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鄉
趙東方
一
鄭曉婉剛考上農業局的公務員,局長就讓她下鄉,她心裏有十萬個不願意,但剛來單位,就拒絕領導的任務,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她悶悶不樂地回到家,老公和兩個孩子正在吃零食,老公叫李文純,是教育局的一個小職員。老公抬頭看了一眼妻子,問:“領導這是咋啦?板個臉。”妻子氣呼呼地坐在沙發上罵道:“死局長讓我下鄉,看我是新來的,就欺負我。”老公問:“局長不是姓馬麼?咋又出來個史局長。”妻子沒有接他的話,繼續埋怨道:“單位那麼多男的,為啥偏偏讓我下?他讓我怎麼下?下去去哪吃飯去哪住?”老公說:“領導肯定有安排啊!”妻子站起來走近文純說:“你不是和他喝過幾次酒麼?通融通融,看能不能不下鄉。”
文純看著妻子,從衣兜拿出手機,撥通了馬三仁的電話,文純說:“馬哥好,和您說個事啊!曉婉說您安排她下鄉,家裏兩個孩子沒人管,下去她一個女人家也不方便,可不可以換個人啊?”馬三仁說:“這個真沒法換,扶貧的時候哪個不是在鄉裏待個三五年,如今已脫貧,下去也沒啥事,隻是應付一下檢查。”曉婉奪過丈夫的電話,說:“我下鄉了兩個孩子誰輔導?況且我車也不會開,怎麼下?下去怎麼住……”沒等曉婉說完,馬局長就打斷了她的話,說:“生活方麵你盡管放心,明天我送你下去,給你安排妥當。咱們有專職司機,有事你隨時可以回來。至於孩子,讓你老公辛苦一點……”
掛了電話,妻子依然憂心忡忡,大女兒吃了點東西回書房寫作業去了,二女兒在茶幾上玩積木,好不容易壘了很高的碉堡,一下子灑落一地。大女兒上六年級,小閨女還在幼兒園上大班。文純看妻子沒有做飯的意思,自己圍了圍裙,走進了廚房。他剛進廚房,妻子就追了進來,從腰後抱住了文純,略帶哭腔地說:“結婚以來,我還從來沒有離開過你,晚上不抱你,我睡不著。”文純說:“也不一定一周都在那裏住啊!哪天想我了,就回來。”曉婉歎了口氣說:“文件上明確寫著下鄉幹部每周必須住夠五天四夜。”
吃過晚飯,安頓的兩個女兒睡著,夫妻二人纏纏綿綿,完了又說了許多甜蜜話,淩晨1點才睡去。
雨水剛過,春寒料峭。遠處的山上還有未融化的積雪,群山影影綽綽,像一幅嶄新的水墨畫。開車走了許多山路,才到了一個叫狐子窩的村莊,馬局長剛下車,一個40多歲的男人走上前,殷勤地握住馬局長的手說:“馬局長,辛苦啦!”曉婉也跟著下了車,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說:“空氣真好。”村委會的大門外站了許多曬太陽的村民,牆角下有幾隻半大狗在嬉戲,遠處有隻大紅公雞正在追逐一隻胖墩墩的母雞,公雞的羽毛在春日的照耀下格外鮮豔。
馬三仁給男人介紹道:“這是給你們新派的駐村幹部鄭曉婉,剛考到我們局的公務員,司機楊光頭你認識。”又對曉婉說:“這是咱們村委主任靳二生,一個敢拚敢幹的漢子,養著幾百隻山羊,種著200畝地,脫貧路上的領頭人。”靳二生寒暄道:“全靠大哥這幾年支持。”幾人一邊說話,一邊走進村委會的辦公室,辦公室不大,但很整潔,牆邊都是資料櫃,資料盒子放得滿滿當當。靳二生指了指辦公室裏麵的一個小套間,說:“小鄭,你以後就住那間,新床單,新被罩。至於吃,去我家吃也行,去山下的那個飯館吃也行,飯錢你不用付,簽字,或者回鄉政府蹭飯也行。”馬三仁笑著對曉婉說:“這還不滿意嗎?吃住行都解決了,我們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