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封信(1 / 2)

老同桌:

近來安好?(請允許我用這樣老套的問候吧)一晃十九年過去了。說真的,這樣的開頭真是叫人有些恍惚。就好像那個進山砍柴的爛柯人,隻是看了一會棋局的功夫,人間已經換了又換。而我,隻是中午在課桌上打了個盹,就醒來給你寫信,卻一時忘了身在何處,信要寄向哪裏去。

這應該是寫信還是回信,我需要回老家一趟翻一翻你寄來的最後一封信,可是這重要嗎?你的信我都認真存放在票據文件夾裏,它們和別人寄來的信挨在一起。是的,後來也有一些同學給我寫信,連同很多教室裏傳送的小紙條。每個人的信件都被單獨放在一個夾層裏,它們需要挨在一起,也需要被隔開,很多用鋼筆墨水寫的信件已經淡得成了無字天書。有小學同學的,初中同學的,高中同學的。若是文字有靈,它們可能會談論我的性格秉性,談論我的驕傲和自卑,談論我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它們一定會為此發生爭執,可那些都是真實的我嗎?我不知道。嚴格說來,隻有你寄來的信是真正意義上的信,它們貼著郵票,一路顛簸地擠過郵遞員自行車後座上的郵包。對了,有一位初中同學也給我寄過一封貼上郵票的信,初中畢業後,大家聯係不到了,我不確定畢業時有沒有給她寫過同學錄,附上我家的座機號碼。不知從哪裏她打聽到了我的家庭住址,知道了我父親的名字,興許在學校那會就記住了我的個人信息吧。郵寄地址準確無誤,收信人是父親的名字,旁邊又用小字寫了轉xx,我的名字。背麵又附上一行字:非本人勿拆,謝謝。七月的某日上午,有人通知父親去村委會取一封信,父親又給了我。現在想來,一切是那麼平平常常卻又帶著幾分好運,村裏有和父親重名的人,他們家也有男孩子。要是拿錯了也就拿錯了,父親拆開了也就拆開了,誰能管到這些。其他的信除了一些明信片就沒有貼郵票了。高中都在縣城,初中同學不在一所學校,想要寄信互通近況,就需要通過寄收信件的服務點了,服務點分布在縣城的每個高中附近。我們學校的服務點在大門口的斜對麵,需要交上兩元,拿到一張銀行卡大小的桃紅色紙片,上邊由工作人員寫上收信人的名字和交錢日期,就可以在一個月內免費收信了,寄信需不需要另收費用早已忘記了。

老同桌,我依然記得二十年前那個遙遠的下午,那應該是一個周末,好像沒有什麼課,同學通知我去班主任那裏取了一封信。沒有打開之前,我就篤定那一定是你寄來的。十五六歲之前,沒有一位同學曾與我有過那麼多的交集,我們整整做了兩年的同桌啊,甚至更長的時間。一直到小學畢業的茶話會上,我們都坐在一起,你一直催促我多吃些水果。

在我們二十年前的信件中,早已回憶過我們同桌時的一些趣事了,和很多80、90後回憶文章裏寫得那樣,我們也劃過“三八線”,把你弄哭過,遭了老師好多次打。同學用彈簧刀不小心給我左側太陽穴處留下了一個很長的疤,至少一個星期沒有去學校,後來你給我補課,讓我抄你的課本上的筆記。你一定記得這個場景吧,學校離你家有五六裏的路,有時回家你騎著一輛二八大杠的自行車,路上被我遇上了,我會突然地跨到後車坐上,車頭隨之不住地搖搖晃晃,一直坐到我家門口你才停下來。有一年冬天寒假,我們幾個同學去你家做客,那天阿姨正好烙煎餅,我也吃了一個。那是唯一一次去你家做客。此後的很多年,每當路過你家附近,白天或者黑夜,總會讓我產生一種幻覺,我有可能會遇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