
藍底白雪的浴衣在逆光中明滅,仿佛要融入唐川哀身後的水渠天徑之中。
“哀小姐——”
“到了。”哀小姐眨眨眼,最後的一絲俏皮伴隨著微笑從她臉上消散無蹤。
她又回到了那個不苟言笑的唐川哀,雙胞胎中冷峻的姐姐。
我抬起頭,目的地的建築有著相當大的規格。
在古樸的木質大門上方,懸掛著鎏金的銘牌。
在銘牌中央,以蒼勁有力的字跡書寫著四個大字。
“龍……涎……溫、泉。”麥茶一字一頓將其誦讀而出。
“那麼,先陪鄙人投個件吧。”
唐川哀徑自踏入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