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抹斜陽自遠方露頭,翠竹山上煙雲縹緲,陽光透過山間蒸騰而起的水汽,顯得似夢似幻。山間一座破舊的道觀,牆麵斑駁,似已年深日久,遠了看,這牆也已經歪斜,搖搖欲墜。已經脫漆的門板上方,端正的掛著一麵匾額,上書:“老君觀”。
這道觀外表破舊不堪,可若是走近了,便能發現,裏麵神像纖塵不染,供桌上瓜果還殘留這晶瑩的水珠,顯是有人剛剛奉上。可神像的手指之上,竟然掛著半塊破碎的黃玉,也不知是什麼寓意。
“等待老牛鼻子的第一千零三十一天”,一位少年,手裏掐著三炷香,在道觀中供奉的神像麵前拜了拜,隨即將手中的香插入到香爐之中,拿起牆角的掃把,開始清掃起來。
這少年名叫趙雲深,自小隨自己的師父在這座破舊的道觀中長大,據師父說,當年兵荒馬亂,他在逃命的時候發現了在官道邊樹叢中的繈褓,定睛看去,一團錦緞包裹著一個嬰兒正在酣睡,嬰兒的脖子上掛了個錦囊,打開一看,便是神像上掛著的黃玉了。
老道士於心不忍,便帶著繈褓一路逃難,來到這齊南地界,一眼便相中了這翠竹山,於是便帶著繈褓上山,在山間修了一座道觀,白天給人測字看病,賺來的錢卻是大半都養了這個嬰兒,這一晃,便是十八年。
這嬰兒,便是趙雲深了。
隨著雲深漸漸長大,聰明伶俐,煞是招人喜愛,老道士身無長物,但一身所學非同小可,趙雲深也是對老道士這亂七八糟的本領毫不排斥,這一來二去的,老道士的一身本領倒是被他學了個七七八八。
到了趙雲深十五歲那日,傍晚時候,老道士突然瘋瘋癲癲的說自己要外出雲遊,說什麼天機已現,要去尋找應劫之人,臨走時,還帶走了道觀中所有的香火錢,隻留下那半塊黃玉和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歪歪扭扭:“乖徒兒,為師去也”!
他這一走,就是兩年多,將近三年的光景,趙雲深也養成了記日子的習慣,畢竟山中無歲月,除了平時的修煉和功課,還是有幾分孤單。
好在他隨師父修行近十年之久,沒有香火錢倒也無妨,道觀後麵養了些家禽,旁邊開墾出一塊菜地,裏麵雜七雜八的東西倒是不少,再加上平時下山去集市給人測字,也從大姑娘小媳婦那裏騙,不對,化了不少緣。趙雲深生的劍眉星目,鼻如懸膽,口若塗朱,大姑娘小媳婦哪個看了不是臉紅心跳?這一來二去的,反而比師父在的時候過的更滋潤了。畢竟師傅在的時候,十文錢有八文買酒。
閑言少敘,書歸正文。
老君觀雖然名字大氣,但規模卻和大氣一點不沾邊。半盞茶的功夫,趙雲深已然清掃完畢,自殿後菜地旁的果樹上,摘了幾個新鮮的水果,清水衝洗後,放在了老君觀供桌上的磁盤裏,順手將剛剛奉上的貢品拿了過來,衣袖隨便蹭了蹭,便一口咬去,頓時清甜的果汁布滿口腔。他三口兩口吃了果子,整理衣冠,對著神像打了個稽首:“謝祖師爺賞”。
今日十五,到了每月一次的采買時間,觀裏的朱砂黃紙已然不多,趙雲深便打算先去集市,再進齊南城,畢竟這可是吃飯的家夥事,馬虎不得。
翠竹山坐落於齊南城外大竹村南二十裏處,這一來一回,估計也要傍晚了。趙雲深隨便拿了幾個果子,用小布包裹好了,放在背簍裏,又取了點香火錢,貼身放好,但腰間卻又掛了個錢袋子,裏麵裝著半個指甲大小的小鐵丸,隨著走路一晃一晃的,叮當作響,不知道的,還以為裏麵裏麵有許多銀錢。
這小鐵丸也是趙雲深自老道士那學來的本事,老道士曾教導他:道士走南闖北,三教九流無所不見,無所不聞,得加倍小心,不得不防。譬如金銀細軟,定要貼身保管,十文錢以上的,更是要慎之又慎。而鐵丸,隻是個障眼法,丟了也就丟了,若是遇到些不開眼的蟊賊,又能當暗器用,端的是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