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日當空,天氣沉悶。
原本烈陽高照的蒼空,忽得一聲雷鳴震懾。
街頭百姓們紛紛奔走,生怕踩中夏日裏的瓢潑陣雨。
然而此時官道卻有一支由皇家護衛領頭百餘人的浩蕩隊伍,自正北駛向東正街。
八抬大轎上綁著的大紅喜花標誌這是一支迎親隊伍,然而巡視隊伍一周,卻不見駿馬之上的新郎,唯有一背脊佝僂的老奴牽著馬引著路。
整支隊伍唯一揚笑的臉隻有跟在大轎旁的喜娘。
可如若細細瞧去,便能看到喜娘嘴角發僵,笑中帶苦。
“主子,天要下雨了。可要去旁邊躲會兒?”轎子旁,丫鬟藍玉朝轎內人問道
喜娘聽到,嘴巴張開剛要說:這一停下便會誤吉時,兆意不吉。但見藍玉眼睛銳利地掃來,頓時改為訕訕僵笑,低下頭去。
緊跟又響起一聲驚雷,接著豆大的雨滴落下。
與此同時,轎內傳來一陣酥骨清柔之聲,“去“摘星樓”。”
音落,左右列兩隊的皇家護衛立馬調轉方向,朝正東街反向而行。
整支隊伍如同訓練有素的軍隊,利落又快速地改變行程。
隻剩下領頭的老奴牽著駿馬震驚了好一會兒,才跟上。
喜轎落在“摘星樓”一瞬,瓢潑大雨落下。
藍玉扶著轎內天驕走出。
與此同時,皇家的護衛已然在一樓圍出一片淨地。
藍玉原想叫來掌櫃,騰出最上等的客房,卻被一隻瑩玉雪白的素手輕攔。
“主子,這地兒人雜。”
頭頂著大紅喜帕的寧長樂,雅黑的羽睫微揚,隻覺視線被一片嫣紅遮著甚是煩人,便是邊回邊抬手掀了紅蓋頭。
這一掀惹得喜娘猛地倒吸口氣,下巴落下,張開的嘴能吃下整個蛋。
而摘星樓的客人,不管達官富貴還是平頭百姓都止不住投來目光。
於是有人驚豔,有人不恥,有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沒一會兒,便有愣頭青文人低聲嗬斥,“堂堂平陽公主,理應充當女子表率。今出嫁之日,卻依舊如此兒戲,當天家之恥!”
藍玉怒喝:“你是何人,竟敢在公主麵前狂妄!”
愣頭青不屑嗤鼻,縱使下一秒便被皇家護衛扣押跪地,也輕蔑不恥地冷笑。
周圍人瞧著局麵緊張,公主高高在上,且皇家護衛威武蓋天,一時寂靜如夜,無人敢為這文人說話。
寧長樂掃了眼門外大雨,雖是陣雨但一時半會也停不了,需得一刻時辰。
她忽覺無聊,轉而看向被扣押的愣頭青。
寧長樂自幼行事跋扈,仗著有父帝撐腰,在宮裏宮外都是橫著走,誰敢惹她都得扒層皮。
這其中包括鎮國將軍,理國老丞相,當朝大清官戶部侍郎張文士,等等眾多在民間名聲威望高漲的朝廷重臣。
而她不開心的理由千奇百怪,就那理國老丞相來說,因為太胖,被她罰去斷食三天。
這三天差點去了老丞相半條老命,要不是聖上歸來得知此事,立馬派禦醫急治,她手裏就鬧出來一條重臣之命。
可縱是如此,聖上也隻是罰她關進壁室三天,未有其他重罰。
自此,被她戲弄欺負的朝廷官員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
也因此,平陽公主惡名遠揚,文人誌士奚落不恥名單上的頭一號。
寧長樂想起這事便唇角微揚,往日這些個文人都是在詩詞歌賦裏歪著彎罵她,這還是頭一回碰到當著麵硬茬子。
她杏眼瀲灩,眼尾微翹,勾著絲俏皮天真又帶出點天然媚意,此刻她眉梢微挑,眼睛微張,櫻唇勾笑,一張欺霜賽雪的芙蓉麵看著像是得了有趣玩物的孩童。
愣頭青微怔,隨即梗著脖子,一副要打要殺都誓死不屈的堅定模樣。
寧長樂瞧了眼愣頭青身上的粗衣麻布,又掃向青年因長期伏案寫字起繭子的指節。
便心知肚明,青年乃是進京趕考的寒門學子。
“摘星樓”乃京城第一樓,入客魚龍混雜,但一杯白茶便是一串文銀使得囊中羞澀的平頭百姓極少,可掌櫃的是個熱愛文人雅士的,是以讀書人在這兒討杯茶喝常有的事,久而久之,這樓裏便成了文人誌士的聚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