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好,溫好,阿娘盼你日後長大能夠吃的好,穿的好,過的好,嫁的好,快活的好…”
我坐在阿娘床邊,阿娘輕撫著我額側的發髻。
本應悶熱的夏季,日頭透過窗子照在我的臉上,隻覺得臉頰被燙的生疼…
可阿娘的手扶在我額頭上,卻冰冰涼涼好生舒服…
我又把額頭往阿娘手上貼了貼,阿娘沒有再繼續為我輕拭我額角的汗珠,我抬頭看了看阿娘。
奇怪,這才日上三竿,日頭正毒,我平日這麼貪睡的一個娃娃,都熱的心裏燥燥的。
早上院子裏的雞還沒晨了鳴,我就起了身忙去外頭喊阿爹幫我打井裏的冷水拭了試身…
阿娘怎麼還能睡得著!
“融予,你且走好…去了下麵也要照顧好自己……”
阿爹本是在我身後,來到了阿娘床前,把阿娘扶起了身側擁在懷中。
走好?阿娘要去哪?
我看向阿爹,阿爹長年在日頭下黑黢黑黢的臉怎的除了額間,眼睛裏都往外冒汗…
想必也是太熱了吧!
阿爹把我也拉入了懷中,阿爹的衣服被汗水浸濕透…
摟著我更加熱透了,我很想躲開往外挪了挪。
阿爹斥聲“你阿娘走了你還不再陪陪你阿娘”
我很想問出聲阿娘要去哪裏…
可我近日許是中了暑氣染上的熱病,喉裏牙齒頰麵盡是潰爛作不出聲。
我不想阿娘走,我要陪在阿娘身邊,往阿娘身上蹭了蹭…
阿娘還在睡,阿娘身上今日涼涼的不同阿爹身上的熱氣,好舒服。
我把潰爛發腫的臉頰貼在了阿娘的脖子上,好似沒有那麼火辣辣的痛了。
前兩日阿爹帶我去村東河西的趙霽奶奶家給我瞧了瞧。
說是多采些川芎,三七,黃蓮,給我研磨碎了腮裏含著,頸部敷著,叫我一定要小心莫傷了嗓子。
我厭苦,總是阿爹給我喂嘴裏我先含在腮邊,離了他的視線我便偷偷吐掉。
阿爹一遍一遍的叫著阿娘的名字,可是阿娘今日似乎睡的好沉…
往日半夜我想如廁我在我小屋裏喚一聲阿娘,阿娘都會立馬應了我,阿爹每次都會把我說一通,叫我不要半夜驚著我阿娘。
“融予,第一眼初見你,三十裏鋪旁,沿河柳下……”
聽到這個開頭,我就知道阿爹又在講他與阿娘的故事了…
畢竟從我有記憶以來,這個故事聽到我已可以代替阿爹把這個故事講完。
我阿娘二十年前,是被阿嬤和阿爹去趕集的時候撿回來的。
三十裏鋪旁,沿河柳下,坐在河邊石頭挫上的小女娃,約摸六七歲,麵上衣上髒兮兮的已看不出真實的樣貌…
但是不難看出是個富戶人家的小幺女兒,自然那細絲綢緞不像這農戶人家的粗布麻衣。
起初也有想過給阿娘送回家人身畔,我阿娘識得幾個小字,隻知自己名喚融予,姓氏千佳,隻是那時朝中變革。
什麼叫變革呢我不懂,我後來自己悟到就是換了個村長,不是我們村李伯伯那樣的小村長,是擁有很多很多村的大村長。
事後不少商戶人家官家子遷徙逃散的,想要替阿娘尋到家人也是難事。
阿娘的姓氏也是少族,阿嬤打聽到城中有望的倒是有一千佳大戶,也是個官家子,不過好像犯了錯被大村長處罰了。
阿嬤不敢在旁人麵前提起阿娘的姓氏,也怕是扯上官宦人家的是非,便把我阿娘留在了身邊。
對外稱是遠房親戚家的小幺女兒,家裏沒人了養在我家身邊。
阿爹說我阿娘剛來我家怯生生的,明明很餓,卻也不敢多食我阿嬤給她煮的蛋粥…
每食一口便要抬頭看看我阿嬤,晚上睡覺也是裹著麻被的一小角,有一點聲音就像隻受驚的兔子…
想來也是一路顛沛吃得了不少苦。
阿娘與阿嬤說,睡夢中便被家裏的侍身婆婆帶到了城外,婆婆說給她去買吃食,婆婆就再也不見了…
她便四處流竄尋找婆婆,本還想再具體說家裏的情況。
阿嬤不讓她再說下去,隻是說讓她忘掉過去的種種,日後長大自會明白,說我家中雖不能讓幺女兒你錦衣玉食,倒也能管你一口吃食。
從此阿娘就生活到我家,與我阿嬤阿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