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暮,大雪如絮。
無鋒,佛龕洞口透出幾絲躍動燭光,薄薄絹紙上幾個人影晃動。
洞口前,寒鴉肆,寒鴉柒靜立。他們身旁,另站了一個十五六歲年紀的女孩。女孩不像兩人一樣規規矩矩,她自在邁著步子,看著隨性自然。
玉剪燈身穿一件群青色鬥篷站在洞口前疑惑開口:“上官姐姐被宮遠徵殺了麼?”
不一會兒微微搖頭,“上官姐姐那麼聰明,自是不會的。”
玉剪燈轉身看著一旁的寒鴉柒,“寒鴉柒,你信麼?”
寒鴉柒不置可否,眼角沒了肆意輕狂,眉梢反覆上難見的沉重。
玉剪燈又轉頭看了眼另一旁的寒鴉肆。寒鴉肆眉頭緊皺,神色凝重,不發一言。
見兩人一副死了人的神情,玉剪燈“唉”的歎氣。
無鋒傳來密信,雲為衫身份暴露,被宮子羽禁錮宮門。上官淺刺殺宮尚角後蹤跡全無,於半月前被宮遠徵逮捕,生死未卜。
除了潛藏的高階無鋒,無鋒兩枚棋子已經湮沒。
“大人,玉剪燈請命。”
玉剪燈向傳令人行了個禮。佛龕中人兒驚坐起身,竊竊私語。半晌一個蒼老的女聲響起:“小姐慎重,據無鋒所知,宮尚角死後,宮遠徵性情大變,研究毒物,乖戾狠辣。”
玉剪燈玩弄著發絲聽,不以為意開口:“那他總是個人,還是個‘癡人’,那便好辦。”
玉剪燈說罷,看向寒鴉柒:“寒鴉柒,勞煩給阿燈拿下上官姐姐的物件。”
玉剪燈跟著寒鴉柒到了上官淺居室。居室擺設簡單,幹幹淨淨,布置還是原樣。
玉剪燈手指掃過桌椅,忽然問:“寒鴉柒,你憐惜上官姐姐。”
寒鴉柒眼神冷若冰霜,眼眸微微下斂一瞬,抬頭答:“沒有。”
玉剪燈噗嗤一笑,短暫的笑,卻在漆黑如無底洞的居室裏十分刺耳,如閃電撕裂了長夜。
她眼如半弦月:“慌什麼,我又沒說……你暗思上官姐姐。”
看著寒鴉柒那雙冷冽的眼,玉剪燈絲毫沒有懼意,她眨眨眼,豎起食指:“噓!寒鴉柒,這是秘密。”
拿了東西,玉剪燈出了無鋒。宮遠徵在宮門外三裏無上穀。無上穀是宮尚角葬身之地,自從一年前宮尚角身死,宮遠徵一麵追蹤上官淺為宮尚角複仇,一麵留守無上穀為宮尚角守孝。
玉剪燈走後,佛龕洞後,幾人焦頭爛額:“小姐擅出無鋒,寒鴉肆,派幾名<魍>協助。”
“罷了。”不一會兒,那首領又撤了命令。
寒鴉肆點頭。
玉剪燈是無鋒大小姐,但並非無鋒人。她不曾受無鋒訓練,自幼體弱,無法修習內力,被養在無花溪。所掌技能極少,僅易容和輕功兩種。
此刻,玉剪燈獨自到了無上穀。
宮家前任執刃宮鴻羽小心謹慎,不出一點行差踏錯。但宮家後人,多是癡情種。二子都因無鋒細作死傷相藉。唯餘宮三遠徵年紀尚幼,不解情事,隻心念兄長,偏又武藝甚高,經喪兄之痛後謀略見長,難以掌控。
玉剪燈下了轎,爬上山穀喘著氣。
無上穀方圓幾裏就有宮家黃玉侍衛的駐守。但玉剪燈神情並不見一絲慌亂,她的輕功是“飛花逐月”,天底下最厲害的。
玉剪燈氣定神閑,並不著急見宮遠徵。她在四周隨意爬爬看看,熟悉地勢。隨後在囊袋裏搗鼓。
在無上穀最茂密處,坐落了一個土丘。四周草木葳蕤,而土丘上卻無一星半點雜草,整潔如新。宮遠徵跪坐在地,喝著半壺酒,對著墳頭。
他神情悲戚,一雙陰鬱的眼裏靜默流出兩彎泉。
“兄長,都怪我,要是那時我忤逆了你的意思,殺了那女人,現在你就不會孤零零躺在這裏了。”
宮遠徵既怒又恨,上官淺那女人,心思歹毒,就像附骨之蛆,一直耗著他哥哥。哥哥明知她居心不良,卻一再遷就,最終遭禍。
他喝完酒起身,看著墳頭目色森冷:“哥哥,我一定會抓住上官淺,為你複仇。”
誠然,他並未擒獲上官淺,擒獲的隻是上官淺舊時替身,散出消息就是為引魚上鉤。無鋒不會在意任何人,但宮遠徵知道,有一個人會,寒鴉柒。
宮子羽身旁的金繁,就是上官淺,寒鴉柒兩人聯手誅殺。他記得寒鴉柒看上官淺的眼神,和兄長看上官淺的眼神如出一轍。
宮遠徵目光猶如毒蛇一樣,眺望遠處,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後又低頭垂目,眸光黯淡,抿著唇,似有無數委屈不能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