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有艙室漏水，外有敵軍圍困，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敵船愈來愈近，幾人中魏嵩最先耐不住沉重的壓力，慌張地大喊：“張司馬，情況緊急，現在怎麼辦！”
張柯心想，我不過是年長幾歲，又沒有三頭六臂，怎會有辦法，你來問我，我去問誰。他攤開雙手無奈地說道，“準備作戰吧，總不能引頸就戮麼？”
另一條船上李晃抱胸而立，滿臉怨氣地問道：“無刀無槍，拿什麼戰！”船隊出發時守衛糧草的兵丁全都被王坦以集中兵力為由調走，隻餘水手。
至於剩下的兩人更加指望不上，韓橫向來沒有主見，此時默不作聲，而孫弼直接自暴自棄，“逃又逃不了，打又打不過，橫豎一個‘死’字，不如投降算了。”
兩軍交戰正酣之際發表此等言論屬實大逆不道，所以孫弼話音剛落便遭到斥責。
“放肆！”張弼身後站立的侍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難，一拳將其打倒在地，接著狠狠啐了一口濃痰。這些鎮國公府的侍衛大多都是軍中遺孤，他們的父輩幾乎全部死於西夏人之手，可謂血海仇深，當著他們的麵談論投敵無異於觸其逆鱗。
孫弼已然心灰意冷，他若無其事地抹掉了臉上的穢物，順勢倚住船舷，雙眸空洞。
鄰船上李晃不明就裏，見同伴受辱，隔水大罵：“你才放肆！區區一個侍衛，竟敢對淩江將軍的兒子動手動腳，是誰給你的膽子，還不速速跪地求饒，賠禮道歉！”
淩江將軍孫化是柳芳在右神威軍中的下屬，跟隨征北將軍柳芳馳援朔州去了，他為了避嫌，並未將庶子孫弼帶在身邊，而是托付給了牛繼宗。
動手之人用蔑視的目光上下打量李晃，嗤笑著說：“哈哈哈！莫說他是淩江將軍的侄子，便是淩江將軍本人來了，我亦不懼。像這種貪生怕死的小人，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對，我殺一雙！今天誰敢投降，老子第一個取他性命。”
“你……”粗鄙之語噎得李晃結結巴巴，無可辯駁。
“全都給我閉嘴！”危亡之際張柯舍棄了自私鑽營，顯現出幾分英雄氣概，“既食君祿，當盡君事。沒有兵器，我們就用牙咬，用手掐，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死則死矣，但絕不能讓敵人好過。水手不要再劃船了，把力氣留著禦敵。趕在沉船之前，我等與敵人決一死戰！”
船艙中的水手聽到命令後紛紛來到了甲板上，拿起船槳迎敵。失去動力的大船懸停在河心，遙遙望去像幾隻溺水瀕死的多足蟲，船槳在兩側揮舞，仿佛掙紮的蟲肢。
大多數《水滸傳》通俗繪本中阮氏三雄的兵器是船槳，但他們用的是短槳。一丈三的長槳是不適用於戰鬥的，結構使然，操槳者即使用出全力也不足以致命，但有弊就有利，它橫掃起來範圍巨大，尋常之人稍有不慎就會被打落水中。
但長槳陣這次麵對的敵人卻不是等閑之輩！齊達內率領的部隊是西夏軍中僅次於鐵鷂子的精銳，並不把漫天的槳影放在眼中。他們眼明手快，以兵器阻擋，偶有疏漏也全不在意，任由木槳落在身上。這些攻擊隔著鐵甲並不能造成多少傷害，最多留下幾塊淤青。快艇上一旦有人被打得踉蹌，身旁的同伴便會將他牢牢抓住，不給他落水的機會。圍攻的船隻長驅直入，幾乎沒有傷亡便闖過了長槳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