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婷向望舒下跪,哭訴自己這些年的不易,她一遍又一遍地道歉,祈求著女兒的原諒。
印象裏媽媽從沒對她這樣言語輕柔甚至到了卑微的地步,所以其實這算是個美夢。但望舒驚出了一身冷汗,猛地睜開眼,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好好笑,每次被爸媽拋棄時,她都會做這樣的“美夢”。在出租屋發燒到意識不清時,夢裏也是爸爸守在床邊,他為自己沒能盡快趕來而道歉,睜開眼他急切地問孩子還有哪不舒服。可當小何真的睜開眼,屋裏漆黑一片,隻有她自己。那會是早上十一點,可這出租屋透不進一絲光,城中村的房東們把空間利用發揮到了極致。早上出門要穿過幾條漆黑小巷才能走到大馬路,早出晚歸的人,屋子裏需要什麼光呢?那時小何就暗暗發誓,一定要多賺錢,一定要換一個能感受到陽光的屋子。
頭暈緩過勁來,太陽還沒完全落下,橘黃色的陽光穿過臥室緊閉的窗簾縫隙,停在了床邊。
望舒心想:真好,我做到了呢。
為什麼在掉眼淚啊?
人會在一瞬間被擊垮嗎?
或許,她無法再做回何望舒了,不是往後能望見的日子不再舒服。而是,她居然不再想往後看了……
殺死何小鳳的也終會殺死何望舒。
她以為自己不提,自己遠離他們就能遠離痛苦,事實是她從未長大過。她以為已經過去的,都會時不時出現在她的夢裏,提醒著她的孤獨和可憐。
望舒突然好想死啊,一眼看到底的日子她已經過夠了,不能再想了,否則真要了結自己了。停止思考然後去做別的事,她最擅長逃避,逃避雖可恥但有用啊!
今晚應該下樓扔個垃圾,然後去超市買菜,回來做個飯。換身舒服的衣服,帶上昨天的剩菜剩飯和垃圾,美美下樓。
扔掉垃圾,走到垃圾站旁邊花叢裏藏著的小桶附近,望舒小聲的叫著:“旺財,旺財,出來吃飯啦!”
……
“旺財~是我呀,給你帶飯來囉,快出來吧~”
……
奇怪,往日裏她還沒來得及叫喊,旺財就搖著尾巴從桶裏爬出來了,今天叫了這麼久還沒反應?桶裏望舒給它定製的豪華小被子和飯碗也不見了。
“你小子不會是談戀愛當上門女婿去了吧!旺財,太不把我當家人了,我每天來給你送飯,你要走也不告我一聲!”
望舒心裏有點失落,言語裏也帶了悲傷:“以後還回不回來啊,還需不需要我啊……”
這下好了,唯一一個會等我的也不見了。
和旺財認識在三個月前。
那天望舒如往常一般下樓丟垃圾,黑色袋子往桶裏一投便瀟灑離開,真英雄從不回頭看投籃是否命中。剛轉身就聽到一陣陣似有似無的嗚咽聲,小何停住腳步,仔細分辨了一會兒確定它在另一個垃圾桶裏。剛伸手打開蓋子,一股食物腐爛發黴的惡臭味襲來,像迎麵給了小何一個大嘴巴子。
挪開一個大袋子,發現一條髒兮兮的小狗。它的毛被剃光了,小何第一次如此深刻的認識到皮包骨這詞,它身上有好幾處傷口,擦傷,刀皮,刺傷,舊傷剛結痂又有新傷…前肢的左腿瘸了,後肢右腿上還有幾條長血痕,像是被玻璃碎片刮出來的。小何伸手進垃圾桶裏將它抱了出來,剛往後麵的草地上一放,人就往邊上吐了一地,太臭了。
它持續地低吼著,試圖嚇走身邊的女生,望舒起身近距離觀察了一下,發現它腿上傷口已經結痂了。估計隻是餓了太久…
“太厲害了,這麼多傷口都能活下來,我去給你拿點吃的,你就在這別動哦。”
擔心被發現,她還在一堆垃圾中翻出個破桶,把狗放裏麵然後連狗帶桶一起藏在了草叢裏。
“別叫了,要是嚇到別人可能又把你扔了。”
小狗的嗚咽聲停止了。
望舒回家拿了些麵包牛奶,急匆匆趕來,小狗沒有因為她救了它而放鬆警惕,雙眼依然在試探著左右張望著,把麵包放它麵前它居然一腳踢出去了!
“大哥,這時候還拽呢?先活命好不好?”
小狗沒理她。
她心想:很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堅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