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根本沒見過沈晏時還有這麼嚴肅的一麵，賀應榮完全被嚇得呆住了，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她說的那段話不停的在他腦海裏回蕩。
難道他真的錯了嗎？
可是從牙牙學語開始，他的父母、祖父還有夫子都告訴他，他和身邊的丫鬟小廝不同，他要學習的不是怎麼伺候人。
而應該是四書五經、兵法策論。
因為皇帝殘暴，才害的他家族敗落。
和這群小乞兒為伍，同吃同住，也是看在救命恩人的麵子上。
要說他真的將自己融入進去，卻是從來都沒有過。
就像是在教他們《三字經》的時候，他們不求甚解、甚至開小差，他都懶得管，畢竟指望一群大老粗讀書，豈不是笑話麼。
直到那個討厭的胖子，提出要給眾人每人做一套桌椅，其他小童紛紛跟著他一起做木工，連他的授課都不願意聽了的時候。
他開始感覺到憤怒，覺得自己已經紆尊降貴來給他們當夫子了，他們卻絲毫不領情。
“可是……他們一點都不尊重我，在我授課的時候到處亂跑……”
他嘴一快，將自己的內心真實想法說了出來。
沈晏時了悟的點點頭，又轉頭看向表情有些尷尬的小胖子，“你來說說，你們有不尊重賀小夫子嗎？”
小一頭搖的像撥浪鼓，其他孩子也跟著搖頭。
賀應榮有些委屈，他覺得沈家姐姐偏心那些小乞兒，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
“你這樣……問他們，他們嘴上……肯定會說沒有，誰知道……他們心裏怎麼想的。”
小胖子急了，連連擺手，“我們都可佩服你了，你有學問，又會寫字，我們是心甘情願的叫你夫子的。”
“那你們還故意不寫我布置下來的課業，還在我授課的時候跑去刨木頭！”
多日以來的憋悶有了宣泄口，賀應榮幾乎是吼著將這句話喊了出來。
小胖子一怔，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塞到了還在抽噎的賀應榮手裏。
“這是什麼？”
他揉了揉眼睛，將那個紙團一樣的東西展開，上麵歪歪扭扭，卻又分外認真的寫著的。
就是他前一日留給他們的課業。
“因為沒有練字的地方，我們根本不會寫字，隻能趁晚上吃飯後，將那本《三字經》拿回去照著寫。”
小胖子神情認真，“因為隻有那一本書，我們就寫的慢了些，後來……實在太困了就睡著了”
“不是故意不做課業的。”
聽他這麼一解釋，沈晏時明白了，原來是她拿過來的開蒙書隻有這一本，又沒給他們分發筆墨，才導致這場烏龍。
看著哭得眼圈通紅的賀應榮，沈晏時頭一回體會到了尷尬的感覺。
“是我沒考慮周到，姐姐向你們道歉。”
她彎下腰，鄭重其事給一群小孩子鞠了一躬。
賀應榮手中捏著那張皺巴巴的紙條，驚訝的忘記了言語，最後還是小胖子挪著自己靈活的身軀，將沈晏時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