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撿到了一顆寶石。
我忘了那一年我幾歲，我已經流浪了多久。也忘了拋下我的父母的模樣。
我想我不該忘記的，本來，我還想著終有一天要找他們報複。
但是那年冬天，天實在太冷了，我以為，我再也沒有機會了。我以為我要死了。
我撿到了那顆寶石，在一條無名河的下遊。
那天的夜色不算深，月光像燈一樣。
我清晰看到了躺在水底的它，也看到了我那死人一樣的臉。
隨後，我看到自己久違地笑了。笑得不像我自己。
我不知道那顆寶石到底意味著什麼，隻是覺得應該是很多很多錢，我可以吃飽，可以穿暖，可以住在屋子裏裹著被子。
我滿懷期待，拿著它去找曾經給過我一碗飯吃的大爺。
我篤定他會要這顆寶石，因為他的店裏裝滿了稀奇古怪的好東西。
我有好幾次都想順走幾件拿去換飯吃，但是他幫過我，我下不去手。
雖然他確實幫過我，但其實，他對我的脾氣也並不算好。總是對我罵罵咧咧，不讓我待在店門口。
他不會打我，大概是因為他老了吧。
我無所謂，罵人的話我已經聽了太多太多，已經不再新鮮了。
而且，一到了冬天，人們都不愛出門，連動彈都不願意。那條街道也變得十分冷清。
我走在那裏，就像我是透明的一般。除非我闖進店裏，沒人會在乎我。就連可憐我幾句都不會。
大爺的店果然開著。雖然我從沒見過什麼人光顧他的店，但他一直都還開著。
我問他，收好東西嗎？
他笑罵我一句，說我能有什麼好東西。
我也跟著他笑，我說我有個寶石。
他不理我，隻叫我滾，還說這樣的騙話聽得他耳朵都生繭了。
是了，我以前也開玩笑這樣騙過他。當時我太餓了，身上其實什麼也沒有，但是想騙口飯吃。
也是那一次讓我知道了，大爺最討厭的就是別人騙他。最重要的是，讓他的期望落空。
所以我這次大聲朝他喊，這次你要是趕我走，就真的要錯過天大的寶貝了。
他又笑了，他說這店裏任何一個物件，對於我來說都是天大的寶貝，可是我拿不著，我也不敢拿。
我很氣，我那是看他對我有恩才一直不動他，但他倒是越老越小看人了。
但我不會跟半隻腳踏進棺材的人計較這些。我想的隻有一件事。
拿寶石換他一個刮目相看！
於是，我壓低聲音，將寶石從兜裏掏了出來。
我叫他還是小聲點吧，免得好事傳千裏，到時候東西就到不了他手裏了。
不管他是真聽了我的話，還是瞅見我懷裏的東西了，反正他是真沒說話了。
我說這寶貝是我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你隻能看，不能摸，值多少也得一五一十告訴我，不準貪我的。
我還騙他說，這東西我還有很多，要是想要更多，就得看這第一筆生意做得開不開心。
我記得我說了很多，大多數的話都是一時想到的，早就忘了。
有可能是我記錯了，其實我也沒說幾句。
隻是，他當時一句話也沒說。
他隻是看著那顆寶石，像是發呆，又像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