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月華。她,喜愛月花。
他在橋頭信步賞月,她於窗頭愛憐撫葉,他認得她,她也心許他。時不時兩人目光交彙不及火花又很快避開,他會衝她笑笑,她含羞迅速落下窗紗。
鄰裏都說,公子愛月不愛月下美人嗎?也說,小姐獨憐萱草不意溫文君子嗎?
可是他不為所動,信步如昨,而她亦垂眉撫葉不曾一言。大家見此,搖首頓足,直歎可憐千裏姻緣。
不久,他離開再無音信,而她終日守望,君問歸期未有期。大家都說算了吧,他不會回來了。她不信,就在他愛的月下,聆聽花的囈語。
一夜,她捧著一株小白花來到橋下,卻驚異發現身旁不知何時鋪滿了“美人花”。那花如白荼如烈火,聞香入畫。她緩緩走到花心,坐下直到明月高樓。
翌日,當黎明高唱,大家發現她含笑躺在花間,手裏握著一朵妖豔的花。有人說那是忘憂花,也有人說是夢蘭花。
附近一位算卦先生走過來,看到遍地殘花間那朵格外豔麗的小花,搖首頓足,歎道:“此花生於黃泉,長於三塗河忘川彼岸,以亡靈夙願為食,遺情愈深,其色愈正,此花多情,已近妖孽,不可再留!”說完,不顧旁人瞠目,奪過此花徑直離去。
後來,大家聽說,他離開去了北原,不久戰歿。離開前夜,他從一個販子手裏買來許多花籽種在橋下,期望這片花田替他永遠守護她。而她終日捧著一朵小花,悉心照料,等它吸收漫天月華,變成夢蘭花,傳言此花是治百病、起死回生的仙草。
他默默布置月花,她傻傻培育藥花,都在期盼花開,可不知時光無意人世間。
自那以後,每當月光越過橋頭,便會看到一片淒美的花田中央,一株嬌豔可人的小花正含苞待放。有位詩人打馬走過,高呼這才是真正的月下美人花。
如果你不喜這樣俗套的故事,那麼請傾耳靜聽另一段故事:
她走到橋下,在花田中央將小花放下,待捋順花葉後靜靜坐在一旁。那夜月圓,軟軟的月光悄悄掠過梢頭,她縮了縮肩膀感到一點溫暖。忽然,一個長長的身影映入眼簾,她抬頭望去,細長的睫毛突然激動地顫抖,是那副心念的臉龐!一切如昨日離別今又相逢。她起身,腳步輕快朝他跑去,月撒下輝光輕輕拂去身與心的荒涼。
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她和他相視一笑,隻是她恍惚覺得那笑裏多了一些的說不出的感覺。
“你真的……回來了!?”她開口,耳邊傳來“砰砰”的心跳聲。
……
他立在月下,譬如芝蘭,笑著未說話。見他這般,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從身後掏出那朵小花,白白的花沐浴在月光下慵懶打著哈。
“啊!”
他猛地捂住臉連連後退,俊秀的臉變得扭曲仿佛被刀穿透,他痛的抱頭仰天發出陣陣長嘯。
她怔怔看著,眼中有不解也有釋然。很快,一股衝天黑氣從他頭上擠了出來,那根很深,從頭頂直連到心肺,它劇烈掙紮著不願離開,但還是抵不住花的力量一點點沒入花蕊深處。她輕輕放下花,又摸了摸它的腦袋,小花滿足地打個飽嗝又沉沉睡去。
“從遇見起,我便知道你是我要找的那個人。”他握緊她的手,深情款款,“每次我都會在那裏種下一顆種子,它時刻束縛著我開不了口,但我想總有一天你會明白,而今天是最後一天,是我贏了。”
月華如白練,風姑娘捂著眼害羞地拉下一層薄紗,正是古月花影伊人隨,情長夢短終相伴。許久,兩道人影攜手並行,漸行漸遠。
……
他們走後,隻剩那朵小花孤零零躺在花叢中,風卷起露珠灑在小花身上,它咂咂嘴毫不在意,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在它粉嫩的花蕊中間多了一顆黑點。那黑點探出頭貪婪地吸收周圍的生氣開始蛻變,像一條長蟲遊蕩在花海。
翌日,人們在枯萎的花田中央看到一朵漆黑的小花。
有人說它像忘憂花,又像彼岸花。
若彼岸花開,人間當有至情、至愛降臨,又或許是妖物邪祟滅世。
可惜,沒有人知道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留下那朵小花無憂無慮地長大,等待下一個輪回的開始。
如果你還不滿意,那我就給你講一個真實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