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七。
啟國,鳳形村。
烈陽如幕,席卷大地。
樹葉被風吹的摩擦窸窣,飄散在這百來戶人口的小村莊。
炊煙嫋嫋,山色如玉。
“熱。”
小雨從一個藤蔓遍布的古樹旁浮現,抱怨夏日的燥熱。
她甩了甩身上不斷趟下的水,撥開耷拉在臉上的黑色長發,血紅的眼眸四處看著。
陽光從她的發絲裏穿過,斑駁灑落,露出一張陰冷慘白的臉。
地上卻空無一物,沒有影子。
很快,她像是找到了目標,慢慢走向村頭。
不知為何,一踏入村頭的位置,那灼灼烈日,似乎就被烏雲遮蔽了一般。
連風都停了。
一塊丈高石碑,鳳形村三個字深深印刻。
小雨移動視線,便看到了那個站在石碑之上,負手望天的孤傲背影。
“哎…”
輕歎一口氣,小雨飛身一跳,站到了那人的麵前。
相隔尺餘,入眼便是一張俊俏、孤傲、卓爾不凡的臉。
很難想象,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能長成這般模樣。
那朗目如星的眸子,似乎在環看大千世界,凝視萬物浮沉。
那桀驁不馴的神情,隻如視眾生為螻蟻,不屑一顧。
還有那挺拔軒昂的身姿,仿佛僅憑脊梁,便要撐起神霄天庭的萬仙萬神。
“你來了。”
那人也不回頭,聲音沉重有力,如在陳述一個事實。
小雨沉默,點點頭。
“我要的東西呢。”
小雨還是沉默,拿出一個水囊,遞給了此人。
“何物?”
那人眼未動,嘴唇開合,發聲。
“…水。”
小雨頭上冒起青筋,終於不再沉默。
“可是鳳凰降生之初的天之甘霖?”
“不是。”
“可是真龍出世之際的地之聖泉?”
“也不是。”
“那你拿走吧,真龍鳳凰尚且非甘霖不飲、非梧桐不棲。我,亦是如此。”
“…孟煊!你到底喝不喝!”
小雨終於不能沉默,她把水囊一推,直接塞在了被她稱作孟煊的男子身上。
“粗魯。”
孟煊接過,仰頭輕飲。
那分明的下顎線,揚起一個絕妙的弧度,喉結微聳,隻如春風化雨,沁人心脾。
“雖為凡水,但也還算甘冽。”
喝完了這袋水,孟煊才收回動作,自顧評價。
“那是我的洗腳水。”小雨突然道。
“噗嗤!呸!”
孟煊嘴巴開花噴射。
小雨連忙躲開,但距離太近,被沾了些許。
“你什麼時候能正常點!”她抹去臉上的液體,氣道。
“愚蠢。”
孟煊擦了擦手,凝視著眼前的小雨道:
“偏見、傲慢、嫉妒、不解,這些都是世俗之人的愚蠢看法。你作為我的伴生之靈,為我侍寢穿衣長達十四年之久,莫非也和那群俗人無二?”
他的眸光,悠悠如歲月,直入人的心靈深處。
“誰是你的伴生之靈!!誰給你穿衣侍寢!!!”
小雨終於忍不住了,黑色長發甩動,身上的水滴亂顫,直直把孟煊從石碑上頂了下去。
啪嗒!
許是石碑打磨的很平整,有些滑。
又可能是場地容身局促,不夠大。
孟煊臉朝地,直挺挺地摔到了地上。
良久,無聲。
“喂,你醒醒…”
小雨等了一會,見他遲遲不起身,感覺不妙。
不會摔死了吧?
可這才一丈啊!
她急忙跳下石碑,正要四處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做個簡易擔架。
可再回頭,孟煊那孤傲的身影,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
“下不為例。”
依舊是那般孤高冷絕,又帶著一種不與其計較的大度和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