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綢盡掛,鑼鼓喧天,江南首富桑家相隔十年再次娶親。
醉吟堂安安靜靜的,好像並不受外界的熱鬧影響,有小廝快步進了園子,挑起門簾,對看著書的桑羽涅說道,“少爺,到時候了。”
桑羽涅也並不說話,隻是點了點頭,然後隨手就將看著的書放在一邊,原來是一本《曲本草》。
桑羽涅隻是整理了一下衣服,撫平一些褶皺,然後就跟著小廝到前院去了。
此時的夷白已經坐著轎子繞城走了一圈了,這裏的習俗是新娘子出嫁時會被抬著繞城一圈,讓鄉親們看看長什麼樣子,說一些淑性茂質、宜室宜家的喜慶吉祥話。
一大早天還沒亮,夷白就被叫起來穿衣打扮,隻草草地吃了兩口粥,一路上搖搖晃晃,耳邊嗡嗡的,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睡過去了。
“停轎!請新娘下轎!”
夷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喜娘抓著袖子往下拽。
下轎時她踉蹌了一下,可把喜娘嚇壞了,連忙將她的身體扶正。
喜娘的心裏直嘟囔:這新娘子可千萬別出什麼事啊!今兒可是桑老爺的大喜日子,我的職業生涯千萬不能在這裏斷送!
然後又不動聲色地剜了夷白一眼,這山溝溝裏出來的娘子就是不行,哪哪都不行!要不是八字好,哪裏就能進了桑家的門呢,真是被天上掉下個大金餅砸中了。
夷白又困又餓,哪裏能注意到這些,她隻想快點結束儀式,大吃一頓後上床睡覺。
馬上就要到桑府的門口了。
忽然間,領著她的人換了,本來有些粗糙的、胖胖的手,變成了一隻溫潤如玉的玉手。
她抬起頭,看著牽著她的人。
啊,是桑羽涅啊……
他今天穿了一件鵝黃的袍子,在這滿是大紅的背景中亮得晃眼,夷白眯了下眼,周圍全都模糊,隻他一人清晰。
桑羽涅的臉上是滿是歡喜的笑意,對著她恭恭敬敬,怡悅地叫了聲:母親。
但是夷白一眼就看穿了他。
小騙子。
她心裏說。
她可是在皇宮裏帶著小皇帝廝殺出來的勝者,一眼就能看透人心,桑羽涅還是太年輕 ,偽裝得並不完美。
不是很歡迎我呢!
夷白微微一笑。
桑羽涅牽著她走進桑府,穿過喧鬧的人群與樂歌。
青年的背挺得筆直,一步步地堅定向前,火紅的新娘走在他身側,跟隨他走著他走過無數次的路。
多年以後,桑羽涅會回憶起,主角是她,卻不是他的婚禮,隻不過留下的隻是充滿遺憾的淚滴。
但是,此時十幾歲的他,隻會偽裝出一派乖巧,帶著對身邊人的輕微敵意,被迫接受一個陌生人侵入他的領地。
一段短暫又漫長的路後,他鬆開了她的手,沒有絲毫的猶豫和留戀。
“吉時已到,拜——堂——”
夷白跪在軟墊上,對著前麵的桑家祖先排位拜了下去。
到了夫妻對拜的環節,她扭頭一看,果然,由小廝抱著個氣宇軒昂的大公雞,桑老爺並沒出現,想來桑老爺已經病得不行了,自己的婚禮都不能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