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輕喘著氣,眼裏有光,似也沉浸在對未來的美好幻想中。
“阿蘇……我有點冷!”這時的南星聲音帶著氣聲,似喘不上氣了。
男人這時才察覺到不對,聞言將南星抱得更緊了,慌亂的喊著巫醫。
懷中的南星卻漸漸沒了聲響。
巫醫進來診斷,立馬察覺不對,將被褥掀開,南星身下的床褥已經被大灘血液浸染,心中暗到不好。
隻見巫醫突然跪下,聲音帶著悲戚:“領主產後血崩……此症無藥可醫……”
語罷,屋內婦人跪了一地,哭聲漸起……
隻剩男人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不停把脈,感受著女子最後微弱的脈搏。
“去把我那根百年人參拿來,快。”男人抱著南星身體顫抖,陪著婦人一天一夜他並未進食,此刻聲音嘶啞。
人參不能止血,但若含在舌下便能撐上一陣。
機靈的丫頭趕忙去拿,人參是領主夫君特地準備好給領主補氣的,今日領主生產,她們已經切片備好了。
巫醫給領主吃了些止血的藥丸,但並不管用,畢竟產後血崩與受傷不同,這世間對婦人病症一事又頗多忌諱,一時竟拿不出對策。
哪怕是皇城宮裏的娘娘生產血崩,精通婦科的太醫們也是無能為力的。
本身婦人產子就是鬼門關裏走上一遭,就算順遂也是要去掉半條命的,若是出了差池隻能等死。
很快參片來了,男人拿著參片試圖塞進南星嘴裏,但無論如何南星也沒有張口。
南星眼睛緊閉,身體在男人懷裏一點點冷掉,男人的心也慢慢死去。
疼,心髒一點點揪起,喉結滾動但是發不出半點聲響,肺部悶得生疼,男人腦中一片空白,抱著南星的身體枯坐在床邊,一時間竟是白了幾縷頭發。
外間的族人得知領主難產而亡的消息,一時悲痛,烏泱泱跪了一片。
悲傷的氣息蔓延,屋外天色也漸漸昏暗,厚厚的雲層聚集,壓得所有人呼吸困難。
部落裏靜悄悄的,除了偶爾傳出低低的啜泣聲以外連風聲也沒有。
天氣悶熱,雲厚且沉,所有人都知道,是要迎來一場大暴雨了。
夏季雨多,天邊閃電一瞬而過,將地麵照得仿若白晝,緊接著一聲悶雷,風這時喧囂了起來,豆大的雨滴紛紛砸到地麵上。
雨聲中忽然夾雜著嬰兒的哭聲,跪在外間的族人竟不躲不避,啜泣聲愈發大了。
男人不知枯坐了多久,等他回過神來,雨已經停了。
天光大亮,陽光透過雲層灑在地麵上,樹葉經過一晚的洗禮,綠得十分幹淨,葉片上的水滴也反射出光線。
族人開始忙碌,夏季蛇蟲鼠蟻最多,要準備足夠多的驅蟲藥物才能保證部落的安全。
部分族人在巫醫的帶領下開始著手準備領主的葬禮,醫蠱族的葬禮不同於世人。
人間大部分人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隨意傷之,就算死也要是全屍,所以大多土葬。
而醫蠱族認為萬物都是世間生靈,死後也該回歸混沌,所以選擇火葬,最後將骨灰撒入山林。
儀式準備好後,巫醫走入房內,對著男人行禮:“大人,領主已逝……”
聽到聲音,男人抬起眸子,眼裏還未聚焦:“再等等。”
他當然知道醫蠱族的習俗,與南星相愛多年,他對醫蠱族的一切都十分了解,也知道南星的信仰與堅持。
他不會阻止火葬,但在此之前他想再多與南星相處些時間。
他伸出手理了理南星鬢邊散亂的發絲,突然想起南星最是愛美,即使離開也不該是如此狼狽的模樣,趕緊叫了人準備熱水和衣物,正想起身,突然眼前一黑,竟是暈了過去。
一時間屋內一陣兵荒馬亂。
還好男人隻是有些累,很快就緩過來了,等他好些了,南星的儀容也收拾好了。
南星身上穿著的是平日裏最喜歡的淺藍色留仙裙,躺在柴火築起的平台上麵容恬淡,仿若隻是睡著了一樣。
巫醫站在高處,高舉雙手詠唱部落裏的葬詞,像是要舉行什麼神秘的儀式。
部落裏的孩童都被勒令不得出門,成人則圍著南星跪了一圈。
終於所有儀式結束,男人慢慢走進南星,深深看了她最後一眼,眼睫垂下,一滴淚砸在幹柴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許久之後退開,巫醫點燃了柴火,火勢燃起,火舌即將要舔舐到南星的衣角時,男人轉過身不忍再看。
而身後就是安置女兒的房子,奶娘抱著嬰孩站在窗邊,他看到了繈褓中的孩子,眼睛這才慢慢有了焦距。
突然巫醫走到了他的身旁。
“死去的終將逝去,活著的還是要繼續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