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給我吃了什麼?”
趙雨適才像往常一般接了堂兄從仙山帶回來的養神丹,沒有半分顧慮便咽了下去。
未有片刻,體內卻不若之前那樣緩消鬱氣、神清氣爽,反而隻覺丹田靈氣翻湧亂竄,隻不過片刻,身上已有無力之感,似是什麼在流失。
喉頭腥甜一陣,唇角流出溫熱的液體,她用手背揩拭,便見白皙修長的手上出現一抹刺眼的紅色。
男子卻當沒聽見這般問話,眼眸帶著意味不明的淺笑,瞥見趙雨左手拿著的案牘,唇角勾了勾,自顧自地問道:“阿雨,這麼晚了還在處理族中事務啊。”
趙雨見到趙翊這副不同於以往的麵孔,加上自己體內經脈傳來陣陣噬骨的痛,心已然沉了下去。
七脈屙毒。
趙雨腦子裏一下有了清晰的認知。
一旦服用,屙毒便會侵入修士的奇經八脈,像螫蟲一般啃噬,深入至骨,修為越高者所受痛苦越大,入體即像煙障一樣快速蔓延,最終心脈不保,七竅流血而死。
此毒藥石無醫,直接給人下了死令。且工序繁複不可多得,隻有修界幾大藥宗頂尖醫修和寥寥巫蠱邪修能煉製。
好大的手筆。絕不是她堂兄一個人做到的。
趙雨的心越想越沉,卻琢磨不出其中利害。
她是修真大族之一趙家的少主,憑她的雷霆手段和本事可謂讓修界不少宗門和家族都忌憚三分,可謂是既有功勞,又有苦勞。
可以說,她死了對趙家沒有半分好處。
“三哥不妨有話直說,好讓我死個明白。”趙雨閉了閉眼,鼻息足夠輕微,卻感受到了鼻間也開始流血了,想來是毒物又深入了一分。
到底是為什麼?
她不明白事情為什麼變成這樣,往日對自己百般關照的堂兄,那個從小教導自己宗親友愛、弟兄間相互扶持的三哥,竟會下此狠手。
趙翊雖然是堂兄,卻比自己親哥還要無微不至地關心自己,她在族中苦練修行,趙翊變著法子去海外之地搜羅花樣給她解悶,繼任少主時事務繁重,免不了勞神費力,他就去尋宗門醫修配製最好的養神良方給她……
往昔曆曆在目,自記事起,她天資過人,年紀輕輕嶄露頭角,趙家長老兄親無不擁戴她,將族中事務早早交給她,短短數年,趙家在幾大家族中首屈一指,盛極一時。
族中向來是兄友弟恭的景象,從未出現戕害手足的情況。
如果是早有預謀,那趙翊實在藏得太深了。十幾年來沒有露出一絲破綻,無時不刻都表現出親善近人、溫潤而澤的樣子。
在她麵前是關心弟妹的好兄長,在家族則是守禮、規律的族中榜樣。
趙翊聽她如此直白挑明,瞬間撕開溫潤如玉的偽裝,臉上掛著譎詐的笑容。
“少主果然聰明,連你的死期都猜到了。”
“前幾日族中長老商談的是不日推舉你擔任趙家家主吧?”
趙翊說著歎了口氣,直接翻坐在桌案上,與趙雨對視,不願放過她麵上任何表情變化。
“世人皆讚譽我們趙家出了個舉世無雙的天才,二十多歲就半步踏入元嬰境了,可謂是修界第一人呀。”
“可笑的是,有些修士修至數百年都還不能結嬰呢”
“十幾歲就做了趙家的少主,不愧是有逸群之長,超世之才啊……”
“你猜外麵的人怎麼說的?偌大幾個家族和宗門,竟被一個女人比了下去……”
趙翊越說越激動,隻有趙雨那張清麗的麵龐逐漸冷了下去。
“所以呢三哥,你就因為一時妒意要置我於死地?”
趙雨因為毒物氣息不穩,慘白的臉上褪去了血色,肺腑間絞痛無比,此時耳朵已經有些轟鳴,隱有五感喪失的趨勢。
趙雨直直盯著他,眸間盡然是冷色。
“妒你?嗬。我分明是看阿雨你為趙家操勞數年,不是修煉就是處理宗族大小,像個仆役一般為趙家賣命,這樣的日子還不如解脫了好。”
“你一介女流在家族中庇護中修你的道便是,非要在這明爭暗鬥中插一腳。”
趙雨心中冷笑,原來那個事事為她考慮事事為她著想的堂兄還對女子有如此大的偏見。
“女子又如何?三哥比我大幾十歲,在我麵前還不是一事無成,族中推舉我做少主,難道不是因為我實力遠勝於你?”
“今此一出,我反倒覺得嫉妒二字該寫成男疾男戶。”
趙雨吊著一口氣不忘譏諷兩句回去,盡管此時她的眼前模糊一片,血流如注沾濕了胸前一大片衣服。
忽然下巴被一隻手錮住,捏得她生疼。
趙翊一雙鳳眼染上了些許怒色,唇角還是掛著陰惻惻的笑容,對上趙雨那張布滿血跡的臉:“死到臨頭還想著怎樣激怒我。”
“如今不是證明給你看了嗎,女子就易輕信他人,給你送的丹藥你從來不防備,就你這樣還說女子能成大事?”
他像是瘋了一般,趙雨耳邊隻聽見刀劍沒入血肉的聲音,低頭模糊地看見趙翊的佩劍不知何時已經刺入她的腹中。
這是怕毒讓她沒死透,多捅幾劍?
眸光落在劍柄上,這般出塵不俗的冰魄劍——正是她送給他的。堂堂仙門第一世家的少主沒有機會尋得自己的本命法寶,卻在北域在外辦事時尋得一把千載難遇,號稱一劍寒霜的冰魄劍,贈予自己最敬愛的兄長。
甚至趙雨那個不成器的親哥,都沒有收到過身為趙家少主妹妹的贈禮。
她如此敬重的堂兄,就非要她死?