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山自古不多雨下,恰比鄰與獨獨勝了幾分蒼茂,柔甲繁彩,豔條映襯,獨是那疏影分外粉人,更見得扶光炫彩照下,山明水秀,生機盎然。對此萬千喜色應是藏不住的,莫是封了山主,不然非是解釋不來這如此靈韻的。
碧溪跨上一座石拱廊橋,泛是青苔爬上,似有些歲頭了,規模也是不大,堪堪容下來往兩人並肩擠過。橋護上酣睡一少年,約摸便也不過生了十三四年時,雙臂後枕,竹條鬥笠蓋麵,青布破麻衣卷著袖兒,架腿翹起很是悠閑狀。
溪裏長有倆大黑牛,橫側身子,若土堤積起到腳彎河水。另有一少女也似相同年歲,正為黑牛擦洗身子。
“也該睡夠了!”少女憤而抱怨道,清泠聲音惹得那少年一動,緩緩揭下蓋麵鬥笠,睨眴溪水裏擦牛的盤髻少女。
“洗這會兒,就幹淨了?”
少女似地忍不住這懶漢這副麵孔,雙眼瑩瑩有淚:“你什麼話!我累這麼久!我要告訴爺爺,你指著我使喚欺負!”
聽到此,少年一個踉蹌栽了下來,有兩個他高的廊橋楞是沒為難到他,竟是穩穩落地,濺起齊人高的水花四相飛射,打得少女滿臉全是。少女越發覺得委屈,不知是濺起的水滴還是淚珠,噙在眼角,擰著勁,一把扔去手中草團,嗔怒道:“陽水又,沒見過你這樣的,直欺負人!”
那喚作陽水又的少年兒抬手便接住那飛來草團,下意識湊鼻過去聞了一聞,頓扭曲了麵龐,悻悻扔掉,幹嘔了兩下,惹得那少女嘴角勾笑幾分,竟噙淚嘻出聲來。
陽水又見狀,立得不正形起來,裝無所事道:“嘿,笑了哈,不能怪我了啊!講道理,你嫌大黑小白髒,我又不嫌,你要洗罷,那洗嘛,我又沒攔著你,罵我多有不應該啊。”
少女忙收住漏出的小破綻,眼睛瞪得軲轆圓,“你!你說甚嘛,大黑小白本就髒呀,你又隻睡覺,不肯來幫我……”少女嘟起嘴,淚眼汪汪,伸出白皙纖柔的小手,羞赧表情躍於臉皮,顯得更為粉黛可人。
“看呐,手都泡白了!”
少年故作不見,彎腰拾手去斂淌在水裏的牽牛索,並地利索從後腰扯出於自己手掌還大得多的深紅色果子扔過去:“呐,剛剛去摘的,露水都還新鮮。”
“呀!八月炸!你什麼時候去摘的,我怎麼沒發覺啊。”盤髻少女踉蹌接住,也不顧得先前的嫌棄狀了,喜笑顏開,粉嫩臉頰似綻放朵朵桃花,別相映紅。
少年上下扭扭脖子,驅了驅癩人的瞌睡,就對她展顏笑道:“知道你愛吃,看你洗得入迷了,怕你餓著,就花了小小一點功夫去摘來的,早給你留著了。”
少女頓地躊躇,扭捏身姿,兩隻汪汪大眼直直勾著他:“那你不吃的哇!不吃我怎麼好意思吃呐。”
少年便是側過了身子,由得她隻看到背影,擬著股嗤屑語氣:“嘁!那種東西大人才不愛吃哩,我照也是的。”
少女噗嗤而笑,轉而又勉勉收住了:“陽水又,扯不出謊來便不扯嘛,肩膀抖得盡惹人發笑。”
又是忍俊不禁,大概是顧慮形象,趕忙擢起纖纖玉手捂麵當紗。
少年當地戰栗,顫顫說道:“哪是!我本來不……不喜吃這怪誕東西!生得嚇人!”
少年又是急急拍打蓑衣係帶,恍惚那八月炸是甚麼醃臢之物,髒了衣物。
“好了好了,我是知道的,那這回破次例咯,陪我吃,可以吧?”
少女拿著那八月炸,悅然狀形色在麵龐,身子斜個角度待著他答複。
“哪用,你吃就可以,我吃得可挑……挑剔……”沒待說完,盤髻少女便拂上前去,纖細玉指撥弄起來,夾住少年肩膀整個將他麵朝自己。
“我又不是豬,太大個吃不完。”
她又掂一掂那八月炸,俏皮說道:“不然我扔了吧,反正也是吃不完的。”
“怎麼能!”少年雙肩一抖便脫開了鉗製,又側身過去,壓了聲音,作索然道:“浪費……不好,師傅說的。”
覺少女不作動為,又斷續吐字道:“吃不完……給我嘛,反正……也可惜。”
少女頓地嬉笑起來,皓齒輕啟:“好嘞,好嘞!那我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