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渺渺,烏雲沉沉。
京郊,幽靜得很,間或風吹過林子,傳出樹葉窸窸窣窣的聲音。
虞綰慌慌張張,跌跌撞撞,麵容憔悴,釵鬟淩亂。
“哼哧,哼哧,哼哧......”
“咚,咚,咚......”
沉重的呼吸,急促的心跳,如擂鼓般,在她耳畔越發清晰。
灰林鴞的叫聲,淒厲幽怨,在空曠安靜的郊外回響,聞之肌猶粟栗。
月光慘淡。
殷紅的傷口,從顴骨劃向嘴角,大咧咧地窩在她白皙的臉上,皮肉外翻,血跡幹涸,猙獰可怖。
兩盞茶前,虞綰從京郊破廟蘇醒。
逼仄的房間裏,供桌破舊,桌腿的蛛絲上倒吊著一隻蜘蛛在勤懇地織網,她神思恍惚,這景象似曾相識。
虞綰顫抖著撫上左臉,手指觸及傷口,疼痛刺骨,鑽心般地從傷口直衝向上,刺得天靈蓋生疼。
前世及笄之日,虞綰被表姐寧黎初哄著偷溜出門,說帶她去瞧京城新來的雜耍班子,算作與她的及笄禮。
阿娘臥病在床,阿爹和阿兄遠在邊關,她的笄禮,闔府上下無一人在意。
寧黎初借口抄近道,帶著虞綰進了人跡罕至的弄堂,彼時她們身邊隻跟著一個小丫鬟。
小弄幽深寂靜,兩側高聳的房簷遮住了日光,主街的熱鬧喧嘩,與她們,仿佛身處兩個世界,毫無聯係。
虞綰有些膽怯,是寧黎初握著她的小手,斬釘截鐵。
“不怕,我會保護你。”
手掌傳來的溫熱妥帖了她的惴惴不安。
可,當賊人出現,推她上去擋刀,溜之大吉的也是寧黎初。
掌心的餘熱還未散盡,虞綰就撞上賊人手中的刀,劃破左臉。
之後她被綁到京郊破廟,整夜都暈暈乎乎。
待次日前來搜尋的府衙官兵發現時,她衣衫不整,躺在破廟草堆,不省人事。
再後來,坊間流出諸多傳聞,最為眾人所知的莫過於虞家三娘被賊人擄去一日一夜,怕是清白早已不保,更有甚者憑空捏造香豔的細節,傳得津津有味。
所以,她這是重生了。
思緒被門外隱隱的講話聲打斷,虞綰躺回草堆,心緒萬千,一時不知如何抒懷。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是離開這個地方,萬不能挨到明日早上。
虞綰躡手躡腳地挪到窗子底下,想來賊人覺得她不過是個小姑娘,並未捆住手腳。
破廟年久失修,窗戶的框子搖搖欲墜,虞綰撐著窗台,繡鞋蹬著牆壁蹭了許久,才吃力地翻過窗戶。
她隻稍稍辨一辨方向,就埋頭往前跑去。
路邊鬱鬱蔥蔥的大樹,嚴嚴實實遮擋著頭頂的夜空,月光隻能從樹葉縫隙中漏下來,斑斑駁駁。
虞綰喘著粗氣靠坐在樹幹上,纖弱的四肢仿佛墜了千斤般沉重,疲倦乏力如潮水般湧來。她著實沒有氣力繼續逃了。
迷迷糊糊中,遠處隱約傳來紛雜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虞綰睜開眼,細細聽去,不止一匹。
她瞬間清醒,左右顧盼,轉身鑽進身後樹叢,貓著身子,隻一雙閃亮的眼睛盯著來路。
沒一會兒,林中的小路,打頭衝出一匹黑馬,光線晦暗,依稀可見馬上的男子,身姿健碩。
緊隨其後的三人,黑巾蒙麵,從馬上高高躍起,持劍衝他而去。
一個晃眼,男子騰空而起,反身與三人纏鬥在一起,刀光劍影中,他身姿靈動,出手狠辣,不過幾招之間就封住了三人所有的退路。
男子身著玄色長袍,腰間抽出的佩劍,泛著銀白光澤,舞得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