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98年剛入高中,上官錦第一次在食堂裏打了飯菜,蹲在宿舍院子角落裏的一堆石子上。暑假高溫裏他去工廠打了10天短工,汗水夾雜著鐵鏽讓這個少年體驗了什麼叫做這個年齡不能承受之重。
背負了父母的期望和對知識的渴求,還有年輕敏感的自尊心,也許是因為這些積攢了太多的東西,第一口飯菜沒有咽下,眼淚刷的一下就落在了搪瓷碗裏的白米飯上。
好朋友送給他一本《平凡的世界》,時光往前推到了文革時期,1975年黃土高原嚴寒而漫長的冬天就要過去,但那真正溫暖的春天還遠遠沒有到來。這本書裏一開始描寫了孫少平打飯的酸楚無奈,內心的彷徨與孤獨,尤其是那雙破布鞋,每一步都顯得很沉重。命運的輪回讓上官錦也深有體會,尤其是那些深入精神世界的旁白。孫少安的世界裏是服從了命運的安排,不敢奢望應有的美好和做夢的權利,但又內心裏守護者青梅竹馬的潤葉。他,是認真的,是無奈的,是委屈的,潤葉是不服從命運安排,鬧過,哭過,傷過,卻最終融進了歲月的洗禮。即使潤葉不在乎少安在乎的東西,也改變不了現實。總有來自家庭的壓力,輿論的壓力,還是那句話羞澀不安的年齡裏唯有固執的退縮才可以當做盔甲,抵禦言論和嘲諷。因為生活是真實的,沒有相約化蝶的結尾。孫少平掙紮著擁抱認為能走進自己精神世界的郝紅梅,認為能帶來一絲溫暖和愉快,卻被無情的推開。即使是冒險弄來的精神食糧依然沒有改變現實摧殘的個人命運與選擇。上帝給他關了一扇門,又為他打開了一扇窗。
回憶到此時上官錦明白精神世界因為經曆不同,永遠不可能平衡,唯有放下經曆的過往,感恩經曆的磨難,走出自己內心的禁錮,才能迎來希望的光明。把歲月的洗禮化作前進的動力,不念過往,不懼未來,平衡有緣有份的因果,維係執子之手,白頭偕老的從容與睿智。不管在哪裏,心有世界,眼裏才有世界,走的路是他人的也是自己的。
躺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的沙發上,上官錦看著黎明時分嵌在星空中的那輪峨眉月,想著倘若時光退回去都一樣,現在因為有了不用退縮得長矛,可以理所當然做騎士。可是,放不下當初的過往與理念的差異,學不會融合與從容,依然會自相矛盾。
上官錦繼續沉思著,一個平凡而普通的人時時都會感到被生活的狂風巨浪所淹沒,你會被淹沒嗎?除非你甘心就此而沉淪,不,你仍然應該掙紮著前行,你仍然應該是你。孫少平的內心世界多少是有些自卑的,很多看似普通的小事情對他來說都是有巨大意義的,例如給家裏箍一口新窯。他和田曉霞的純真愛情,就是一部鮮活的劇本,演繹著大時代背景下的悲歡離合。旁白每句話都是極有力量的,也是普通人的內心世界。這對青年時期去過榆林等陝北地區好多次的上官錦來說,深深明白在黃土地包圍下的世界是那麼的普通和偏僻,人們不服命運的鬥爭卻曆朝曆代此起彼伏,與天爭,與地鬥,在平凡的世界裏演繹不平凡的生命。就像那時他獨自一人,伴著晚霞站在黃河邊上看白鷺點綴湍流,看茅草屋點綴無邊無際的金黃色稻田,看對岸蒙古包點綴無垠荒漠,人類是多麼渺小卻又能夠與自然和諧共生。
上官錦閉上眼睛默默地念著:“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2)
上官錦拿起右手邊的一杯紅酒,無意中露出了手臂上的一道疤痕,透過玻璃酒杯望向天空中的明月,這種孤獨的淒美讓他非常陶醉。湖邊有一葉扁舟,月影婆娑中有兩個人在舟上挑燈下圍棋,想他自己從孑然一身闖蕩商海,到現在身心皆自由,就猶如這月光下湖邊二人的對弈一樣身處暗流湧動的湖水之中卻又從容淡定還有些許愜意。他啜一口紅酒以後在口腔裏充分回旋,略微沉思一下作一首詩:“水扶輕舟夜話秋,豆燭暈裏弈未休。流螢映池入楊柳,莫問銀河奔自流。”這首《靜空》讓他感覺世事紛擾中能消除浮躁保持內心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