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薑黎而言,十七歲是一個分水嶺。
她永遠忘不了十七歲的夏天,她站在秦家的別墅鐵門前,捧著父親的骨灰盒,請求她的母親發發慈心,給她的父親買一塊最便宜最簡單的墓地。
夏天的雨總是來的又急又快,她就這麼筆直的站著,感受雨珠將她徹底浸透。
管家替她傳達了好幾次來意,薑黎在門口等了半小時,等到板鞋泡水,等到手腳冰涼。
許純才堪堪出現在她麵前。
四十歲的女人保養很好,渾身名牌,妝容精致,臉上沒有一點褶子,她打著小洋傘,肚子微微隆起,嫣然孕婦的形象。
“媽,”她強撐著精神和最後一絲尊嚴,“爸爸的葬禮儀式結束了,但是實在沒有錢再買墓地,我求你……”
她的話被打斷。
“薑黎,我和你說過多少次,別來找我,也別喊我媽。”
薑黎抬眸,厚重的雨幕使她看不清麵前的女人。
但惡狠狠的聲音還是準確的傳進耳朵裏,震的她耳膜很疼。
她在舌尖嚐到了苦澀的滋味。
在很久很久以前,薑黎就知道許純有多討厭自己,於許純而言,她好像是什麼不恥的東西。
和市井小販生的女兒,怎麼配得上她如今高高在上的身份。
薑黎哽咽著,忍耐著,將自己低到塵埃裏,“我隻是想求求你讓爸爸入土為安。”
許純私吞了父親所有的錢,包括父親死後的喪葬禮金。
如今父親的骨灰盒甚至無處安放,她連塊墓地錢都湊不出來。
“入什麼土?為什麼安?那都是富人的葬法,你們家裏窮的叮當響,還搞這些呐?我看啊!你找個有風的時候,隨便揚了算了。”
她本來就知道跑過來求許純一定會受到挖苦諷刺,但她沒想到許純竟然狠毒到如此地步。
薑黎差點被她的厚顏無恥擊昏,她趔趄兩步,有些不敢相信這是從許純嘴裏說出的話。
女人穿著打扮那樣契闊,一件大衣就值兩個墓地錢。
她怎麼可以如此絕情?
恨嗎?
恨!
恨不能將許純抽筋剝皮。
但是……她隻有十七歲,她又能怎麼辦?
她鬥不過許純,她連將父親安葬都做不到。
薑黎咬住舌尖,嚐到了一絲血腥的味道,雨幕中,她膝蓋曲起,緩緩跪下來。
“媽,就當我借你的,行嗎?等我長大了我會還給你。爸爸死了,你就念在你們從前的情分,讓他走的安心一點吧……我求求你……”
她跪在水窪裏,凍的膝蓋骨都在疼。
明明是夏天,她卻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
別人的十七歲在幹什麼呢?和父母撒嬌?在父母的麵前叛逆?
可是她的十七歲呢?
她跪在親生母親的麵前,求她施舍給父親一塊最簡單最廉價的墓地。
“你聽不懂我的話是吧?拿個骨灰盒要挾誰呢?你不嫌晦氣啊!”
“我沒有要挾你,”薑黎著急否認,“媽……我隻想求你讓爸爸有個安身之所……爸爸的積蓄都在你身上,你拿出一點……”
她聽見麵前的人冷笑了一聲,“安身之所?就一把灰了,浪費什麼錢?不過你既然來找我,我不幫你解決看樣子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