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蘇元綽和歸荑二人先去拜訪了楊閣老,歸荑將從母親那裏拿的一匹緙絲、一匹蘇繡,再有一盒人參送給楊老夫人,笑道:“老夫人,這是我代母親送給您的。”此外又送了一套景德鎮官窯出的青花瓷器,“這是蘇家孝敬您的。”
楊老夫人笑道:“怎麼還分兩家送?”
歸荑笑道:“梅家雖隻剩下母親,可也不能沒了規矩。”
楊老夫人招手讓她坐在身旁,“怎麼不見你母親?”
歸荑將母親南下的消息說了,惹得楊老夫人一陣豔羨,“還是年輕好,我年輕的時候,在揚州住過幾年,現在這把老骨頭動不了了,若是能動,真想回去看看。”
她喜歡聽昆曲不是沒有緣故,幼時她跟著當通判的父親在揚州住過一段時間,那時候剛剛喪母,父親政務繁忙,她就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河邊,聽對麵咿咿呀呀的昆曲解悶。下雨天,身邊的老嬤嬤撐著傘,對她說,“姑娘,回去吧。”
可她迷戀那戲曲中的繾綣溫柔,不願離開,河對麵的窗子打開了,有個漂亮的女人探出頭來,對她揮了揮手,命身旁的丫頭將剛剛做好的如意酥端給她吃。
她不知道住在河邊閣樓上的漂亮女子出自哪家哪戶,隻覺得她笑起來像極溫柔的母親,那如意酥甜香酥脆,每一口都吃進了她的心底。
那婉轉悠揚的昆曲,安慰了她每個寂寞難熬的夜晚。那時小,她不知道女子是何人,如今活到這把歲數明白了,她們有個異常殘忍的名字,叫“揚州瘦馬”,是專門給達官顯貴消遣的玩物。
她不知道那名女子後來怎麼樣了,猜測大概不會太好。後來她迷上了昆曲,但凡能哼上兩句,她都會給賞錢。隻是曾經那個用曲聲溫暖了她黑夜的人,再也找不見了。
這段往事楊老夫人不曾對任何人提起,隻是今日聽說歸荑的母親又下了江南,才觸動過往的回憶,感慨一番。
歸荑在內院和眾女眷說些家裏長短,說到過年去靈隱寺許願一事,就有人突然插了一嘴,“你們聽說沒,靈隱寺那邊最近出了一件大事。”說話的正是今日來楊家做客的大理寺丞之妻範氏。
前世歸荑與她有些淵源,範氏的哥哥科舉屢試不第,一氣之下以經商為名,四處遊山玩水,後來在廣東一帶遇到了海難,沒了蹤跡。範氏急得團團轉,歸荑當時正派人在那一帶尋找許大夫的下落,聞聽之後,主動找上門去,說願意幫忙打聽打聽。
消息遞出去大概有一年才傳回音信,那時範家心灰意冷,已經放棄了,陡然傳回消息,激動地有些不敢置信。
人被衝到了一個荒島上,被過往的船隻找到了,範氏為這事特意登門拜謝。
她不知道,她去世後,範氏曾經哭到暈厥,也不知道,她以死為局,有人願意拋棄眼前的榮華富貴,也要幫她一把。
不過眼下二人還沒有那麼深的交情,歸荑也不是挾恩圖報之人,當範氏也隻是尋常官眷。
聽她說得一臉嚴肅,眾女眷忍不住好奇,“什麼事兒?”
範氏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道,“靈隱寺後山,有個破舊的土地廟,廟裏住著一個老和尚,不過他可不是靈隱寺的人,而是一個偽裝成出家人的俗人,非常擅長配藥。”
眾女眷不解,“配藥,配什麼藥?”
範氏壓低聲音道:“配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