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門打開的一瞬間,我打了個寒顫。
今天是霜降節氣,至此天地之間的濕氣凝聚成細小的白霜,蒙上曠野上的枯草和矮木。
我記得,老家裏的如燈籠般的紅柿子變得晶瑩剔透時,就是霜降左右。那時爸爸從雜貨間取出摘柿子專用的竹竿,把火紅的柿子安穩地收進布口袋,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柿子遞給我的瞬間,冬日即將降臨。
因為遠離土地和樹木,城市裏的人普遍缺乏浪漫和想象,隻能根據商超透明櫥窗的新款服裝來判斷季節,想想也有些可悲。
傷秋的情緒並沒有走太遠,思緒回到現在,我把外套拉鏈拉到頂,雙手揣進上衣兩側的口袋。
身上的運動裝雖然不夠溫暖,也可以抵擋寒風,這是我早上五點起床跑步的衣服,沒想到穿了一天,就算室內暖和得讓人想打瞌睡,還是早點離開的好,畢竟,沒有人想在公安局久留。
我回到302室時已經過了晚上十二點,黃色警戒線在空洞的門前拉起,裏麵還有兩個警察在勘察現場,我沒有開口,隻是默默地站著等他們發現我。
大概過了兩分鍾,一個如麻稈般瘦高的警察來到門口,戴著白手套的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打量我了一下,開口說:“林洛?”
“是的。”
在警察局待了一天,此時恐懼散去,疲憊襲來,我甚至在心裏暗想,該死的案件,毀了我的一天。
麵前的瘦高警察點點頭,接著回頭進了屋裏,很快回來,手裏拉著我的枚紅色行李箱,那是我明天出差要用的行李。
我相信,警察已經仔細檢查過裏麵的每件物品了。
一個小時前,在單獨審訊室裏,專門負責我的陳警官給留在302室的警察打了電話,說明情況我已經完成訊問,因我明天出差,讓他把我早已準備好的行李交給我。
陳警官年齡應該超過五十歲,已經不算年輕還在一線工作到深夜,頭發灰白,黑眼圈不僅是熬夜熬的,也是抽煙熏出來的。
我看著陳警官的眼圈越來越黑,我因疲憊而變得有些精神恍惚,在他打電話的間隙,我開始仔細觀察審訊室的環境。
燈光慘白,牆壁上有像ktv房間一樣的隔音軟包,座位就像電視裏那些犯罪嫌疑人坐的凳子,可以在胸前圍起來,也可以把手腳扣住。
我不懂為什麼警察會讓我坐在審訊室裏接受調查,明明我並不是犯罪嫌疑人。
陳警官掛了電話,我明白已經到了結束的時候,頓感輕鬆了不少,我說:
“陳警官,我們什麼時候能搬回去302室住?”
“等案子結束。”
陳警官把手機反扣在桌上,背靠著桌子,頭頂的燈在他布滿皺紋的臉上灑下陰影的溝渠,臉色肅穆。
他大概在想,我為什麼不害怕,為什麼急著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