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七,楓葉紅時。
武朝,兗州。
平平無奇的一座小村子,住著約莫百十戶人家。從外麵上並不能看出誰家富誰家窮,住的都是一樣的小屋,通行的泥路被祖祖輩輩踩得很凝實,下雨天也不會泥濘以致無法行走。
遠處,是大片的田地,秋收已過,時不待人,村民們早早播下一粒粒象征希望的種子。
有的人家炊煙嫋嫋,孩童們在巷口嬉戲,怡然自得,實乃世外桃源。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無數讀書人嘴上說著想要這樣的生活,可最後不還是忘不了功名利祿,寧願當著最卑賤的小官在肮髒官場裏滾打摸爬。
每個人都在憤世駭俗,絕大多數人都在同流合汙。
如果有機會問一下村裏人,當農民種地快樂嗎,
他們會自然地流露出質樸的笑容,笑著說:
“快樂個吊快樂,我都快累死了我,還快樂,快樂個吊毛!”
不得不說,勞動人民最偉大。隻要你肯吃苦,你就有吃不完的苦。
不過這也是他們的生存之道,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想法,走上自己的道路。這道路並無高低貴賤善惡之分,隻是當多條道路相遇時,便隻能狹路相逢勇者勝了。
村中一戶人家小院門口種了兩排竹子,為門口的眾人撒下片些陰涼。差不多村裏的都來了,除了已經下地忙農活的,還有那些淘氣的不知道跑哪玩的小孩子。
這戶人家的女主人要分娩了。其實本是一件放在武朝任何一處地方都不是啥新鮮的事,但這戶人家可不同。
七年前,他們從京城而來,當時來的時候就隻有他們夫妻二人,也算相依為命。在村民的熱心幫持下很快融入村子,他們開了一家小藥鋪,在此之前村民生病是隻能去比較遠的小鎮裏去看病的,而且要價很高。藥鋪距今已有五年之久,所有村民來看病均不要錢,隻要他們去幹農活或者上山打獵的時候順手摘些草藥給藥鋪就行,互幫互助。
掌櫃的醫術,可用神仙手段來形容,中藥、針灸、推拿、按摩、拔罐、氣功、食療等樣樣精通。
這不前天來的先天耳鳴的孩子,掌櫃幾針就治好了,孩子父母直呼牛比,掌櫃謙虛的擺擺手,說這都是老祖宗的智慧博大精深,他顧顏青也不過學了些皮毛,不足掛齒。
這樣的掌櫃怎能不受人愛戴?女主人懷胎十月,今日便是最後的一步了,不過生孩子可不是幹農活,眾人來了也無法幫些什麼,隻能幹著急。
顧顏青在門口不停踱步,就差把焦慮二字寫臉上了。他又不能進去,在院子外,裏麵的聲音細不可聞,雖說他信得過產婆,可女子生孩子是非常危險的,他放心不下。
“吱呀~”
產房門被推開,露頭的是接生婆的幫手,她麵色凝重,道:“不太樂觀,是保大還是保小。”
一向溫和的顧顏青額頭凸起兩根青筋,當即大喊道:“保大!還特麼要問嗎?”
助手關上門,氣氛更加凝重。
“掌櫃的,放寬心,俗話說好人有好報,天上的神仙會保佑內掌櫃的。”
老李頭語氣神態輕鬆,並不是因為漠不關心。他是村裏的老古董,老到人們都忘了他的名字,隻記得姓李,為了好聽一點,不叫李老頭而稱呼他“老李頭”。
關於他的身世,幾乎無從得知,隻記得他早年間寫過一首小詩,興許能從中略窺一二。
詩曰:“ 三清隻需泥土身,佛祖卻要黃金鍍。亂世菩薩不問事,老道背劍救蒼生。盛世佛門臨香客,道門歸隱山林間”
他心有所感,左手手指一掐,然後嘴角不易察覺地上揚,拍了拍顧顏青的肩膀,再次開口讓他放寬心。
顧顏青知道老李頭不簡單,算卦很準從未出差,還懂風水。
至於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他點點頭,直直腰杆,深吸一口氣,去調整狀態。
時間似乎被放慢了。
顧顏青捏了捏眉心,村民們也是一言不發。
“吱呀~”
聽到這聲音顧顏青莫名的心煩,
“掌櫃的,是男孩,還是雙胞胎!”
“他娘的我不是說了保大嗎?他娘的……”
“大的也沒事啊。”
顧顏青愣住了,一時間有些大起大落之感,感覺渾身無力,眼淚不自覺的落了下來,老李頭見他身形搖晃,連忙攙住他。
“哈哈哈哈!”
幾聲幹笑後轉為仰天大笑,眾人跟著一起笑。
“我要抱兒子啦!”
虛驚一場大概是世界上最好的詞吧,它既讓你感受到失去的痛苦,也讓你體會到失而複得的喜悅。
村民們大鬆口氣,上前祝賀,顧顏青如沐春風的和幾位要好的朋友擁抱,
雖然他們感覺有些不大對勁,幫著處理後續的事情後高興地回家等著喝喜酒,可謂“事了拂衣去”。
剛高興一陣的顧顏青又陷入難題了,在此之前他們夫妻隻準備了一個孩子的名字,但現在卻出乎意料的是雙胞胎。
蘇幕遮虛弱地半躺在床上,懷中兩個小不點一點也不老實,撲哧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很是好看。
小的瞳仁呈奇異的天青色,五官隨她母親,也最是調皮好動,兩眼放光的打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