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明琅在今年第一次見許長安笑,但他一點也不想笑。哪怕從前他想盡了辦法去逗這個人笑。
許長安兀自拉開了書案旁的凳子,坐下,道:“首先,朕可得好好感謝殿下,送了朕許多醫書,讓朕能在無形中擾亂身邊人的心緒。”
“是香?”明琅並不笨。
“看來殿下還不算愚蠢。”許長安隨意拿起書案上被灰覆蓋的墨條,將灰吹掉,倒了點水在硯台裏,開始自顧自磨墨。
明琅退後兩步,一下子坐在了房中央的圓桌旁,單手撐著桌沿,虛弱地問道:“我二弟,他可還好?”
許長安一圈一圈地轉著墨條,眼睛看著逐漸變黑的水,回答道:“明珩?比殿下還要健康呢。晟國不可一日無主,這一點,朕還是知道的。”
“那一場火呢?軍師呢?他不喝酒,不焚香,是怎麼回事?”明琅緊盯著許長安墨色的眸子。
許長安眼神飄過來,嘴角翹起:“殿下啊,你以為你的軍營裏都是自己人嗎?”
“是誰?”明琅皺起眉。
許長安淡笑著輕輕搖頭並沒有回答,而是拿起毛筆,蘸著墨開始在紙上寫寫畫畫。
“軍師並沒有對你做出什麼傷害,你為何要害他?”
“哦,他殺死了我的某些寶貝,所以該死。”
明琅看著眼前人猜不透的模樣,明明是記憶中那張臉,怎麼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明公子問了朕許多問題,下麵,該由朕來問你了。”許長安一邊描摹著什麼,一邊開口道,語氣溫和,但是十分疏離。
明琅沉默著,等著他說話。
許長安也毫不在意明琅的沉默,頭也沒抬地問道:“明公子把我從皇宮裏費盡心思地帶出來,難道也僅僅隻是因為想讓朕陪著你嗎?”
明琅瞳孔驟縮,死死盯著眼前的那張臉,仿佛想將這個人看穿。
許長安耐心地等著明琅的回答,直到畫完了一張紙,又換了一張紙,然後繼續寫寫畫畫。
直到第二張紙被塗滿,許長安終於舍得施舍給明琅一個眼神:“既然明公子不願意講,那就朕來講吧。”
“挾天子以令諸侯被明公子玩得非常明白。”許長安將毛筆擱在硯台上,“隻不過,明公子挾的不是天子,而是朕這個質子。”
明琅被許長安灼灼的目光燒得臉色微變。
許長安的聲音並沒有間斷:“昌門關本就是十年前我們昌國敗給你們的城池,所以你們篤定朕的父王必定會時刻關注這邊的戰事。而你們,想用朕來要挾朕的父王繼續把這座城拱手讓給你們。”
明琅看著許長安站起身子,眺望窗外城池。
“隻是你們都沒想到,朕的父王,隻要城不要子,連自己親兒子都會派人刺殺。”許長安被窗外的風吹得眯了眯眼,“朕去問他,他大言不慚地說我在晟國十年,早已不是昌國之子。”
似是被風吹得眼睛發澀,他轉過身的時候,眼眶中泛著些晶瑩。
“所以,朕,便要這城不要父。”
“你殺了你父親?!”明琅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竟如此心狠手辣。
許長安愣了一下,失笑搖頭:“隻是讓他提前退位而已,讓他看看,朕比他更適合做昌國的皇帝。”
明琅不知道該不該相信,許長安已經不是他記憶中的許子堅了。
“那麼,朕的第二個問題,五年前,那個晚上,是殿下吧?”許長安一步一步走近,居高臨下地盯著明琅。
明琅大口喘著氣,這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一切都那麼完美,甚至父皇也幫他配合,怎麼會?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