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書順著雲傾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一蓬頭垢麵的人蹲在對麵牢房的角落裏,麵上雖肮髒不堪,可一雙眼睛卻十分明亮,那雙眼睛此時正與自己四目相對。
“鄭彌,把那人帶過來。”賀蘭書麵無表情道。
雲傾差點笑出聲來,她心想,這是大牢不是你家。
鄭彌領命:“是。”
他毫不猶豫地走向那牢門,雙手青筋暴起,鐵鉗似的緊緊箍住鐵鏈兩端,不過瞬間的功夫,隻聽哐當一聲,木門上的鐵鏈硬生生地被扯斷,困住他們的大牢已變成可隨意出入的無人之地。
不知是夜太深官差們全去躲懶還是怎地,附近竟也沒一個穿官服的前來製止鄭彌,或許是沒想到有人能直接把門鎖扯斷。
於是隻有雲傾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小聲咕噥道:“還真成你家了。”又腹誹道,賀蘭書一定是從小金尊玉貴,沒坐過牢,想體驗生活呢。
旁人見居然有人能徒手掰斷鐵鎖,仿佛都活過來似的,全部都在喊“幫幫我,我是冤枉的”,對此鄭彌充耳不聞。
他緩緩走到對麵那人所在的牢房,仍舊掰斷了門上的鎖鏈,把那人帶到賀蘭書麵前。
那人的臉太黑了,頭發亂蓬蓬的,一縷縷垂下遮住了她的麵龐,再加上臉上灰撲撲的,叫人看不清長相。不過她跟雲傾的身量有九分相似,一眼望去骨骼勻稱纖細,倒也能看出是個女子。
賀蘭書道:“雲傾,你去。”
雲傾突然被點名,嗖得站起來,差點撲在風梧身上,好在風梧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大人。”雲傾趕緊挪到賀蘭書麵前,她想說自己隻是個廚娘,可又不敢開口,一句話堵在嘴裏,好不自在。
“你去問。”賀蘭書忽略她拒絕的眼神,隻扔給她三個字。
根本就沒有拒絕的機會,雲傾就這樣被趕鴨子上架。
雲傾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名衣衫襤褸的女子。她蹲下身子,想要拉近彼此的關係:“你……還好吧?”又衝著風梧道:“鳳梧,拿裝水的葫蘆來。”
雲傾將水遞給那女子,那女子明顯是口渴了,咕嘟嘟的往口中灌水,直到葫蘆空了,才停下來。
雲傾又從腰間取出一方手帕,替她擦了擦嘴邊的水漬,這才柔聲問道:“你剛才要對我們說什麼?”
那女子解了渴,聲音也沒那麼嘶啞了,她慢慢道:“我就料……到,他們會不斷地抓人進來。”
“實際上,我們這些人……都是些安守本分的老百姓,而真正的壞人,卻在外麵逍遙法外,為非作歹。”
賀蘭書麵無波瀾,似乎並不意外。隻是淡淡道:“溪澗鎮距京城不過二十餘裏,天子腳下,他們也敢如此放肆?”
那女子“嗬”了一聲,冷笑道:“這位大人,若他們不是人呢?“
還不等賀蘭書回答,風梧率先驚了:“什麼?他們不是人難道還是鬼?”
賀蘭書一向平靜地眼波此刻也終於泛起漣漪,他默然不語,靜靜等待對方說下去。
“我發現他們的秘密,裝瘋賣傻才躲過一劫……”那女子神色悲戚,“若你們能除了那些不人不鬼的東西,全鎮的百姓都會感謝你們,我也能再見天日了。”她說完,連連給賀蘭書磕頭,地上的血痕漸漸擴大,氤氳成一朵血色的花。
賀蘭書見狀,心底已然信了五分,隻是事情太過離奇,他也不會妄然應承,隻是探問:“你如何肯定我就能幫你?”
“公子氣度不凡,臨危不亂,隨從……”她看了一眼鄭彌,“隨從也是天生神力,不像凡人。可見大人也是個有本事的。”
“大人,此人莫不是個瘋子。”旁邊的車夫忍不住吱聲。
“雲傾,你覺得呢?”賀蘭書突然看向她。
雲傾本來就覺得那些人行蹤奇怪,再加上桂樹精一事,心裏早就信了這女人的話,隻是不敢表態,見賀蘭書特意問她,想來賀蘭書也是偏向相信此事,便小聲道:“回大人,我想此人說的該有幾分可信……”
她神色突然一凜,像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情,向賀蘭書附耳過去。賀蘭書冷漠的神色倏然起了變化,他神色古怪的看著她,雲傾則向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風梧見他們二人之間眼神的交流變化如同夏日裏忽來的一場大雨,前腳還是晴天白日,轉眼間便陰雲密布,風雨欲來。他雖是一頭霧水,卻也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否則賀蘭書絕不會有那種神情,他太了解自家大人的性格了。
賀蘭書道:“ 既然如此,還勞煩姑娘指點一二。”賀蘭書向那女子道。
“請教不敢當,隻要公子不要忘記我們這些百姓就好。”
賀蘭書點頭:“這是自然。”
見賀蘭書應承下來,那女子才繼續道:“午時三刻,你們會被帶出去”,她突然陰惻惻地說,模糊的臉上浮現出恐懼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