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他扔給她一個不知從哪兒隨手撿的果子,杏子大小,青色,硬硬的。他先讓她看,然後讓她描述看到的,最後讓她動筆開始畫。她勾勒出來的輪廓讓人慘不忍睹。
他看完畫,轉頭看見她雙手捧著自己的臉望著他,笑得燦若桃李。
他把紙扔給她,嘴裏隻吐出兩個字:“重畫!”
這兩個字他反複說了三遍。
最後這兩個字她也不用等他說了,隻要看他眉眼微緊,她就趕忙繼續再畫。
其實她是個很能鬧的人,她二姐就對她最頭疼,總是稱她為“大魔王”,可見一斑!但對著他時,她就是鬧不起來,總是被壓一頭。可這天生的克星還是她自己求來了,她就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如此練習了七八回,這個青色的果子都被熬得顏色變了,皮有些風幹了,她方才畫得像些樣子了。
他終於不再要她畫這爛果子。可她還沒來得及高興,他又捧了個盆兒來。盆上有天青色的花紋。
他吩咐她:“這紋要好好觀察,畫的細膩些。”吩咐完他就去聽他的科考內容的課去了。走了幾步時,他回了下頭,不知故意還是有意,刺激他:“你能待得住嗎?”
“當然能!”這任性的衝動的回答。那時全沒有思慮:他說這話是不是一種叫“激將法”的手段?
而她如願中計,一整個下午的時間都是在和花盆上的花紋培養感情。原先她也有些心浮氣躁,想要溜出去玩會兒,但鑒於他這個人認真盡責以及斤斤計較的態度,她生怕他看出來,然後最後的結局可能還要熬夜練習,或被“逐出師門”,她忍住了。決定讓自己安靜下來,好好完成這件事兒。可沒想到,當她專注時,居然覺得有趣起來。
他學完功課回來時就看到了她這般專注的情景。那是和他印象中完全不一樣的另一個人。唯一不變的就是少女始終燦如朝霞的臉龐。微風拂過,吹散的幾縷發絲拂到她的臉上,她始終不覺,依然專注於眼前的物,以及她手裏的筆。
他慢慢走過去,靠近她身邊。她終於有所察覺,回頭看見了他。她的眼睛馬上一亮,揚起手裏的毛筆就要顯擺:“喂,我今天好乖的,我……”
話沒有講完,她就閉上了嘴巴。因為甩毛筆的動作過大,墨汁濺到了她的臉上,還有她的小嘴上。她飛揚的表情迅速萎敗下來,頹喪又帶著些撒嬌的語氣說:“……我好像……又沒有做好……”
他在心裏樂了,但麵上一絲不顯。拿過她畫的東西,一張張都過了一眼。進步早已超出了他的預想!但他隻是淡淡的誇了三個字:“還可以。”
她覺得他肯這麼說已然非常難得,頹散的臉立馬又喜笑顏開起來,高興的說:“謝謝師傅!”蘸著墨汁的臉像隻小花貓。
他再難忍住,嘴角微揚,然後從懷裏掏出自己的帕子遞過去,“擦擦吧。”
可她卻沒有接,而是把自己的臉直接貼了過來。她說:“我看不到,你幫我擦吧。”
他猶豫了一下,而後緩緩抬起手,拿著帕子伸到她的臉上,認真擦起來。一下一下,手指隔著帕子,依舊能感受到少女肌膚的緊致與細滑。他擦了幾下,覺得再難擦下去,還是把帕子扔給了她。
“擦好了?”她問。
“沒有,”他轉過身去,吩咐道:“今天就到此為止 ,回去慢慢擦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罷他就走了。
“真是的 ,”她手裏拿著他已被染黑的帕子,有些不高興,“也不知道什麼事這麼急,都不能等等我收拾好一起走麼?……”
晚上她把帕子洗了,讓丫鬟湫兒晾在了院子裏。幾番吩咐注意天氣,莫讓風給刮丟了。弄的湫兒逗趣她:“不過一塊帕子,又不是什麼寶貝,丟了大不了再繡一個好了,犯得上這麼緊張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