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慢慢黑了,山路更加難走,老鄧感受著腳下碎石不斷帶來的尖銳感心中更加擔憂,這黑燈瞎火的,萬一後邊有人摔上一跤肯定就掛彩了,若是再受了重傷,好比是摔斷了腿,那便遭了罪。
老鄧想,這些年輕的當兵娃還要去打仗,在戰場上槍子可不長眼,受傷了跑不動那可不就......老鄧不敢再想了,他打心眼裏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多麼年輕的小夥子啊,多麼好的隊伍啊,他不舍得任何一人丟掉性命,因此便揉了揉眼睛,更加凝神盯著腳下的路。他攥緊了手中的木棍,努力辨識著方向,可黑夜已經迷住了他的眼睛,他往後看了看,又往前看了看。後麵,長長的隊伍若隱若現,前麵,暗暗濁濁的遠方看不清楚。
夜更稠了,蟲鳴聲也更清晰,老鄧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漸漸連成了一條線,一條讓他感覺到踏實的音線。這是一支八千人的隊伍,正在茂密的林中穿梭,身為向導他必須將這支隊伍平安帶到零陵。天又黑了一些,老鄧開始不斷努力回想這條路上熟悉的標誌物,盡管已經走了很多次,可是他心中依舊擔憂,千萬不要走錯啊!他不斷朝自己呐喊。
黑夜中老鄧拚命搜尋著記憶中的標誌物,每當眼前的實物和記憶重疊後他就感到稍稍的安心,但沒過幾秒,他就又陷入擔心找不到找下一個路標的的恐慌中。
八千人的隊伍,八千條命,此刻老鄧感覺這八千條人命就掌握在自己手中。這支隊伍要去做什麼?他們有什麼樣的任務,老鄧一概不知,可老鄧知道這是一支好隊伍,這是一支他從來沒見過的好隊伍,這是一支真正為老百姓打天下的隊伍。
再走了會,黑夜獨有的味道開始出現,老鄧已經聞到了潮濕的水霧和青草的微澀。遠處傳來猛獸嚎叫,近處蟲鳴悠悠。往常這樣的深山老鄧在絕不會夜間踏入,可在今天他卻心中難得一片踏實,他的額頭和胸膛一直在冒汗,這汗水似滾珠,像雨滴,不停的滑下又冒出。老鄧抹了把汗水,小心謹慎的出了口氣,他再次望向身後,長長的隊伍看不清楚,但是那連成一片的腳步聲還在傳蕩。汗水從他的臉頰滑落,他這次放心的喘了口粗氣,可他還是感覺氣息還是不順暢,還是不斷有熱汗從身上冒出,老鄧清楚的知曉,這燙汗絕不是來自翻越兩座大山的疲勞,而是來源於心中的那團熱火,這火一直在燃燒,燒的他渾身發燙,燒的他手臂總想用力揮舞,燒的他想大聲喊出:紅軍來了!
山路更加難走了,隊伍已經來到山腳下,又要開始翻山了。老鄧已經看不清楚路麵了,他幾乎是憑著感覺在趕路。他看不清楚路,身後的其他人也看不清楚,可是長長的隊伍中沒有一聲不滿和牢騷,沒聽到一聲抱怨和歎息。老鄧能聽見的隻有喘息聲和連成一條線的腳步聲,老鄧再次開始擔心起來,沒走錯吧?千萬不要耽誤了紅軍的大事啊!
哎呦!老鄧心中分了神,沒注意腳下,被藤草纏住了腳脖子,一個趔趄絆倒在地,幸虧旁邊的紅軍小戰士眼疾手快,一下就拉住了他,不然他非要從陡峭的山坡上滾下去。
“老鄉,沒事吧?”
“老鄉,傷到沒?”
見老鄧摔倒在地,前麵幾名戰士立刻圍了過來,輕聲關切的問道。雖然黑夜中烏漆嘛黑他什麼也看不見,但是憑感覺他知道已經有很多人圍在了他的身邊,走在前邊的偵察班長立刻舉起了手,示意走在最前麵的偵察隊伍暫停。
嘩啦一下,前邊整個隊伍停住了腳步,還有幾人飛奔似的趕到老鄧的身邊。老鄧臥在地上,知道自己拖緩了隊伍的速度,他掙紮想要起身,忽然一隻溫暖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老鄧看去,一個黑影蹲在他的麵前。
“老鄉,別急,我看看傷到沒?”這黑影不知何時來到他麵前,隻見他轉身輕聲吩咐:“傳令下去,原地休息!”
“是!”另外一個黑影轉身小跑著離開了。聽著這熟悉的聲音,老鄧立刻反應過來,這是晏政委!
原地休息~
原地休息~
一聲聲簡潔有力的命令傳遞下去,後邊碩長的行軍隊伍瞬間就停了下來,老鄧聽到腳步聲消失了,現在他能聽到的隻有耳邊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