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村來了兩個怪人。
一個跛了腿的落魄書生和跟在他身邊過分安靜老成的小女孩。
那書生二十七八歲的模樣,生得俊逸非凡,舉止談吐溫文爾雅,那洗得發白的舊衣穿在他身上竟也顯出幾分貴氣;而他身邊的小女孩約莫八歲的模樣,生得眉目如畫,待人接物溫柔婉約,有著超出同齡人的成熟穩重。
二人憑著出色的相貌和周身不凡的氣質,引得村裏人頻頻側目,紛紛好奇他們是什麼來頭。
自動無視了眾人的目光,蘇伯庸和蘇遊漪向一位老婦人問過路之後徑直來到了村長家。
年過半百的村長拄著拐杖走出屋門,瘦骨嶙峋卻精神矍鑠,看人的目光自帶威嚴。
小老頭捋了捋垂至胸前的白須,不動聲色地打量了眼前之人一番。
“趙村長,晚輩不請自來,望您見諒。”蘇伯庸恭敬地向老人作揖。
蘇遊漪也照著蘇伯庸的模樣,神情嚴肅地作了一揖,然後從懷裏小心翼翼拿出一枚玉扳指,舉到老人麵前。
他掃了一眼便知此玉絕非凡品,不像是二人能拿得出的禮物。
“略備薄禮,不成敬意,望您笑納。”蘇遊漪道,聲音稚嫩好聽。
老人被蘇遊漪小大人的模樣逗樂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小丫頭拿出玉扳指的一瞬間露出了肉疼的表情。
對方禮數算是做全了,他也不好擺譜,虛扶了一下蘇伯庸,對著二人笑嗬嗬地說:“禮物就不必了,小老兒我半截入土的人了,也用不著什麼貴重玩意兒。”
蘇伯庸敏銳地察覺到老人玩笑似的語氣中那不容置喙的意味。想起來時趙知遠一再強調村長是個極清正廉潔之人,輕易不收禮,便不再做拉扯,示意蘇遊漪將玉扳指收起來。
蘇遊漪看了蘇伯庸一眼,又看了趙村長一眼,鬆了一口氣般默默把玉扳指又揣進了懷裏。
小老頭見狀,捋著胡子笑出了聲。他的目光又在兩人之間轉了轉,問道:“不知二位姓甚名誰?何許人也?到我趙家村是為何啊?”
“晚輩姓蘇名伯庸,姑蘇人,家道中落,無以為生。幸有一好友,言家鄉趙家村有幾畝薄田閑置,可予我耕種,聊以為生,故冒昧來此。”蘇伯庸答,又看向蘇遊漪,“這是小女,名喚遊漪,是來時路上撿的孤女。”
蘇遊漪回以一個溫柔可人的笑,脆生生地朝趙村長喊了一聲“村長爺爺好”。
趙村長樂嗬嗬地應了,心道難怪這丫頭這麼乖巧懂事,不由又對這粉雕玉琢的小丫頭多了幾分憐惜。
他思索片刻,看向蘇伯庸,道:“不知閣下的好友可是名知遠?”
蘇伯庸答:“正是。”
趙村長了然,朝二人招了招手,道:“隨我來吧。”
蘇伯庸和蘇遊漪對視一眼,連忙跟上。
三人來到一處僻靜的院落,四周用籬笆圍起,有一大一小兩間木屋和一個小木棚。院中雜草叢生,看上去許久未曾打理。院落的位置也很偏僻,周圍都是稻田,隻有一戶人家離得比較近,卻也是沒什麼生氣的樣子。
趙村長背手掃視了院落一番,歎了口氣,轉身把鑰匙遞給蘇伯庸,道:“這便是知遠以前住的地方了。知遠那小子,過得還好吧?”
“趙兄天資聰穎又勤學好問,為人剛直清正,乃是一眾學子中的佼佼者,不日定能榜上有名,步步高升。”蘇伯庸答。
趙村長點點頭,爽朗地笑笑,道:“這小子,沒讓小老兒我失望。”緊接著又略帶歉意地向二人道,“這院子自從知遠外出求學後便無人打理了,荒蕪了些,二位突然到訪,還未來得及打掃……”
蘇伯庸忙拱手道:“晚輩流落至此,趙兄願意幫晚輩一把,給晚輩一個住處,晚輩已經感激不盡,哪敢再勞煩您。我們自己打掃幹淨便是。”
趙村長臉上又升起一抹笑意,蘇遊漪隻覺得他們好像碰到了一隻老狐狸。她看向不遠處的院落,扯了扯趙村長的衣角,問道:“村長爺爺,那裏是不是住著一戶人家?”
趙村長和蘇伯庸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趙村長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道:“是,不過不必與他們有過多來往。”
“為什麼?”蘇遊漪露出疑惑的神情。
對上兩人詫異的目光,趙村長隻是擺擺手,搖頭歎道:“唉,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不是我小老兒冷心冷情,隻是……誰要是攤上他們家,就是攤上了大麻煩啊。”
他又看了那戶人家一眼,轉身告辭:“村裏還有些事需要處理,小老兒我就先告辭了。祝二位早日適應!”說完,腳底生煙地走了,頭也不回。
……
蘇遊漪和蘇伯庸麵麵相覷,隻好朝著他的背影道別:
“村長爺爺再見!”
“晚輩多謝趙村長,您老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