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西門,貫穿整座城池的胥江從此處出城,西去不回,兩岸曲折蜿蜒,栽種著成行的柳樹,滿眼碧綠。
一國都城,商旅繁榮,又因格外推崇詩詞歌賦,不知何時有了一個折柳送別的風俗。
因而在擅長種植靈植的修士手中,柳樹即便是秋冬季節仍舊不枯,一條條絲絛在官道旁依依垂下,隨風擺動,好似在挽留。
弱柳隨風舉袖,佳人頻移清漏,欲語又還休,空留滿腹離愁,回首,回首,人與綠楊俱瘦。
本該是一片詩意景象,但是每日離開的人實在太多,那橋頭柳樹早就被人折禿了。
甚至有人專門從城中別處,折來柳枝販賣,可一番銅臭交易過後,心中那點‘昔我往矣,楊柳依依’的淡淡離愁,便沒了蹤影。
紀安獨自一人走出城門,沒有佳人相送,自然也沒有折柳,僅僅身後背著一個包袱,裝著兩件樸素衣裳。
紀安沒去管身旁的嘈雜喧鬧,在寬闊官道一旁的柳樹下止步,回首望向京都。
讀書多年,早已入了儒家修行境界的第一層‘定’境,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佁然不動。
這也是為了更好地讀書,不被外物打擾,否則,從未離開過渭國的紀安,此刻早該被雜亂的思緒所淹沒。
望著眼前由青磚堆砌而成的巍峨城牆,腦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在曾經在學宮之中,先生每每閑暇之餘,總愛教導自己其他兩教典籍。
當時跟在先生身後,立於皇宮前的三教牌坊之下。
先生指著那三座高大牌坊,筆畫龍飛鳳舞,儒家的‘當仁不讓’,道家的‘希言自然’,佛家的‘莫向外求’。
輕聲解釋著其中含義,先生嗓音溫和,自己卻總忍不住瞥向一旁,不遠處,另外立著一塊牌坊,隻是更小一些。
可其上篆刻的四個大字,卻根骨粗壯,神意極長,即便是現在回想起來,仍會不經意被其中蘊含的氣勢感染,心潮澎湃。
那是兵家的“氣衝鬥牛”!
紀安眼神恍惚,輕聲喃喃,“儒家讀書修行,必要意誠心正,可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
“我若視而不見,如何正其心,誠其意?”
“......”
一陣微風拂過,帶來絲絲涼意,紀安漸漸回神,偶有幾位路過的旅人好奇望他一眼,隨後便匆匆趕路。
紀安自嘲一笑,“終究還是境界太低,這許多的雜念輕易便湧上心頭,心又怎麼正的住呢?”
輕輕搖頭,一揮袖袍,背對著朝陽,轉身離去。
知不可為而為之,便已是大胸懷,大氣魄。
......
將軍府前,數十披甲士兵,扶刀而立,列於街道兩旁。
府中的下人奴仆,大多聚集在此,迎接街道盡頭緩緩行來的,兩頂華貴的轎子。
往日裏,除了皇帝親臨,便是公主皇子來此,都一律從側門入內,可今日卻正門大開。
轎子來到門前,緩緩停下,士兵躬身,仆人一律匍匐在地。
“父親”
“父親!”
長子林羽身著玄色雲翔符蝠紋勁裝,麵容堅毅,見中年男子掀開簾子,站上車轅,呼喚一聲,便要前去攙扶,可此時身後卻傳來一道女子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