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河,你家屬呢?”
窗外烈陽耀眼,蟬鳴聒噪。
陳星河收回目光,閉上有些暈眩的雙眼,緩緩搖頭。
“你這個病情…有些麻煩,得盡快幹預…”
嗡嗡--
一陣耳鳴。
陳星河痛苦地抱緊腦袋,像是要抱住孱弱的身體。
“星河,你還好吧?”
可惡的耳鳴聲弱了下去,陳星河勉強對著一臉關切的何醫生投去一個鎮定的笑容。
“沒…沒事,所以,我隻有兩年半的時間了?”
這是一個極其殘酷的問題,就算是見慣生死的何弘毅也不願提及。
剩餘壽命的問題本不適合直接告訴患者,因為這很不利於醫療介入。
但是眼前這位青年才俊卻沒有任何家屬陪同。
他推了推金絲邊鏡框,端起手邊的不鏽鋼茶杯,小心地喝了小半口又放下。
太燙了。
“理論上,積極的治療和幹預,時間還可以樂觀一點。”
陳星河是個聰明人,甚至可以算智商超群的那類,他當然聽得出何弘毅的話音。
“謝謝何醫生,我…明白了。”
陳星河起身,拿起厚厚的病曆袋,對何弘毅禮貌告別。
“星河,以後有問題可以微信找我,有空我會回複的。”
何弘毅跟著起身,作為省人民醫院腫瘤科的副主任,他可以算是個稱職的醫生。
陳星河點頭安靜開門走出,嘈雜的人聲和冰冷的電子播報聲灌入耳中。
嗡嗡的耳鳴又開始了。
他索性戴上耳機,網抑雲開始自動續播平克弗洛伊德的月之暗麵。
這是他最喜歡的樂隊之一。
他邊走邊想,葬禮上就放他們的歌吧。
隻是,到時候誰又會參加呢?
家人?
沒有了。
父母早些年相繼過世,從他這輩往上數不親,往下數不熟,隻有幾個愛哭窮的親戚。
朋友?
讀研讀博這些年,同學是有不少,朋友嘛。
需要的時候是朋友,不需要的時候?
英年早逝這種事情,沒必要搞的人盡皆知。
大家都很忙,沒必要讓他們來裝作傷心的模樣。
多累,況且他還看不到。
再說,他陳星河又不是什麼大名人。
隻是一個對某個小領域有一點研究的博士生罷了。
甚至,連專利署名權還不在自己手中。
真是個操蛋的世界呀。
走出醫院沒幾步,耳中的音樂被電話中斷。
是前女友張雪瑩。
沒有半分猶豫,陳星河果斷按了拒接。
音樂繼續,腳步不停,驕陽似火,如滾水燙背。
曬吧,狠狠地曬吧!
把體內癌變的細胞全部曬死,燃燒殆盡!
越過兩條街道,心如死灰陳星河鑽進人民公園。
路上除了三兩躺在長石凳上休息的環衛工外,找不到多餘的人了。
今天是工作日,年輕人被關在格子間。
老年人還沒到自由活動的點。
如果不是這該死的絕症,他這會也應該在實驗室裏忙活吧。
走上石橋,滿身是汗的陳星河停下腳步。
橋上,一雙白鞋,一隻手表,一個手機,一份同款病例袋。
瞄了一眼,精神科。
荷塘內,正咕咕咕泛著水花。
蕩漾的水麵底下,是一個人。
是個女人。
噗通!
陳星河一把摟住對方的腰,拚命往岸邊遊去。
無意之間,碰到了一處柔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